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卧室内的天鹅绒床帐仍闭得严严实实。
炫目的日光根本扎不进去,只能停在外围,晒暖了满室的玫瑰馨香。
少顷, 女孩总算被手机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接起来, 是助理吴岚。
“温老师, 您都三天没来画室了……”
对面顿了顿,似是极为不可置信:“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温雪瑰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雪白手肘往**一撑, 床褥便闪过潋滟的缎光。
她打了个哈欠,迷糊三秒, 忽然又想起那个噩梦般的事实。
艾伦就是郁墨淮。
郁墨淮。墨淮。淮。
她恬淡笑意被瞬间击垮,手臂一软,整个身体瘫进被窝里。
“不, 我一点也不好。”
她烦乱地抓了抓头发:“等我有心情画画再通知你, 你先回去休假吧。”
挂了电话,她看着这间熟悉的卧室。内饰极为华美讲究, 就连当代建筑大师见了,也要为设计感竖大拇指。
大到墙饰和床头挂画, 小到一个抽屉把手, 都是她从国内外精心淘来的好东西。没人比她的眼光品味更刁。
温雪瑰叹了口气,起身洗漱。
这儿虽是她的卧室,但她近两年几乎没怎么住过,都是在画室那边睡。
原因很简单,她既然对婚约对象避而不见,住家里就得听父母念经。
现在人也见了, 父母都很满意, 她才回来住。
呵, 她冷笑。大家都很满意,除了她自己。
没心思拾掇扮相,她披头散发地趿着拖鞋下楼。
日光明媚得简直有些晃眼,家里空空****,父母跟哥哥弟弟全不在家。
温岩跟温辰玦去了公司,姜宁看展去了,时璟则回了片场,黎明时的飞机。
“雪瑰小姐,您想吃点什么?”
陈妈系着围裙出来,笑道,“您这两天气色不好,我提前煲了乌鸦红枣汤。”
“清淡点就行。”
魂都要没了,还管什么气色。她拉开椅子坐下。
客厅的桌子上,留给时璟的巧克力喜糖已经被拿走了,换成一只樱桃蛋糕。
她有点鼻酸。
外面的男人都是狗,还是弟弟最贴心。
“您这两天怎么一直没画画?”
陈妈一边忙活,一边跟她聊家常:“以前不是常说,一天不画就手生,得花更多时间才能补回来?”
“我画不出来了。”
温雪瑰闷闷不乐:“我遭受了人生的重大打击。”
“哎哟,”陈妈又往砂锅里加了把红枣,笑眯眯道,“这可得多吃点补补。”
温雪瑰打开微信,狠狠取消艾伦的置顶。
艺术家的心是很脆弱的!要是一代名家还没腾飞就先行陨落了,你赔得起吗!
结果瞪了一会他的头像,手却有自己想法似的,未经大脑同意就打开了相册收藏。
收藏夹里没几张照片,几乎全是他。第一张就是他在夜雾弥漫的花园,被露天放映机的光芒镀成银色的背影。
男人白衣清落,肩背线条削瘦又凌厉,好看得像巍峨雪山,又像一枚月光的剪影。
照片立刻唤醒了情景记忆。
温雪瑰仿佛又回到那个绮丽的夜晚,头顶是漫天烟花雨,耳边是他沾染了薄荷气息的心跳声。
……
虽然他狗,但真的好会戳她的点。
她说的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点,是情绪上的点。
那么浪漫的表白,那么诚挚的言语,配上那样一副好皮囊,试问哪个女孩会不心动?
不等点开第二张,温雪瑰忿忿地关掉手机屏。
傍晚姜宁才回家,见女儿还是垂头丧气,便带她去参加一个场面朋友的生日宴。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往来宾客中不乏电视上的熟脸。
姜宁带女儿站在僻静处谈心。
“玫玫,这两天怎么一直没精神,是不是对郁墨淮不满意?”
温雪瑰一身华服,配全套澳白首饰,望之明光四射。
却始终默默地垂着头,不做声。
姜宁又柔声道:“长得不合你的意?”
“……”温雪瑰是个诚实的人,“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姜宁莞尔,温婉笑意里带着几分“果然如此”。
温雪瑰一下想起那句:“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很难不对这样的人动心。”
……真是知女莫若母,她确实在更早以前,就对这张脸见色起意。
姜宁又道:“那是对年龄不满意?”
温雪瑰说起这个就窒息,索性问清楚:“妈,他到底多少岁?”
“二十五吧。”姜宁道,“比你大三岁。”
她很懊悔,想起爷爷在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知己知彼。
都怪她对敌人了解太少,才会被骗得团团转。之前但凡要张照片看看,也不至于这样啊!
但是——
如果早早地要来照片,她会不会就没那么抵触这桩婚约,顺带着也就没后面这些事了?
不,跟她没关系。她摇摇头,都怪那个狗男人没自信。
忽然,一串高跟鞋声沉闷地敲击在地毯上,寿星的女儿夏意举着香槟杯走过来。
夏家在云城不算高位,今天倒也拿出了十足十的主人气场,夏意胸口处戴着一颗大红宝石。
她举杯,亲热地叫道:“姜伯母,雪瑰,谢谢两位来给我妈妈过生日。”
温家地位甚高,有时候想低调都做不到,主人会专程来这偏僻的边角处敬酒。
客套几句后,夏意最后道:“雪瑰,祝你和郁先生百年好合。”
话音一落,温雪瑰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众人目光汇聚于此,明里暗里议论纷纷。
作为这一代温家家主的独女,且自幼就和郁家立下婚约,温雪瑰本就一直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
后来,她年纪轻轻就从佛美留学归来,才名远扬,极擅丹青,更是成为圈内的传奇人物。
可温雪瑰为人淡泊,深居简出,根本不在社交圈露面。
也因此,不少人想一睹芳容,或者打探她的婚约现状,却都苦无门路。
见众人全看着自己,温雪瑰笑了下,轻举酒杯,没说话。
高定小礼服勾勒出曼妙身段,凝脂般的肌肤被澳白衬托得愈发温润,整个人像含在蚌壳里的珍珠。
男宾们看得双眼发直。
很快,便有一位女客酸溜溜道:“不是才见了个面么?现在就祝百年好合,早了点吧。”
她不是故意得罪温郁两家,只是见男伴直勾勾盯着温雪瑰看,心里不爽,才脱口而出。
“你还不知道?”
夏意立刻为温雪瑰解围:“听说郁墨淮昨天出席江老的局,中指上戴着订婚戒。”
不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在少数,四面八方立刻响起低低的惊呼。
夏意也仗义,索性有瓜一起分,继续娓娓道来:“江老也有些惊讶,多问了一句。他便说,这是未婚妻送的礼物。”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女客哪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红着脸退出人群。
夏意松了一口气。
这女客拎不清轻重,她可绝不能让郁温两家在自家的场子里失了面子。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故事里的主角一脸迷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未婚妻送的礼物?
温雪瑰也很迷惑。我什么时候送的?他外面还有未婚妻?
夏意笑吟吟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你不让他戴出去,想低调点,结果他非要戴?”
这姑娘太伶俐了。温雪瑰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同时心里琢磨,怎样才能在不暴露自己啥也没送的同时,还问出戒指的详细情况?
她顿了顿才开口:“那个戒指款式挺特别的,你知不知道……大家对它评价怎么样?”
夏意笑了:“听说特别奢华,是F家的最新款,你眼光真好。”
夏意走后,温雪瑰立刻打开F家官网,看到主页处只展示不卖的限量款戒指,以及参考价那一串望不到头的零。
开玩笑吧?她冷笑。就她那张小破卡,连个零头都买不起。
-
转眼就到郁墨淮上门拜访的日子。
为了给他立个下马威,明明听见人已经到楼下了,温雪瑰就是不出门。
还是温辰玦上来敲门:“玫玫,客人来了。”
温雪瑰最后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随意披散,不精致也不邋遢。身上一条平平无奇的绵裙,她衣柜里最便宜的牌子,既严实又不衬身段。
挺好。无须精心打扮,过得去就行了。
下楼就是给他赏脸!
走下楼梯,男人手里拎着好几个礼物纸袋,站在会客厅里。
温岩和姜宁正在道谢。而李钟仍脚步不停地,从外面的车上往屋里搬东西。
粗粗一看,礼物从衣食到住行,算是将家里所有人都照顾到了。
温雪瑰冷哼一声,下楼时脚步踩得更重了些。
满屋里那么多人,郁墨淮第一个察觉到这细微声响,转身看过来。
这房子温雪瑰住了二十多年,从没哪一刻比现在更像个名模秀场。
正午的阳光隔着镂空雕花的窗棂斜射进来,男人长身玉立,白衣黑裤清落矜贵。五官更是俊美无俦,没有一个角度不养眼。
好像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还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
借着楼梯扶手的遮掩,温雪瑰一时放任自己的目光。
他的穿衣风格原来是这样的,低调却奢贵,一身冷色拒人千里,衬托出宽肩窄腰,有种只可远观仰视的倨傲和清矜。
下一秒,温雪瑰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中指上。
修长凌厉的指节根部,果然有一枚戒指。铂金的戒圈,细碎的黑钻和白钻点缀其间,满是金属冷感。
也将这只本就清劲好看的手,装点得更惹人心动。
她光顾着看手,没注意台阶还有一级,脚下忽然一空。
作者有话说:
郁墨淮:老婆我来了!
宝子们跨年快乐~
修了一遍大纲,发得晚了点qaq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