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怎么都是错
“朕恕你无罪就是!”
“儿臣敢问父皇,上次儿臣因私藏龙袍一事被罚,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刑部尚书所查处的幕后黑手?”
李彻话音一落,不仅皇帝心口一抽,就连皇后和李衡李律一也变了脸色。
而这太子殿下却仍然抱拳拱手而立,施施然,如一棵皎皎玉树。
当今天子好像听错了一般,指着他再一次质询道:“太子方才说了什么?!”
“一个户部尚书因今年开春时的一件冤案就交友刑部重审,儿臣贵为一国储君,却被人冤枉私藏龙袍,关入大理寺一月有余。想来是儿臣平日行为不端,尚需父皇匡扶教导,但这冤枉储君一罪已成定论,岂不是胜过儿臣所犯之罪,更胜过户部尚书所犯之罪?”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帝王,只见他虽然愤慨,但却并未直接表现在脸上,而是露出惊讶的神情之后,一度被太子堵了个哑口无言。
太子私藏龙袍一案确实是一桩冤案,刑部尚书朱晚照也已经通过严刑拷打,逼问出了幕后黑手,将自己所查上达天听之后便没有后话了。
这也是那位帝王似乎默认,私藏龙袍一案,就此了结。
但太子今日又重新提起,显然是故意的,而他这个故意,所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刚才会所让五皇子李衡做监审一事。
明晰帝因为克制了怒气,胸腔之内一阵发胀,猛的咳了起来。
“父皇!”唯一置身事外的七皇子李律急急说道:“父皇注意身体才是,万不可因国事国度操劳!”
这位一国之君点了点头,任皇后抚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他又缓声问太子道:“太子以为,正该如何处置?”
只听这位当朝太子施施然答道:“儿臣不敢妄揣圣意
。”
那位帝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半晌之后,挥挥手道:“朕累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至于这监审一事,老五你还是不要插手了罢!省的有人说朕不公!”
“是。”五皇子倒是施施然,而又神态自若,拱手应了下来。
太子便跪下行礼道:“既然父皇已经累了,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儿臣也先行告退了!”刘玉瑶赶紧跟在太子的身后行礼。
在太子于太子妃前脚刚出去,那首位之上的一国之君就腾的站起身来。
皇后赶紧也随之起身,为他抚着胸口道:“皇上是否不适,要不要传太……啊!”
她话音未落,就被那位一国之君重重的推开,脑袋装在一旁的花架子上,磕出了血,花架子也随之散落一地。
“母后!”七皇子大惊,欲要上前,却被五皇子一把抓住了手腕,虽然他也着急,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是父子,而是君臣了,臣子岂有僭越之理!
“成事不足!”明晰帝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位当朝皇后,破口大骂:“败事有余!”
他说完这话就负手大步离去,就连两个儿子也是看也未看一眼。
“母后!”在这位一国之君前脚刚离开,李律后脚就挣脱了哥哥的钳制,飞快上前,一把将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急声叫道:“传太医!传太医来!”
“呵呵呵。”皇后却痴痴笑了起来,她额角带血,目光呆滞的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某个虚空。
“他现在知道厉害了啊……”皇后喃喃自语道:“他现在知道太子厉害了啊?太子厉害了就是我们无能了……”
“母后……”李律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内室行去:“何必争强好胜!到头来也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
皇后眼波一转,冷哼一声。
将皇后放在床榻之上,七皇子与五皇子一起守在一旁,只听皇后继续冷笑道:“确实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若是赢了也倒罢了,若是输了,不管是输给了皇上,还是输给了太子,都落不得个好下场
。”
“那还争什么争呢。”李律这翩翩俊秀大好儿郎,平日里未言先笑,人人都道他是最无忧无虑的一位皇子了,但此时却是眉心紧蹙,常日来压抑的焦虑全部都体现在眉梢眼角。
皇后又反问他道:“你还没听明白吗?不争,就是输,输,就是落不得个好下场,你说母后该不该为了你们兄弟俩争一争?”
五皇子神色严峻不言不语,但两只手却已经攥紧,为了不让皇后看出他的愤怒,他只能将手攥成拳头藏在背后。
只听皇后又继续说道:“他现在知道太子厉害了,开始怪我无能了,若是今日说这混话的人不是太子,是你……”
她将目光落在五皇子李衡的身上,后者接话道:“那恐怕他又得怪母后和儿子太有能耐了。”
“是啊,怎么都落不得一个好,落不得一个好啊,哈哈哈哈!”皇后大笑起来,这笑声听在人耳朵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一会太医来了,看到皇后如此也不敢多言,只是上前尽心为她包扎。
而此时李衡李律兄弟俩却坐在外间,显得忧心忡忡。
李律眉梢眼角之上藏着些许忧思,他的脸上很少没有笑容,但每每失去笑容,却总是在这凤藻宫内。
李衡将弟弟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出声宽慰他道:“我知你无心储君之争,也不想在宫中过尔虞我诈的生活,为兄答应你,不管将来和太子如何了,也不会将你牵扯进来。”
“呵,”李律自嘲一声:“不牵扯进来就够了吗?”
李衡蹙眉道:“你还想怎样?”
“我还想你们也不要牵扯进来,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父皇和母后好好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你和三哥好好的,兄友弟恭,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七弟,你要知道,我们这一家人,不是普通的一家人啊
。”
“是啊,不是普通的一家人……”李律往内室看了一眼道:“母后一向器重你,她如今受伤也是为了你,你好好陪陪母后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李衡急急叫他,然而他却走的头也不回。
李衡只想叹气,为何是一母同胞,七弟偏偏与自己的性格相差这么多?两人明明是一起长大,所受教育也都相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此时的李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常听人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以前他就在纳闷,现在就更加不解。
走出凤藻宫的鸣凤殿,他看着面前的深深宫闱,看着那朱墙黄瓦,看着层峦叠嶂勾檐斗角的巍峨宫廷,他第一次开始希望自己并非生在帝王家。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他就不会遇到自己所敬之父,所爱之母,以及这一帮手足兄弟,血肉相连,那也未免会有些遗憾。
可谁又知道,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就不会遇到了呢?
他怅怅然行走在宫道内墙之中,出了永巷,眼前的视野就更加开阔起来。
看到身边的内监急急走过对他行礼,他随口问道:“可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是,殿下。”
“父皇现今身体如何了?”
“不敢欺瞒殿下,一回寝殿就倒下了,奴才正要去请贤妃娘娘前去照看。”
李律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去吧……”
“是!”
望着小内监一路小跑而去,李律又自嘲一般笑了起来,他如今也已经麻木如斯了吗?听到父皇身体抱恙居然还岿然不动的站在这里。
一个是他的父,一个是他的母,两人明明都已经是遍体凌伤,却还是彼此算计
。
不得不说,这样的夫妻,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一对了吧。
明明没有去想,但他脚下还是不自觉的走向了清泰殿,在面对着巍峨耸立的清泰殿时,他觉得自己渺小到无力更改任何事情。
门口的内监见七皇子来了,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万福安也从里头小跑出来,一路下了台阶行到李律的身边,局促不安道:“殿下来的可不巧,皇上如今是刚服下参汤,已经躺下歇息了。”
“哦……”李律应了一声,也不知自己听到了个什么,看到了个什么,只是呆呆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木讷。
万福安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说道:“殿下是打算……”
“我在这里等等吧……”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打算等皇上起身召唤了。
然而如今已经入秋,天气转凉,这偌大的清泰殿门口,七皇子一人独立于此,让人看了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殿下要不然还是回去吧?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身。”
“无妨,你尽管忙你的去吧。”李律还是有点怅怅然。
万福安岂会让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吹风,又不是犯错了被罚,只好说道:“那奴才就陪殿下站站。”
李律也没回答,似乎在想事情一般。
半晌过后,那初秋的冷风吹在身上,未着夹衣,已经是觉得刺骨生寒了,就连万福安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再去看七皇子李律,这位平日里语笑宴宴的皇子殿下现在是愁眉紧锁忧心忡忡,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想的认真,所以并未被天气所影响,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也不似万福安这般冷到哆嗦。
略有些局促的,万福安说道:“奴才,奴才进去瞧瞧皇上起了没有,里头留几个小的伺候,奴才也实在不放心。”
这一语惊醒了李律,他赶紧点头说道:“是我疏忽了,公公尽管进去吧,我在这里站站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