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芸芸坐在电脑前吸酸奶,脸颊用力一瘪,便涌上了一团红晕。她回头看了一眼刚进门的侯一桃,把吸空了的酸奶盒随手一扔,掉在了桌下的废纸篼里。她对侯一桃说:“小候,帮我看看,这些文章怎样才能贴到浪州唱晚网站上去?”

“浪州唱晚”是晚报刚创的网站,网页很简单,BBS论坛一类,贴稿很容易。侯一桃帮她贴稿时,还想着刚才砂锅打来的那个电话,心里怪不是滋味。

贴完了,侯一桃想走,马芸芸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别忙溜呀。喂,陪我坐一会儿,讲讲你那个朋友。他叫砂什么?”

“砂锅,”侯一桃不自然地笑笑。

马芸芸见侯一桃坐下来,才放开他,握住鼠标在网页上点来点去,轻松一笑,说:“你与他是铁哥们?”

侯一桃说:“中学时很铁。分别这么多年了,我们才相遇不久。”

“他也在浪州做事?”

“他说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干。他大学是学法律的。”

马芸芸想大声地笑,她还是忍住了,脸就憋得通红。她瞟了侯一桃一眼,说:“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她打开了一页空白,啪啪啪打了一行字,手指一点,说:“他是个假律师。”

“他对你说了?”

“哈,我还要他说?我的眼睛就瞎了。我是看出来的,他的一举一动,他说话时常常露出的尾巴。他不是当律师的。”

“你的眼光够尖的。”侯一桃有些佩服了。

“别忘了,我记者干了好多年了,没一双看透人眼睛,能在这行混饭吃吗?我想问你,他不是律师,是做什么的?”马芸芸一双眼睛看着侯一桃,很逼人。

“他没说过。”侯一桃很老实。

“你看不出来?”

“我左看右看,只是中学时的砂锅。”

“幸好你看不出来,他也没说。我也一样,生怕他说出来,吓我们一大跳。”

侯一桃说:“他大学时误伤了人,流落到了社会。可我向公安局打听了,他的那个案子早就撤了。他伤人也不厉害,最多赔些医疗费。”

马芸芸在网上东翻西翻,寻找着什么。侯一桃想起早上砂锅在电话中说的事,心里像压了块很沉的东西。他说:“我这朋友侠义,好打抱不平。我希望他走一条正正当当的路,凭他的聪明才智也许会干出一番事业的。最担心的是被别人利用,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又成为东躲西藏的逃犯。”

他盯着马芸芸的脸,希望她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脸上轻微地抖颤了一下,望着电脑屏幕,说:“聪明人是不会轻易掉下陷阱的。当然,聪明人也有失足的时候,就看他这足失得划不划算。”

侯一桃憋不住了,直率地说:“你想叫他当你的打手,去修理修理伤过你的那个男人?”

马芸芸抬起头,看着侯一桃,眼内充满了惊异。她站起来,谨慎地关上门,锁上暗锁,才放心地回头对侯一桃说:“看来你们的关系铁得可以,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侯一桃看着电脑屏幕内闪来闪去的动画人物,说:“现在什么都那么发达,啥子事能隐藏起来,贮藏在酒窖里发酵?”

马芸芸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一支点上,喷一口烟雾,又把烟灰毫无顾忌地弹在地上。她说:“我只把我受到的伤害对他呕了吐了,干不干是他的事。我从没说过帮我修理谁的话。”

侯一桃说:“那就好。他是个爱冲动的人,你该劝他歇歇气,给他讲讲危险的后果。我们的心内都憋有怨气,我们自己消受算了,别转嫁到别人身上。”

“哈,”马芸芸笑了,一口烟礼花似的散开来:“你也太小看他了。我的话他听没听在心里,只有鬼知道。他是个做惯生意的人,懂得一分利益一分货。我什么也没付出,无利可取的事他是不做的。”

“但愿如此。”侯一桃扔下句,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桌子前。他摊开稿纸,开始打磨自己的几篇采访稿。

马芸芸埋头把键盘敲击得噼噼啪啪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