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时过境迁,物非人也非了,周离也不想去想太多,难得和唐微余思重逢,她光顾着高兴,和她们吃饭谈笑,说着这几年各自的生活,互相观察着对方的变化,追忆着那高中生活里欢快的时光。
看着章泽清和周离,唐微和余思就是止不住地感叹,觉得真是神奇得不像话,不断取笑着周离当年是如何暗恋他做着那些傻事,她们只当是感慨和说笑,章泽清却越听越感动,而周离不知为何越是回忆那些就觉得越沉重。
章泽清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周离白天就和唐微余思满西安跑,带她们把西安各个景点都玩了一遍。
她们要离开了,周离送她们去机场,时间还早,她们在候机大厅里坐着说话。唐微感慨道:“梨子,你还真是固执,你看我们都变了好多了,你也是啊,但是你却还是爱他,我都觉得你对他就跟在学校时一样……”
周离摇摇头,说:“不是,真的不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我也已经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纯粹地爱他了……”
余思拉着她的手,问道:“其实这几天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不把你从高中就暗恋他的事告诉他?是觉得那个时候你和他关系敏感嘛?还是觉得那些日子并不好?”
她还是摇头:“不是,不是,那些日子是最好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说。”
唐微说:“好啦,诶,反正你一直都这样怪怪的,不想对他说这些事肯定有你的理由。好在现在都不一样了,你终于和他在一起,你十七岁时爱的那个人也爱上你了,这算是个奇迹啊。”
周离抿抿唇,点头,说:“是啊,奇迹,是奇迹,老天待我不薄。”
她们也知道周离受那些丑闻打击特别大,尤其是来西安之后得知了她的近况,更是为她难过,只是顾着她的自尊心怕说这些事会让她不舒服,就一直没提。现在她们要走了,余思想了想,终于开口劝慰她:“离离,我们知道你正处在一段特别难过的日子里,那些谣言对你的伤害太大了……”
听到她提起这个,周离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急切地打断她:“不!那不是我!”
余思和唐微连忙都握住她的手,余思说:“对对,我们都相信那不是你!所以我才说那是谣言嘛。”
唐微说:“梨子,我们只是都希望你能度过难关,不要被那种乱七八糟的事击垮。”
她看着她们真挚而关切的眼神,仰起了脸,骄傲地说:“我才不会被这种事击垮呢!”其实这句话她说得那么心虚没有底气。
唐微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样东西递给周离,笑说:“我差点忘了,你看,这是你让我给你带来的面具!”
那个银色的狐眼女巫面具相隔多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有点不敢直视它,心里有沉重又异样的感觉,僵了一会才伸手去接,很轻的一件小物品,在她手里却有千斤重。
余思说:“咦,离离,你竟然有这样的面具?用来干嘛的呀?”
她说:“没什么,高中的时候买来玩的,微子给我留下来了,我就让她给我带来做个纪念品……”
纪念品?纪念什么?纪念当年的自己?纪念那段让现在的自己羞愧的曾经?
广播里提示登机了,她看着唐微和余思往登机口走去,她们回头看了一眼,周离直挺挺地站着,一只手攥着那个面具,一只手不住地向她们挥别,明明是笑着,眼眶却红了。她们不约而同地回身向她跑去,和她紧紧相拥,三个人不舍地抱头痛哭。
不剩多少时间了,周离心一横推开了她们:“滚!滚!还腻歪什么呀?飞机可不会等你们!”说得好像只有她脸上就没有泪水一样。
余思捶了一下她:“你呀你!离离,这傲娇脾气一点没变!就知道嘴硬!”
可是也就这一点点没变了。周离知道,除此之外,其实很多都变了,她在心里哭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想这样的!”
她们终究是走了,在登机口回头向她挥手,“再见!周离!”
当年她离开她们的时候,没有好好道别,如今在这里再次分别,她们挥手告别了这个她们认识的最任性最倔强最特别的姑娘。
而她,也在挥别,她挥别的是三个人,唐微,余思,陪她走过匆忙的青春岁月的姑娘,分享了她最隐秘的心事的姑娘,这两个曾经她最亲密的姑娘,她们走了,也带走了十七岁的那个她,那个纯粹地暗恋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的小姑娘,那个有着忧愁心事又整天妖孽横行的小姑娘,她们浩浩****地撤离她的生命里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机场,最后她一个人回去,其实无论来的是多少人,都是她要送走的人,最终她还是一个人上路。
在出租车上她看着那个略显陈旧的面具,那两个空空的眼洞后仿佛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用倔强的目光审视她,责问她。
章泽清和周离去商场买她需要的东西,他给她买了一部新手机,店员向她展示手机功能的时候,她看到章泽清去了电脑专柜,在那里看笔记本电脑。
她走过去,他对她说:“你看看你喜欢哪一款?我觉得这款联想的就不错……”
她问:“你要给我买电脑?我不需要呀。”
他随口说:“胡说,小作家哪能没有自己的电脑?”
她说:“我现在不需要了!”语气有点愤愤的,她也不想这样,就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她咬了下唇,很费力地说出一句:“我不会再写作了。”这句话掷地有声,他们都沉默了,她扭过头逃避他的目光。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先开口:“那也得买电脑。我看就这款吧,和你原来的挺像的。”随意却不容拒绝的语气。
她还想说不要,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就转身去另外一个柜台
向店员询问哪款键盘比较适合长时间打字,他很快便刷卡付了账。周离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他提着全套的电脑装备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走,我们回家。”
在车上,她不说话,他兀自说:“……这款电脑运行内存大,储存空间也大,你可以存好多东西……”
她直直地看着前方:“我不会写作了。”
他说:“我看这键盘质量挺好的,耐得住你敲……对了,你之前电脑上的那些文档还能找回来吗……”
她说:”我不会写作了。“
他还说着:“就是不知道拿回去用到底怎样,你试试,用的不顺手我再拿来换……”
她转头看向他,情绪波动起来,“我说过我不会写作了!说了不写就是不写!你怎么不信呢!”
他也看着她,凝重地皱眉,反问她:“你自己信吗?”
周离甩过头,面对车窗外的城市夜景,不再说话。
晚上他们睡在**,周离还是不肯说话,到了深夜,他侧身看她,她却也侧身背对他,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说道:“周离,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放弃……你是可以写出更好的小说的,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她的倔强被他的温柔化解,她像只小猫一样缩到他怀里,抱着他,嘟囔着:“你也是我的梦想,有你就够了。”
他揉着她的肩,说:“你呀你……你好好考虑吧。你不写小说,你想做什么呢?”
她说:“找个别的工作,不用写文章的工作,照顾你、小寒还有章阿姨,给你们洗衣服做饭,追美剧看电影,打打牌……就这样啦,我才不要写什么小说了,省得每天头发都要掉一大把……”这是她很认真的回答。
他试着幻想了一下她描述的,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他这时却无法将之与她联想在一起,他说:“那就不是你了。”
她问:“那什么样的才算是我?我是什么样的?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揉着她的手掌,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说:“没事,在我身边,把日子过下去就好。周离,听我的,不要放弃写小说,你这可是写文章的手,这手指,多美啊……我就是喜欢听这双手敲键盘的声音……”
她出神地看着他,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面庞。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心灵和她契合,身体和她契合,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心意,他却都懂,他知道她想要什么,知道她需要什么,这样一个人,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原来从来都没有爱错。
可是,现在,就躺在他身侧,为什么会觉得心里这么难受?甚至无颜以对。
他的手掌从她胸前滑过,去解她睡袍的腰带,却被她的手轻轻摁住,她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躲闪和疏离,他有点不知所措,“怎么了?”
她埋着脸,闭上眼假寐,“今天累了,先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