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州牧范仁信在屋中烦躁的来回踱步,安州战事突发,一连串的战报如同流水般涌来,还未等自己弄清楚情况,城外便出现金狼人的身影。仓促之下,许多战备准备都没有进行就面临大军围城的窘境。原本以为靖安城墙高城深,金狼人必定无功而返。

只是没想到,当范仁信召司库令前来询问仓储情况后,不由脸色发白,这才慌张起来。

原来,当时司库令告诉他说,仓储库房内几乎可以跑老鼠了。因为一场早冬气候,地里的庄稼还未成熟就被大雪覆盖,今年的收成已经没指望了。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这样,那去年秋收的粮食呢?总不可能才不到一年就用光了吧?本官记得,今年我们州府并没有什么大的开支啊?”范仁信不可思议的嚷道,他是一名理学士,平日里有底下的胥吏替他处理政务。每日里都是邀上几个知己好友饮酒赋诗,探讨经义。对于日常事务并不怎么上心,是以对府库的管理并不是太清楚。

“这个。”司库令脸色为难的瞧了州牧大人一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范仁信此时被金狼人搞得心神不安,见底下人竟然还想瞒着自己,不由大怒:“怎么,你们还有事情私底下瞒着本官?说!现在给我说清楚来!“

司库令浑身一颤,不由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大人,这个跟我没关系啊。是,是您当时做主,把,把府库内的粮食卖给城里的士家豪族的。”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到这,范仁信终于想起了往事,貌似,好像真是自己把粮食卖了。只是,这些买主竟然是自己的那些知己好友,趁着自己喝得烂醉之时,忽悠自己同意的。但是,这种丑事怎么可能承认。于是便暴怒道:”胡说八道,本官什么时候同意卖粮了。一定是你监守自盗,将粮食私自贩卖了,对不对!“

“大人!”司库令没想到州牧竟然说出这种话,不由呆住了,而后立即嘶声辩解道,“大人,小的冤枉啊,明明是大人您。。。”

“住口!从即刻起,你不再是司库令了。”范仁信冷冷的喝道,“来人,将他给我押入大牢,听后处置!”

门外立即涌上数名衙役,凶神恶煞的将那可怜的司库令擒下,拖出门外。

“大人!小的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司库令凄惨的哀嚎着,声音随之越来越远。

“哼!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范仁信一甩长袖,一脸清正的看着门外,鄙夷道。

虽然惩治了一名贪腐胥吏,但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范仁信不由咬牙切齿的骂道:”真是遇人不淑啊,个个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本官就是太过耿直,才信了他们的邪。可恶,可恶!“

对于自己的那些“知己好友”,范仁信除了大骂,也别无他法,谁叫他们都是城内的士家豪族子弟呢。但是,如今粮草不继,大军在城墙上苦战金狼人,若是没了粮草,顷刻间,变会军心涣散,不战自溃。

范仁信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将城内的各个士家豪族的主事人请来,请他们借粮缓解城中缺粮的窘境。

“州牧大人说的是,如今金狼人兵临城下,靖安城危在旦夕。如今城中缺粮,凡是靖安百姓,都应尽一份心力。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即便不是为了州城百姓,也该为自己的家族着想啊。”一名老者首先开口,抚须点头说道。

范仁信大喜,不愧是城内的第一大士家啊,不仅深明大义,还很有担当。“张家主说得好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靖安城若失,你我皆成金狼人鱼肉矣。还请各位贤达能够慷慨解囊,本官感激不尽。”说着拿眼看着张家主,一脸期待。

“嗯,老夫既然是靖安城第一家族,自然要做出表率了。这样吧。张家愿意出粮一百石,为州牧大人纾困,还望大人笑纳。”张家主含笑道。

“一,一百石?”范仁信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家主,“张家主,这靖安城周边的田地就属你们家最多,每年从中收获的粮食不下万石。现在,你就只拿出一百石的粮食出来?”

“哎呀,州牧大人。这些年来,田地产出年年减少,如今又遭逢大雪,今年算是没了收成了。我们家的粮食早就运到其他地方贩卖了,这如今我家也没有余粮了,这一百石已经是我打算全家族节衣缩食节省下来的,还请大人体谅一二啊。”张家主愁眉苦脸的诉苦道。

“这,你。”范仁信压根就不信张家会没粮,只是没有证据根本无法指责什么。可是,一百石实在太少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既然张家是只铁公鸡,他只好将眼睛望向其余士家的人。

众人被州牧大人看得浑身发毛,立即纷纷站起来,大义凛然的支持借粮。

“我刘家愿意借三十石粮,作为守军的军需用度。”

“何家出八十石粮食,请大人笑纳。”

“我甘家出粮。。。。。”

众家族踊跃出粮,气氛十分火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场诸位深明大义,为国纾难的义民。可是当范仁信将众人出粮的数量统计出来后,差点气晕过去。二十几个家族竟然拢共只出了不到一千石的粮食。这一千石能撑多久,还不到十天啊。

“诸位,诸位。“范仁信眼泪都快出来了,”实在是太少了,只有不到一千石的粮食,根本撑不了多久啊。如今金狼人兵临城下,援军还在千里之外,没有粮草,我们根本撑不到援军到来的那天啊。请诸位为自家生死存亡着想,多借一点吧。“

“大人,不是我们不借,实在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在下已经尽力了,请大人莫要苦苦相逼了。”

“是啊,此次借出余粮,我家上下都要忍饥挨饿了。”

”我等虽然愿意伸出援手,但也不能让自己家人饿死吧?请大人高抬贵手,我等感激不尽啊。“

双方相互哀求了许久,各大家族相继寻找借口纷纷离开,只留下州牧大人脸色灰白,一脸颓败。如果实在没有粮草,这靖安城必破无疑。自己身为州牧,负有守土之责,不能轻易赴死。必要之时,当逃离州城,亲赴地方组织兵马抵抗金狼人。只是,那时候,就苦了这满城的百姓了。唉,若不是身负重责,恨不能以身代百姓赴死啊。

想了许久,这才派了管家前去城墙上试探一下新任的守备将军,如果实在守不住了,就由他护送自己离城。

因此,范仁信在书房内不住的踱步,也不知道管家到底问得怎么样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范仁信期待的看着管家走过来,急忙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大人,事情有些不妙啊。”管家苦着一张脸,道,“那李将军简直油盐不进,似乎有与城共亡的决心啊。同时,他还警告大人,安分的筹备粮草,不要存什么心思。”

“什么?可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备将军罢了,竟然敢威胁本官?”范仁信大怒,看着管家道,”难道你没有跟他说,粮草只够大军十日之用吗?“

“大人,小的说了。可李将军根本不管,只要求大人一定要将粮草筹集充足,否则,大家都得死。”管家脸色微白,小声的说道。

“死?不,我不能死。”范仁信一个踉跄,满脸恐惧。“快,贴告示,让百姓们捐献粮草,如果有不从者,打入大牢。”

“啊?”管家大惊,自己家大人平日里一向以爱民自居,在民间的名声也算不错,若如此行事,恐怕立刻声名狼藉。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范仁信如何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涉及到自己性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是,小的遵命!“管家心中凄凉,连大人都不顾脸面了,这靖安城真的是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