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太子妃
明晰帝一身明黄龙袍坐于首位,左右下手则是数张桌子拼起来的条桌,各有官员坐在桌子后面,穿着便服,拥着大氅,喝着热酒,彼此寒暄起来,热闹非常。
四周燃气篝火,火光明亮,照着一张张笑脸,宫人往复来去,脚步匆匆。
内监总管万福安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直到眼神一瞥看见来人,这才一个怔愣迎了上去,刚叫了一句“四……”
霎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双平日里精明无比的眼睛也变得惊骇不安起来:“太,太,太……”
李彻抬手,在万福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眸中带着一分浅笑,两三分讥嘲:“本太子才离宫几日,阿公就不认得我了?”
“不敢!不敢!”万福安可当不得如此目中无人之罪,双膝一软就扑通跪在了地上:“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就算他不说,李彻与李徇兄弟俩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仅仅是他,很快,这在座的文武百官,国之肱骨否会与他一样,被他的突然出现震慑。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之中多少人恐怕都已相信,他李彻已经死在了归京的途中了吧,而传到那帝王耳中的虽是太子有事在路上被耽误了,但明晰帝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所谓的有事,肯定不是好事,所以也不会想到他能在腊月十六这一天赶回来。
万福安扯着脖子大声宣布道:“太子殿下,驾到——!”
话音一落,殿前广场上嘴里喷着热气,聊的热闹非凡的众人都齐齐扭头向他的这个防线看了过来。
几乎是在同时,漫天星子都黯然失色,李彻所站的这个地方,风灯骤亮,连带一旁宫人拎着的灯笼都要比别处明亮了许多,让他的身影更加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果不其然,这些人的反应与万福安也无二致,在震惊过后皆是面面相觑,有人还以为自己眼花,连忙用手揉揉眼睛。
只见太子李彻白衣锦绣,高管博襟站在那灯火阑珊之中,身形修长峻拔,薄唇微勾,漾起一丝浅笑。
他负手上前,打趣一般对那揉眼睛的人说道:“方王爷,这尚未酒酣耳热,你怎么看人都看不清楚了?”
话音一落,方王爷两人带凳子一起摔倒在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睁大眼睛,指着太子就倒抽冷气,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骑马回来的。”李彻已经行至他的面前,冲他伸出手去,与他面对面相视一笑,却是意味深长,尤其是那双漆黑深目,其中意味不明。
方王爷一见他伸手就赶紧向后躲去,整个人似乎恨不得就地滚走。
然而李彻却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肥硕的身躯从地上硬生生的给拽了起来,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之后,便有人急急将那倒地的凳子扶了起来,太子顺手一按,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又在他肩头拍了拍:“您坐稳了!”
方王爷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一时间也忘记道谢,直到李彻走到中心的位置,拱手抱拳,跪地行礼,声音宏亮的叫了一声:“儿臣李彻,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王爷这才如梦初醒,他左顾右盼,在人群之中寻找,直到锁定那尚未来得及入座的人,他才双腿颤抖的快步跑到那人面前,一边唏嘘叹道:“王爷!王爷!这可如何是好?他,他不是……怎么就回来了呢?”
李衡回来也才没多长时间,他更衣过后就急急赶来了,今日的他为了主持祭祀大典皇后还特意嘱咐宫廷内务针工局为他赶制了新的礼服,这礼服要比太子往常惯穿的还要华贵一场。
金丝银线的刺绣,玉带翡翠为饰,佐以他气质高华,翩翩俊朗,所到之处,都堪比明月光辉。
和偏偏就是这身衣服,如今穿在他的身上真可谓如讽刺一般,似乎折身衣服本不敢是他能穿的,反而是他偷窃得来。
“王爷,王爷?”方王爷又压低声音紧张的叫他,却见其抬手阻止,一双眼睛也紧紧锁定跪在中间的那锦衣华服的太子殿下。
太子虽是给皇帝请安行礼的,但那主位之人似乎并未马上让他起身,反而是垂下眉眼,皱着眉头,将他看了老半天,才缓缓开口说道:“朕怎么听说你在路上有事耽搁?这腊月十六敢不回来了?”
“好在父皇庇佑,让儿臣逢凶化吉,方可在祭祖之前赶回京中。”
这话不仅皇帝听了觉得舒坦,就连百官听了都觉得和太子一惯的做派大不一样。
“嗯……”明晰帝又缓声说道:“平身吧,赐座。
”
万福安早就先人一步,在帝王座下新加了桌椅,铺着明黄锦绸,并金泰蓝的杯碗,恭迎太子入座。
李衡这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拱手向帝王行礼。
主位之上的人点头说道:“太子回来了,见过太子了?”
“尚还不曾!”李衡说着又笑着对太子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既要回京,为何不早点知会我等兄弟,也好前去迎接。”
李彻懒懒的坐在那里,一手托腮,一边看着,眸光如利刃一般将他锁定,好像他要移动一分就能将他万箭穿心:“听说洛清王诸事繁杂,不敢叨扰,况且本太子才从鬼门关出来一回,万万不敢再泄漏行踪!”
这话看上去是说给李衡听的,实际上却是在借此向那帝王说明,自己此行差点回不来,还要多亏这位兄弟的照顾。
“哦?”李衡故作不解,反问他道:“殿下是路上遭遇了是麻烦?”
“真有点一言难尽,改日你我兄弟几个坐在一块,再详细说说。”
“好。”李衡拱手一笑:“今天确实有点不合适。”
本应该李衡坐的位置因为加了太子的座椅,就依次顺着向下推了一个位置,再有官员到场,脸上堆满笑容,热情洋溢,却在别人冷不丁的一提醒,看到太子之后,顿时就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李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死在半路上的消息,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些文武百官中间传遍了!
礼部尚书江元早在太子之前就到了,此番一边看着太子,一边往皇帝身边走去,李彻冲他挑眉,似笑非笑,他却恍如看见了豺狼虎豹一般,赶紧加快脚步躲到帝王的身边。
江元朱红色的朝服被映照的有点发黑,与那帝王身上的明黄一对比,就显得相形见绌。
“陛下……”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主持祭祖大典的事情……”
明晰帝端坐首位之上,看看太子,又看看李衡。
如今太子才刚回来,身边不免有些官员围拢在侧,太子在朝中人缘不好,也无结党之忧,这些人多是前来探口风的,至于是给谁探口风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去看李衡,他端坐于案,笑而不语,眉目温和,愈发显得超凡出尘,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清心寡欲之人,却笼络了朝中大部分官员。
说是他们自愿追随也罢,说是他李衡有意为之也罢,只是由此就可看出他对储君之位也是势在必得。
所以每每有人让他在太子和李衡之间做出选择,他都不想选,却又必须得选。
江元见那帝王迟迟不开口,不得不再一次的提醒他道:“陛下……这大典的主持……”
“不变。”那帝王吐出两个字之后就挥挥手,有些不耐烦的将他赶走。
江元却一时怔愣,待慢慢从帝王身边走开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回答和没回答就没什么区别嘛。
这所谓的不变,到底是继续让太子主持不变,还是说按照前几日商议的,由洛清王代替太子不变?
他这一路走下来,身边也围满了其他官员,纷纷叽叽喳喳的在问他:“皇上怎么说?”
“让谁主持?”
“太子回来了,是要让太子主持了?”
江元摇头,啧啧两声说道:“陛下就说了两个字。”
“哦?”众人眼冒绿光,等着他的回答,这李彻,李衡,都是两个字,要说太子和洛清王却是有一字之差的。
“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说不变!”
众人也是一愣神,过了一会才和江元一样提出那样的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个不变法?”
“依我说,干脆就让王爷主持,届时皇上总不能临时换人!就算他要事后责怪,但今日祭祖大典已经体现出皇上对王爷的重视之处,还怕秋后算账?”
“对对对,王大人说的对!只要让王爷主持了大典,一切都好说,好说!”
“对!干脆就将错就错!就顺了皇上的意思!不变!”
众人说完,都眼冒绿光的看向礼部尚书江元,似乎在等他的定夺。
他却哭丧着个脸道:“若是皇上的意思是依照往年惯例‘不变’,诸位大人啊,那日后倒霉的可是我江元啊。”
“江大人受了责罚,我等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届时会帮大人您说好话的!”
“就是,到时候王爷也不会坐视不管啊!”
江元虽然在心中已将这些同僚腹诽千遍,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