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开始接到各地官府送来的紧急文书,这才意识到横山已经走在自己前面,先行散布了这份檄文,使得自己的那份诏书效果大打折扣,甚至还动摇了自己的控制。
曹纪看着这些送来的情报,目光阴冷,脸色赤红,他实在想不明白,从京城到横山,横跨两三千里。横山为何能够在自己之前将檄文传遍天下?难道他们能够先知先觉,提前洞悉自己的计谋?
越想越觉得恐怖,越想越觉得憋屈。曹纪突然觉得喉咙一片腥味,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中涌来。
“呕!”嘴角微张,一股鲜红的血迹从中溢出,曹纪颤抖着手在嘴角轻轻一擦,放在眼前怔怔的看着。良久,他突然一把站起来,厉声吼道:“来人!“
话音一落,门外便闪进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沉声道:“主人!”
曹纪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目光锐利的盯着黑衣人,沉声道:“立即派人前往华州,召子彦返回京城!”
黑衣人瞥见主人嘴上的血迹,心中微凛,闻言,连忙伏拜在地,“奴才领命。”
说完,便急退而出,瞬息间不见人影。
曹纪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胸膛上下起伏,喘气如牛。他再次抬起染血的手指,在嘴角上擦了擦,目光一片晦暗。
岁月不饶人,如今他已经六十出头,这些年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苦心经营,虚耗了大量的精力。现在被横山反将一军,不由得怒火攻心,竟然吐出血来,这可不是什么吉兆。
曹纪皱着眉头,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喃喃自语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皇宫之中,高煜无精打采的躺在摇椅上,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太子,皇后坐在边上,指挥着太监宫女们小心保护好太子。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赶来,禀报说云阳公主驾到。
不等高煜开口喊宣,云阳的身影早已出现在他眼前,脸上现出一副焦急的模样。
高煜无奈的看着她,心中暗道越来越没规矩,看来得赶紧找个驸马管管了。于是,懒洋洋的说道,“云阳,你可是堂堂公主,岂能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皇兄,我。”云阳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监,欲言又止。
高煜看她一脸激动之色,当即心下生疑,赶紧坐起身来,喝令众人退下。待其走后,他便直视着云阳,一脸凝重的问道:“云阳,可是宫外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这里只剩皇帝一家子,云阳终于松了口气,激动的说道:“皇兄,外面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快快说来给朕听听,如今这皇宫里都是曹贼的人,朕想要获知外面的消息十分困难。”高煜端坐在椅子上,焦急的问道。
“皇兄,现在外面正在盛传一份针对曹贼的除奸檄文,自称身负皇兄衣带诏,罗列曹贼十大罪,号召天下人诛奸臣,奉天子。”云阳浑身抖索着说道,“皇兄,这是不是您布下的一招暗棋?
“什么衣带诏?朕何时写过衣带诏了?”高煜脸色一怔,随之大怒,还未发怒,脸色再次一变,露出激动之色,“云阳,是谁发起这份檄文的?是不是赵铭爱卿?”
云阳颇为困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是,皇兄,这份檄文是横山的林逸凡发布的。而且是在曹贼之前将檄文散布到天下各地,听说,现在民间物议纷纷,疑惑重重,曹贼现在正在派人前往各地灭火呢。”
“是林逸凡所为?”高煜吃惊的看着她,一时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在思索了一会后,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不由哈哈大笑,“好好好,哈哈,这林逸凡当真是聪慧过人,竟然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假借朕的名义反对曹贼,瞬间扭转了对横山的不利局势,高,实在高。”
“啊?皇上,那林逸凡不是逆贼吗,怎么会帮您诛杀曹贼?”皇后在一旁不明所以。
“哈哈,皇后,你太单纯了。”高煜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嗤笑道,“此人哪里是想帮朕,不过是自救罢了。如今只是狐假虎威,迷惑天下而已。朕现在为曹贼所制,不能自由,这是天下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的事实。而今林逸凡率先发难,捅破了曹贼的本来面目。那么天下人便会对曹纪有所怀疑,那么朝廷发出的这份诏书是不是朕的意思,就值得商榷了。林逸凡正是利用这一点,将天下的目光引向朝廷,引向曹贼。如此一来,横山便在无形中消解掉了压力,这便是他的目的,而且现在已经成功了。“
“皇兄,他,他不是那种人,您想多了吧?”云阳不服气的反驳道,“也许,他是真心诚意想要奉天子呢?”
“云阳,你哪里懂得权力对一个人的**有多大?”高煜无奈的摇摇头,也懒得再斥责她了,“林逸凡的横山军发展得如此强大,占据一州之地,形同割据,没有制衡,他岂能不滋生野心,对权力生出欲望?”
云阳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说不过皇兄,便不敢再多言了。
高煜此时却是来劲了,脑袋中不住思索着,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以及利弊。他突然发现,横山此举,无意中为自己夺权带来了一丝曙光,若是能够让天下臣民对曹贼施加压力,曹贼势必要做出妥协。只要朝堂上掺杂进一些非曹系官员,那自己便能获得外援,借此制衡曹贼。而那些非曹系官员肯定不会坐视他权倾朝野,势必会向自己靠拢,借用皇权压制曹贼的气焰。只要一有机会,便能趁机除掉曹贼,恢复皇权。
心中谋划一番,便成定计,当即将云阳叫入自己的御书房,解下自己腰间的衣带,用朱砂笔在其上书写文字,而后用玉玺印上图章。然后郑重的将其折叠起来,交给云阳,脸色凝重的说道:“云阳,这是朕亲手写的衣带诏,你悄悄带回云阳阁,找机会送出去,交给赵铭爱卿,让他想办法交给林逸凡。”
“皇兄,您这是?”云阳大惊,连忙问道。
”哼,那林逸凡不是借口用衣带诏糊弄天下人吗?朕这就给他真的衣带诏,看他到底能不能斗得倒曹贼。“高煜冷冷一笑,”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朕的大计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了。“
云阳眼神颇为黯淡的点点头,郑重的将衣带诏收入怀中,“皇兄放心,臣妹一定会想办法将它送出去的。”
魂不守舍的回到云阳阁,云阳心中复杂之至,明知道皇兄想要利用林逸凡对抗曹贼,此时却不得不成为帮凶,对他使用卑鄙的手段。然而,皇兄身陷囹囵,落入虎口,此时能够挽救皇室安危的便只有林逸凡,唯有他才能不惧曹贼,敢与之对抗。可依皇兄的性格,对于叛逆之人痛恨之至,若是帮助他取得权力,只怕会对林逸凡不利。此时此刻,自己该怎么办?
回到房中,她依然犹豫不决,只好将衣带诏藏于密柜之中,暂且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做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