国内航站楼, 看不见徐澄坐的飞机,周南荀还是站在候机室玻璃前,望着远处升起的飞机, 一架一架从视野里消失。
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徐澄走了。
不是分别, 是彻彻底底从他世界消失,想追上远行的飞机,他必须倾献一切。
回到风絮县,周南荀直奔警队, 踏进办公室,立刻喊大家开会, “这两天有没有进展?”
周南荀有事不在,队里大小事都交由赵虎负责,他说:“李庆来那没发现异常,但他哥李庆丰背着老婆,和一个年轻的姑娘约会。”
一个中年男人出轨, 老婆没发现,先让警察发现,在场有人憋笑, 老陈没收住笑,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老婆?”
周南荀一个眼神杀过去, 老陈立马敛笑闭嘴, 他转看向赵虎, “和他约会的姑娘是谁?年龄?职业?他们在一起多久?发展到什么程度?查了没有?”
赵虎讪讪不敢讲话, 支支吾吾半天说:“普通的出轨, 不用查那么细吧?”
“你怎么知道是普通的出轨?”周南荀翻手, 指关节在桌上用力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响声, 提高音量说,“李庆丰和李庆来兄弟俩是重要嫌疑人,他们身上发生的每件小事都可能是线索,不要主观判断,查完拿出结果再做定论。”
赵虎不吱声。
周南荀手一摆,“马上去查。”
散了会,赵虎和老陈去查李庆丰出轨这件事,周南荀和乔语去查李贵生前的信息,他们先去养老院。
李江四十五岁,但智力低下,讲话含糊不清。
乔语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知道他喜欢玩具手.枪,来之前特去超市买一把送给他。
李江拿着玩具手.枪爱不释手,喜欢够了新玩具,手指衣柜说:“那......有更大......拿。”
周南荀站在衣柜边,随手打开柜门,拿出他藏在衣服下的玩具枪,“这个?”
“嗯......嗯。”李江笑着说。
周南荀没有马上把玩具给李江,握在手里看了一阵,这玩具枪比乔语买的还大,做工精细,仿得逼真,一看便价格不低,他把枪递过去时问:“谁送你的?”
李江口齿不清,艰难地吐出个“弟”
在李家,李江是他们那一代里最小的一个,没有弟弟,他口中的弟弟指的谁?
乔语疑惑地看周南荀,他朝李江略微一扬下巴,乔语明白了,收回视线问李江,“哪个弟弟?李庆来?”
李江摆手,“不!”
“李庆丰?”乔语又问。
李江被问急了,扯嗓子喊:“弟。”
和智障人士沟通需要耐心,周南荀从他们拿来的水果袋里掰下一个香蕉,剥开香蕉皮递给李江,换一种方式问:“家里你最喜欢谁?”
李江吃着香蕉笑着说:“弟。”
“二哥喜不喜欢?”周南荀问。
李江摇头,“打。”
乔语趁机追问,“李贵打过你?”
“脚踢......说我......傻。”李江没来养老院之前,是和李贵一家生活在一起,对李贵个性比较了解,“喝酒......骂......”他摸着玩具枪弟傻笑,“弟......不骂.......”
智力有问题讲话前言不搭后语,沟通很困难,周南荀和乔语在房间和他聊了许久,除了反反复复的弟,什么也没问出来,而他口中的弟,到底是李庆来,还是其他什么人,也无法确定。
从李江房间出来,周南荀和乔语找负责看护李江的工作人员问这事。
工作人员:“他经常弟、弟、弟地喊,我问过李江家属,说他瞎喊的根本没有弟弟,我照顾他好几年,除了两个侄子会来探望,其他没人来过,应该是瞎说的,要真有弟弟,会好几年不来看望?”
周南荀:“李江两个侄子一般多久来看他一次?”
“一两月左右,通常来了就把他接走,回家待一两天再送回来,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买好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家人对他挺好的。”
离开养老院,周南荀和乔语去了李贵生前居住的街道,走访一些老邻居,由于李贵去世时间太久,许多事大家都记不清,只记得李贵脾气暴躁,喜欢喝酒,喝多打人。
乔语和周南荀忙碌一天,收获不大。
晚上归队,赵虎见周南荀兴奋说:“老大,李庆丰出轨这事果然有问题。”
老陈在一旁接话,“我们跟着李庆丰,找到他和那女孩居住的地址,他走后,我们进去找女孩谈话,得知女孩外地人,今年读大二,和李庆丰网络上认识的,网恋有半年多。
他说工作忙走不开,只能委屈女孩来风絮见他,网聊各方面感觉不错,女孩就过来了。”
乔语:“李庆丰有稳定工作,长相斯文,身材保持良好,年纪不算太老,又立单身人设,会到吸引一些喜欢叔叔的女孩。”
“对,这位女学生就因为这些来找李庆丰的,女孩住的房子是李庆丰一个月前下的,他对女孩说是自己买的,刚才已经联系人送女孩回家了。
从今天得到的线索来看,李庆丰有可能是李思言的网恋对象,以及杀害她的凶手。”赵虎看向周南荀,“要不要叫李庆丰过来问问?”
“现在喊来他不会承认的,先别急。”周南荀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了敲,目光落向赵虎,“如果李庆丰是李思言那个网恋对象,那一定在市里或县里还租过其他房子,接来下所有人去市里、县里的中介和宾馆,查李庆丰的租房和入住记录。
拿到证据,再找人。”
小地方房屋中介不多,查起来没有大城市那么难,全队加班加点地忙了两天,排查完所有中介,结果与周南荀预想的有差异,李庆丰近三年只有过这一次租房记录,没有宾馆入住记录。
这一结果打翻了之前的推断,案情再次陷入死胡同。
众人围坐一起皱眉不展。
赵虎拿出李庆丰和女孩的聊天记录截屏给周南荀看,“哄李思言的话术,和哄现在这女孩的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李庆丰?”
忙碌多日,一朝退回解放前,谁心情都不好,老陈拉赵虎坐下,“现在网上有那种专门教人PUA女生的群,李庆丰那些话术有可能在那学的。”
乔语:“工作、年纪这些李庆丰都对女孩讲的实话,也没有打压精神控制对方,反而处处鼓励,出手也大方,社会阅历不多小女生,很容易被大叔这种爹系宠爱迷惑,不像群里教的那种PUA套路。
他应该是根据自身情况,自己想出来的话术。”
赵虎:“这么看,李庆丰就是李思言那个网恋对象。”
大家争论不休,最后视线齐齐落周南荀身上。
“劳累好几天都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周南荀没解答大家疑惑,众人走后,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走到窗边,拉出白板,擦掉上面的字迹,重新梳理。
最早注意到李思言案件和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有关联,是因为凶手作案手法一样,随后徐澄接到沈书阳电话,由沈书阳的死亡注意到李家兄弟俩。
接着被困山洞,那座山正是他父亲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对方想在那座山上要他性命,第二次和旧案子联系一起。
想杀他的人体型与手都和李庆来高度相似,那之后目标重点锁定在李庆来身上,从李庆来那发现与旧案凶手DNA有吻合的部分,旧案范围锁定在李家男性中。
两代人六位男性,五位DNA不匹配,剩下一个尸体被或火化场骨灰无法验证,在对李贵的生平的了解方面,没获得新线索,案情到此停住。
此时又在李庆丰身上,发现他有哄骗女孩网恋的嫌疑,聊天话术也与李思言的网恋对象高度相似,但查起来,又找不到他和李思言接触过的证据,案情也陷入僵局。
目前能肯定的是,旧新案都与李家人有关,只是摸不清其中的具体关系。
李福不是旧案的凶手,可他小儿子李庆来却清楚旧案细节,也有杀掉周南荀的想法,二十年前警方并没有公布凶手的作案细节,李庆来是怎么知道的?
从叔叔李贵那听到、看到的?
可常年与李贵生活在一起的亲儿子对此一无所知,而不在李贵家生活的李庆来,又是怎么知道的?事情过去那么久,李庆来为什么突然想要他的命?
周南荀猛然意识一个问题,李庆来引他去山里的动机,极可能和旧案没关,是另有目的。
他设想如果自己死在那座山里,警队人员自然会联想到是旧案凶手在报复,追查的侧重点要在二十年前的旧案上。
如果没死,他查到旧案的凶手的DNA与李庆来有吻合,追查的侧重点也会转移到旧案上。
哪一种结果,周南荀都会将心思放在旧案上更多,放松对新案的追查,李庆来这如意算盘打得响。
到此,可以确定李庆丰和李庆来兄弟俩,与李思言和另一位女孩被杀案脱不开干系,无法确定的是兄弟两人作案的具体细节,以及相关证据。
至于旧案李庆来不是凶手,但一定知情。
缕清逻辑,周南荀浅松一口气,回家路上见到有买烤鸭的,一下想起王友田。
张凤霞去世后,他忙着查案,许久没去看过王友田,独居老人生活不易,他买了烤鸭调头开向王友田家。
院门紧锁,房间漆黑,周南荀打电话提示手机关机,不知人去哪里,担心王友田想不开做傻事,他进邻居家问情况,得知王友田前几天去外省打工。
人没寻短见,周南荀就放心了。
隔天依旧兵分两路,赵虎和老陈去查弟弟李庆来的租房以及入住宾馆的情况,周南荀和乔语去李福家附近了解情况。
李福生前的住的房,不仅李庆来兄弟俩小时候在这住过,李福、李贵兄弟也在这长大,是两代人都居住过的老宅。
周围邻居对他家情况都比较了解,尤其年纪较大的沈书阳奶奶。
沈书阳出事后,周南荀他们没少往沈家跑,老人已经能记住叫他们几个的名字,见他们来非常热情,赶巧商相也在,老太太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提及李家情况,沈奶奶回忆过去说:“他们家在那傻儿子之后又生一个,李福妈妈生最小的小儿子时难产大伤元气,孩子出生没一个月,她就走了。
没多久,小儿子也走了。”
乔语:“最小的儿子怎么走的?生病?”
“这不清楚,”沈书阳奶奶说,“李福爸只说走了,没说具体怎么死的,那么小也就是生病,那个年代医学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孩子夭折的有都是。”
“李贵您接触的多吗?”周南荀问。
“老二性格最是暴躁,经常打那傻弟弟,听说他出车祸走时傻弟弟还拍手笑呢。”
周南荀又问:“李贵和他妻子关系怎么样?”
“老二结婚后不住这里,和他妻子孩子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李福死后,李庆丰兄弟俩有经常回来吗?”
“没有。”
商相闻言在一旁阴冷地嗤笑。
周南荀:“商相你知道情况吗?”
商相不答。
沈奶奶说:“知道什么就和他们说,也许对查找书阳的死因有帮助。”
商相这才开口,“他们夜里回来。”
上次审讯,商相闭口不答,问什么都不说,极其不配合,过这么久又突然开口,乔语一激动猛地站起,“李庆丰兄弟俩晚上回来过?具体哪一天?什么时间你说具体点?还有上次去局里怎么不说?”
“上次你们怀疑我。”商相冷冰冰地说。
周南荀解释:“关乎性命,我们不敢错过任何一个人,稍有嫌弃的都会排查,把您叫去局里,不代表我们百分百认定您是凶手,最近您的嫌疑排除了,也没有再叫您去过了。
工作职责,还望理解。”
听到这番话,商相心里舒服了,说:“我夜里起来上厕所,见过两次有车停在李福院里,第二天早晨睡醒车就没了,别人没有李家大门钥匙,只能是庆丰和庆来兄弟俩回来。”
周南荀:“您有见到,他们回来做什么吗?”
商相:“房间灯没亮,我也没见过人,不知道他们回来做什么,只看见车在院里。”
回去路上,乔语说:“李庆来兄弟对我们说过的谎,真不少。
沈书阳一定是见到过他们兄弟行凶才被逼死。
目前李思言这案子,各种线索都指向李庆来兄弟,可我们暂时又拿不出抓他们的证据直接有力的证据,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语等了会儿,没等到周南荀的回答,喊了声“老大”
周南荀开着车,目视前方,神色专注,不知在想什么,还是没答乔语的话。
她张嘴准备第二声,车猛然在路边停住,吓得乔语抓紧扶手,“怎么了老大?”
周南荀眉眼凌厉严肃,语气很重,“李江口中的弟弟,不是乱喊的。”
经常一起办案,乔语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李福母亲生下的小儿子没死?”
周南荀颔首,“凶手就在李家两代人中,可却每一个都对不上。
有线索我们必然要查,可线索指向化成灰烬的人,我们只能在绞尽脑汁去挖,在无从验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拖个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真正的凶手便能隐藏更久,甚至一辈子逍遥法外,好一个障眼法。”
“李家户籍资料,我们查好了多遍,根本没这个人。”乔语困惑,“如果还活着,现在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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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荀不再休假,除了每天晚上回家睡几个小时外都在工作,像台不机器,不要命般工作。
顾长礼多次找他谈话,说不听。
春节放假,队里只有周南荀一个人。
除夕上午,他开车去县城最早的老小区,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中年妇人,疑惑地看他,“你找谁?”
周南荀亮出证件,“我是警察,来问——”
“砰!”
房门被关上。
大过年的,妇人以为他是骗子的,不等他话说完就拒之门外。
周南荀再次敲门。
这次来开门的是个男人,他狐疑地看周南荀警告,“再敲门,我报警了。”
“我真是警察,”周南荀把证件递过去,“上面有编号,可以打刑侦队的电话问。”
男人拿着证件思虑片刻,探出头往外看一圈,“就你一个人?”
“嗯,春节休假,只有我值班。”
男人终于开打门请周南荀进屋,“我家三代平民不偷不抢,向来遵纪守法,你找我们什么事?”
前段时间,赵虎和老陈查到春天李庆来有在县里租过房子,但房东一家外出打工,过年才回来,找不到人一直没来走访,周南荀今天正是为这事来的。
男人听他解释后说,“是有这么回事,合同签一年,但秋天他就打电话说不租了,押金也不要,后来我委托我姐,帮忙租给别人了。”
“您的姐姐,或者后来的租客,有没有在房间发现什么他遗留下的东西?”周南荀问。
“我姐说,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一根头发都没有。”
“他来租房时是一个人,还是两人?过后您有没有见过,他和谁来房子里居住生活?”
男房东想了想,“这人挺怪的,签合同前明确表明,租房期间,我们家人不得去房子里打扰,如果违约不听还要我们赔偿,我在F市开了个饭店,全家都在那边生活,只有春节能回来待几天,不可能去打扰答应他了。”
最后周南荀拿出李庆丰的照片,指着问:“是这个人吗?”
房东点头,“对,就是他。”
李庆来租房后不允许房东去打扰,很可能是不想李思言起疑心,也不想有人知道他和李思言的关系。
离开房东家,周南荀去了李庆来租房的小区。
发现李思言尸体时,因为无法确认身份耽误许久,错过查案的最佳时间。
小区物业的监控通常保存一个月,视频存储在硬盘里以不断覆盖的形式存储,一年前的视频数据早被覆盖过很多次,难以恢复。
房子租下肯定要有人来住的,查不到监控,只能去问左邻右舍找目击证人。
周南荀拿着李庆来和李思言的照片,对小区保安和楼里的邻居一一询问,时间太久,大家记不准确,给出的答案都模棱两可,忙到晚上,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
问到最后一户人家,还是没进展,临走时那家十五六的小姑娘突然喊他等一下。
周南荀停住,“怎么了?”
“我好像见过你的姐姐,”小姑娘翻开手机相册,不断往上翻,找出一年前的照片递给周南荀,“是她吗?我当时觉得她漂亮,偷拍了几张。”
照片中正是李思言和李庆来,找到证据,疲惫一扫而光。
晚上回家,天色已黑,小区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楼门口贴着福字,上楼路过的邻居家门口都贴着春联,新的一年来了。
周南荀家的门光秃秃没贴任何东西,拧开门锁,家里清清冷冷,没有一点声音。
小时候过春节周南荀变换着去不同的亲戚家,成年后他不愿再给人添麻烦,独自在家过,工作后的这几年都是和张凤霞、王友田,三个孤独的人凑在一起过。
今年张凤霞离世,王友田走了,只剩周南荀自己,一个人孤孤零零,也无心过节。
他按开电视,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目光注视着电视,心思却飘到遥远大洋彼岸。
国外没有春节,徐澄此刻在做什么?
在家休息?和同学朋友出去玩?
她那么漂亮,一定很多男同学追求?
这些天,周南荀不让自己停下来,怕的就是被这些漫无边际的乱想和思念缠住,可到底逃不过去。
窗外鞭炮齐鸣,他拉开窗户,站窗边点燃一支烟,吸一口,望着缕缕白烟散在冷风里,待猩红的微光熄灭,他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想了想删掉。
又打下一行,指腹在发送按键前犹豫不决,最后也删掉。
几个来回下来,他烦躁地把手机丢进沙发,手肘拄着窗台,在望着浓墨般的夜色里,绽开的绚烂花朵。
一年之中,唯有这几天是团圆日,家家户户都在团聚庆祝,周南荀是被从这团圆日里剥离出来的旁观者。
他这半生,漂泊无依,自由也孤独。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个家,能听见她撒娇,能得到她拥抱的家。
短促的铃声响起,周南荀马上拿起手机看,是同事群发的祝福消息,眸光一瞬暗了,扣上手机没回。
又一声响,他无精打采地拿起。
橙子:【周队新年快乐!】
紧抿的唇角勾起,手在屏幕上快速打字:baby也新年快乐。
写完删掉前面的称呼,改成澄宝,想想又删掉,最终发过去一句【你也新年快乐】
徐澄没回,直接打过来视频。
周南荀盯着手机屏幕的视频邀约,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控制不住不断加速的心跳。
手指隔着屏幕微微有段距离,迟迟不敢往下按,瞥见屏幕里映出的脸,长出短短一圈青色胡茬,他忙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拿剃须刀,胡茬刮干净,又洗遍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了颓废感,才出去接视频。
走到客厅,起手手机,铃声不响了,像过山车坐到一半,突然停电不走,上不去下不来,悬在半空受煎熬。
他没再犹豫,解锁回拨回去。
视频接通,徐澄梳着喜庆的哪吒头,俏皮又可爱,一张小脸干净清纯,挂着甜甜的笑。
周南荀压着翻滚的巨浪,面色平静说:“吃饺子没?”
徐澄调转视频方向,给他看满桌丰盛的菜肴,再调转回来,握着手机往卧室走,“刘姨做了非常丰富的年夜饭,我爸昨天飞过来,陪我一起过节。”
从一闪而过的房间背景,能看出是间很豪华的房子,有亲人陪伴,有优越的环境,她状态不错,周南荀放下心,“学校怎么样?适应吗?”
徐澄进房间,关上门,手机放床头立着,她趴**,手托腮,翘着腿和他聊天,“成年后,我一直独自在外面读书,对陌生环境适应很快,周队放心吧。”
“好。”周南荀应着。
徐澄听见周南荀那边传来的鞭炮声,说:“这点在国内正是吃年夜饭的时间,你吃饭没?”
周南荀:“吃过了。”
“都有什么,给我看看?”徐澄知道周南荀一个人活得糙,不信他的话。
“.......”周南荀答不出。
徐澄弯着的眼睛,转瞬泛红,掉下眼泪,“你怎么连一碗饺子,也不知道给自己准备?”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无法实打实哄她,周南荀有些慌,忙说:“我马上去买。”
“周南荀,对自己好一点。”徐澄还哭着。
他套上衣服,拿起手机出门,到楼下,给她看小区里小孩推的雪人,“丑不丑?”
那雪人头和身子都是正方形的,徐澄一下被逗笑,半哭半笑说:“每次气完就来逗我,讨厌死了。”
周南荀不置可否,“嗯,惹老婆生气的人最讨厌。”
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徐澄以为他们现在的关系,周南荀不会再喊她这些亲昵的称呼。
而周南荀确实不会喊,这声老婆完全是潜意识蹦出来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视频里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骤然一声响,周南荀身后的夜空亮起一簇烟花。
徐澄望向夜空的烟花。
在杂乱的爆竹声中,周南荀低低道:“我很想你 。”
徐澄倏然收回视线,称心一笑,“这次我听见了哦。”
周南荀:“......”
徐澄敛了笑,隔着屏幕看他眼睛,“周南荀,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