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郡城内青衫士子聚集在登文楼内,称兄道弟,引朋唤友,高谈阔论,指点江山,针砭时弊,恨不打倒朝上诸公,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林逸凡与郭怀理在这些士子当中并不显得突兀,也没人前来理会。两人只好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饮酒吃菜,不亦乐乎。这时,对面一桌士子的谈话引起了林逸凡的注意。

只听一位身着秀才衫的短髯士子喝了口酒,感慨道:“要说这诗词一道,在我们这一届中。莫过于去年的新科状元林栋。此人少年便有神童之名,八岁就是童生,十二岁为秀才,十六就成为这数百年来最小年纪的举人,如今二十岁刚过,就成了帝国甲等进士第一名的状元郎。与之相比,真是愧煞我等。“

“刘兄何须感叹,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人不是我们可以比的。更何况学识是一回事,才能又是一回事。即便我等学识上不如他,才能却也不一定输给他。”旁边一个年纪稍小,也是身着秀才衫的士子一边宽慰,一边有些不服气道。

“呵呵,是不能比,但也不能小看了他。毕竟是状元,深得朝廷的器重,听说现在已经被任命为一县县令,进行历练。短则三年,多则五年,就能再次升迁,前途不可谓不光明啊。”另一位摇着扇子,一脸悠然的年轻士子笑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听来自京城的朋友说,这林状元前景可不太妙,似乎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短髯士子故作神秘的说道。

“哦?刘兄快说。这是怎么回事?”众人被他的话提起了胃口,忍不住催促道。

短髯士子嘿嘿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诸位,你们可知这进士第二名榜眼可是谁?”

“这个,好像是曹子彦吧?”有人不敢确定的回道。

“不错,就是曹子彦,你们可知那曹子彦是何人?”短髯士子见众人摇头,便满意的说道:“他乃是当今曹丞相之子。”

“啊?人道曹丞相满门俊才,想不到是真的。这曹子彦能成为榜眼也是实至名归啊。”有人惊讶道

“曹丞相何许人也,区区榜眼哪里会看在眼里。原本想着自己的儿子能成为第一状元,却不想被林状元给夺去了,你说他能不嫉恨吗?”短髯士子继续爆料道,“听说这些还不算什么,更让人羡慕的是,这林状元在殿试时被当今陛下最疼爱的三公主云阳公主给看上了。”

“什么?云阳公主?这公主如今年方十六,不知有多少权贵子弟,豪门俊才想要做公主的驸马。想不到竟然让这林栋给迷住了。惜乎痛哉!”有人捶胸顿足,惋惜不已。

有人就鄙视了,“就算公主不被迷住,也不会看上你啊,你痛惜什么?“

”诸位,请听我说。”短髯士子见众人要吵起来了,连忙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道:“被公主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林栋一下子就成了权贵豪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大家想想,这林栋出身寒门,岂是公主的良配?于是,在商讨给新科进士们安排官职时,曹丞相趁机就让林状元外出任一县县令,将他打发出京城。这就等于是隔绝了他与公主的联系,同时,吏部本就在曹丞相的控制中,这林状元想要返回京城,难喽!”

“这真是岂有此理,如今国朝之上尽是奸佞之臣,吾等身为理学士子,岂能坐视不管。”有人气愤,想要为林栋鸣不平。

“慎言!”有人警告道,“我等不过是平凡士子,朝堂之事自有朝堂之人管,我等当保留有用之身,留待他日一扫国朝污浊之气。”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称是。

“对了,那个林状元如今在哪里做县令了?”

“这个嘛,我就不大清楚了,好像就在咱们安州这边。”短髯士子摇头道。

此时的林逸凡脸色阴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冒充的正主竟然还有这么精彩而且麻烦的往事。与当朝宰相为敌,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难怪会派到被金狼人搜刮得一无所有的HS县去就R县令,原来是想借金狼人之手除掉他。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想要除掉的林栋已经被山贼给杀死了,而冒充的人却还活着,活着就要接替正主所背负的一切麻烦。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林逸凡感到十分头痛,这郡府内也有曹丞相的爪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狠手。自己在横山虽然已经树立起了威望,但如何敌得过朝廷的大义,一旦自己被人逼到绝境,估计县里的那些人也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可是如果不反抗,早晚都要被人陷害致死。以其坐于待毙,还不如主动采取行动,扭转当前不利的局面。只是,该怎么做呢?林逸凡又陷入了一阵苦思。

就在林逸凡烦恼之际,登文楼外一阵喧闹,有人高喊着,“文院学正携一众郡府官员过来啦。”

很快,门口冲进无数衙役,将众人驱赶到一边,让出一条通道。不一会,十余位身着便服的官员有说有笑的进楼,登上二楼雅间,等官员们都做好了,为首的一位精瘦的老者站起来,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士子们,轻抚长须,含笑道:“诸位青年才俊能够来此赴会,老夫忝为郡府学正,能够主持这次文会,甚为荣幸。众位都是我威远郡内理学士子,一方翘楚,国朝未来之栋梁。在此文会上自当各抒胸襟,一展所学。今晚文会主题乃是为了纪念数十年前,建立了破狼关,御敌于国门之外,保我威远郡数十年的和平安定。因此,此次诗词主旨为定国安邦,保家卫国。今晚我们有幸邀请到了郡府诸位大人莅临登文楼,亲自鉴赏尔等佳作。诸位努力吧!“

话说完,文会便正式开始了。不少人开始闭眼沉吟,开始绞尽脑汁作诗。但是坐在林逸凡旁边的那桌士子,似乎并没有作诗的心思,反而望着楼上的诸位大人窃窃私语。

那短髯士子仰慕的看着楼上的大人物,激动的问道:“诸位,有谁知道这上面坐着的都是谁啊?”

“我知道。”那个拿着扇子的年轻士子一脸得意的指着楼上的人说道,“那位坐在学正右侧的便是郡府通判张尧张大人,听说乃是曹丞相的门生,甚得丞相器重。左边那位是郡府都尉徐世樊徐大人,再往后那位是。。。。“

没有心思再听那士子的介绍,林逸凡将目光紧紧的盯着通判张尧身上,按照那个士子的说法,这张尧是曹丞相的门生,那郡府内有人刁难自己的事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甚至他可能就是主谋。

只是现在自己不过是一个七品县令,对方却是比自己高两级的通判。在郡里大权在握,一旦给自己使绊子,也是一件麻烦的事。看来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不能让他抓到把柄了。

“东翁,东翁,你怎么啦?”

耳边一阵耳语,顿时让林逸凡惊醒过来,看向郭怀理一脸担忧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没事,刚才想事情入神了。”

“东翁刚才的模样实在吓人,如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呵呵,对了,文会不是开始了吗?先生何不作诗一首,拔得头筹?”暂时放轻松的林逸凡打趣道。

“东翁莫要取笑,在下精于理义疏于诗词,可不敢在此献丑。”郭怀理望了望林逸凡,笑道,“东翁若有佳作,亦可在此一展才学,也不至于白来一趟啊。”

林逸凡笑着摇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胸中实在没有多少墨水,上学时就对诗词文言之类不感兴趣,会背诵的诗词也是少得可怜。如果在这里不小心露陷,那就尴尬了。

郭怀理也不勉强,笑了笑,便坐等他人吟诗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