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躲是来不及了, 卫瑜一脸生无可恋的卷起被子将自己团吧团吧裹成一个球,顾珏到屏风后头穿衣服,同时抓起一个香包将毡包另一边半梦半醒的长庚砸起来。
长庚砸了咂嘴, 迷茫的坐起身来。嗯?怎么了?
然后就听到啪啪的敲门, 一看香包砸来的方向,嗯,主子正忙着,于是他喊了一声,就去门口将帘子撩开, 毡包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知画姑姑, 你怎么来了?”长庚惊讶道,这大早上的, 来找他们世子是有什么事呢。
知画一看他脸颊边的红痕就知道他才刚醒,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虽然昨日路途奔波劳累,但是我们伺候主子的,还是控制着些好。”
哎呀, 哪里有随从睡到大太阳都升起来了还不起来的,喔,对了,知画忽然想起来他们毡包里也还有个, 眉心不由得轻蹙,哎, 如今这批新长起的小丫鬟和小厮真是, 啧, 糟心。
他们也就是仗着这两位主子宽容又不管事, 但凡换上个厉害些的主子,这两个都得吃挂落, 不过长庚是别人家的奴才,知画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提醒了一句,换言便说起了正事:“我是来找我们家小郡主的。”
长庚刚才还在陪笑呢,此时却有些迷糊了,他疑惑的头都歪了起来:“长乐郡主?大早上的,长乐郡主如何会在我们世子这处呢?”
得,这小厮怕不是刚醒,而是拉开帘子前一息才醒的,什么话都错过了,知画看着头疼,就见顾珏迎了出来。
“知画姑姑。”夏日的衣服薄,他很快穿戴整齐了出来,“团子在里头呢,她没带衣裳,不若你带些衣裳过来让她换上?”
果真,竟是穿着寝衣就跑出来了么,知画心里想着一会儿定要好好说说小郡主,都快是大姑娘了,怎能如此不讲究,一边朝顾珏赔着笑脸:“世子说的是。主子着实闹腾了一些,大早上就来叨扰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咦?顾珏微微一愣,随后立即接话道:“无甚大事,团子与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知画姑姑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何至于如此客气,不过寻常串个门罢了。”
闻言知画面上的笑容真诚了些,她略一福身:“那奴婢就先去替主子拿衣服了。”
挂着笑容望着知画没入隔壁毡包的身影,顾珏在下一息即刻转身往自己的毡包内走去。
真团子卫瑜约莫是被被子捂着热了,此刻那一大坨被子被扔在床的一角,小姑娘穿着洁白的里衣盘腿坐在**,仰着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看他。
“知画回去给你拿衣裳了,”顾珏将刚才情急之下被踹开的卫瑜的鞋拿回来,又将人拉起来,叮嘱她道,“她以为你是早上才来我这儿的,你一会儿别说漏了嘴。”
听到这话卫瑜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她长舒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还好知画没有发现,要是她知道我是大晚上过来的,一定要说我了。”
顾珏心想她现在也肯定要说你,嘴上却笑道:“你如今倒是知羞了,昨儿夜里怎么没想到呢?”
“想到的呀,但这有什么办法。”卫瑜小声反驳,“娘亲不在,山竹又睡得死,我只能想到你了。”
这倒是让顾珏猝不及防感受了一把被全心依靠的感觉,他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算你没信错人。”
卫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知画抱着一团衣服带着山竹来了,顾珏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昨晚入睡前不是还说今日要去找大姐姐讲话吗?”
咦,有吗,她什么时候……卫瑜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知画拉进了屏风后头,脑子里还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真的,她真的有说吗?
被换完了衣服出来卫瑜就不纠结这事了,无论她说没说,这话提醒她了,她的确是要去找大姐姐说话的,明日就是成婚大典了,在不同大姐姐多说些话,就找不到时机了。
卫瑜换完衣服出来时顾珏正喝着茶水,许是看这茶水想起了些什么,顾珏蹙了蹙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又将它推的远了些。
“你看!”卫瑜神气凛凛的张开胳膊,原地转了一圈朝他展示身上的新衣裳。
这是一身红棕色的装束,不像大卫的衣裳,有些像疆郡的衣裳,但也不太一样,上身是红色的对襟短衫,长度及膝,下身是棕色的裤子,那袖子竟是半袖,长至小臂中央,露出下面一小段洁白的小臂。
这一身显得干净利落,那头上也只简单的束了一个发,有点像一个假小子,却漂亮灵气的过分。
“是不是很好看啊~”卫瑜得意洋洋。
顾珏的眼神在她的小臂上停顿了片刻,又瞥向知画,果然见她面上带着些无奈。
“还行。”他中肯的评价道,“还是大卫的服饰好看。”
好吧,这话卫瑜没法儿反驳,总不能说大卫的衣裳没这个好看吧,且事实的确如此。
“顾珏,我要去找大姐姐了,你要不要一道?”她问。
“你自个儿去吧,代我向大姐姐问好。”顾珏婉拒了她。
“行叭。”卫瑜爽利的点头,一点儿也不留恋的扭头就朝外跑,“那我晚些再来找你一道玩儿!”
知画匆匆向顾珏福了身,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长庚看着这一切晕晕乎乎。
他仍旧搞不明白:“长乐小郡主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呀,奴才都没察觉。”
顾珏嗤的一声。
察觉?他们昨天夜里说了好一会儿话他都没察觉,早晨知画姑姑来找人也没听着,还察觉。
他看向长庚,真是,当年是看他老实听话才选了做小厮,没曾想业务能力那样不到家啊,也罢,都跟了他那么多年了,也不能就将人换了,慢慢**着吧。
“长庚,去给本世子弄些吃食来!”
“是,主子!”
至少积极向上,不偷奸耍滑,也算是有些优点了。
另一边,卫瑜去找卫琼的时候在外围一排排毡包之间迷路了好一会儿,她跑太快,知画和山竹还是没跟上她。
不过就算知画和山竹跟上她,她们也不认识路,卫瑜想。
就这样走走停停,问了许多疆郡人,她才终于艰难的找准正确方向。
实在是许多疆郡人口音难评,甚至还有很多疆郡人不会说卫国话,两方比比划划,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双方都是聋哑人。
就比如这个半张脸都是胡子的疆郡伯伯,他的年纪看上去挺大了,连胡子都染白了半数,精神却十分抖擞,肩背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好似能打死一头牛。
“伯伯,你知道新娘子待的地方在哪里吗?”卫瑜拘谨的抓着手,作出平日里迷惑生人的乖巧模样道。
疆郡伯伯人很和善,就是讲起话来好像在吵架,看着这个过分白嫩的娃娃,他很是喜欢,回屋给卫瑜抓了一大把糖,伯伯的手很大,卫瑜两只手合隆也接不下那一把糖,只好将多余的放在荷包里,然后一手抓着一把糖。
然后疆郡伯伯才开始回答她的话:“拨弄更白,你往啊现金哈酒,对了嘛也,哪里走阿起阿奇。”
少量的卫国话中缠上了巨大量的疆郡话,卫瑜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这里”是哪里,“那里”又是哪里。
语言行不通,那就只好用肢体语言来凑。
卫瑜先是张开手臂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形,然后翘起兰花指将那个方形“盖”在自己头上,随后伸出食指向周围指了一圈,最后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新娘子,哪个方向,知道?
伯伯看了她半晌,最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卫瑜也松了口气跟着露出笑,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疆郡伯伯。
疆郡伯伯果然不负所望,伸出了手朝一个方向指去,卫瑜立即挺起了胸膛,向着疆郡伯伯道谢后一手抓着一大把糖向着被指路的那个方向走去。
整个人的背影都散发着一股坚定的气息。
卫瑜坚定的迈着步伐,她未曾想过疆郡伯伯给她指的路会不会是错的,以至于她走到一个方形的鱼塘前时,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不是,这,我,他……
卫瑜说不出话来。
好在鱼塘边有个大爷,她只能又去问那个大爷路,大爷听到她的询问,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叽叽咕咕?”
这大爷还不如上一个伯伯呢,竟是丁点大卫话也听不懂,还以为卫瑜是来垂钓的,给她递鱼竿呢。
被递了有两个她高鱼竿的卫瑜:……
没办法,她只能又往回走,可刚才那个伯伯也不见了,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走对路,这是又绕到了别的地方。
就这般一波三折,卫瑜将这片毡包绕了三大圈,终于找到了卫琼所在的地方——不是自己寻摸到的,是终于遇到个中原话说的好些的大叔。
“里闲往拿便轴,阮后寨往漏便转,的坎到一个顺卵色的砖包,几续往前轴,往镯拐一下酒到了。”
大叔很热情很耐心,卫瑜听他重复了六遍,然后蹲在原地将他的话捋了一炷香时间,再起身寻路,总之是找着了。
不清楚时间,卫瑜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多久,反正她进入卫琼的毡包后,后者就传了午膳。
卫瑜一惊,自己居然走了那么久吗,坐下后才感觉到腿酸的不行,卫琼忙唤侍女帮她按摩双腿,等到午膳上来,她就好的差不多了。
桌子的一角堆了一摞小小的糖果山,这是卫瑜刚刚拿来的,卫琼见小妹妹一进来,就左手一把糖果,右手一把糖果,将这些糖果全放在桌上,荷包里又是满满的糖果。
卫琼十分讶异,问她是去哪里的集市进货了吗,卫瑜答不是啊,这是一个好心的疆郡伯伯送我的。
卫琼又问:“他给了你一整袋么?”
卫瑜:“不是啊,他就给我抓了一把。”
卫琼就望望那堆糖,又张开自己的手掌抓抓看看,随后面上出现了惊讶和费解的神色。
桌上的吃食十分有疆郡特色,红肉多绿叶少,卫瑜还是比较喜欢的,先前来的时候她年幼,六王妃管着不让她多吃,现下就好了,六王妃不在,知画也不在,她可劲儿了敞开肚子吃。
于是乎就吃撑了,刚好散步回去。
不曾想一到那一片儿,路过顾珏的毡包时,就被抓住手腕猛的拉了进去,拉她的自然是顾珏了,于是卫瑜疑惑的看向他。
“你的枕头还在我这里,知画姑姑在你的屋子里头,我送不过去。”顾珏小小声的跟她咬耳朵。
卫瑜想了想,也小小声跟他将耳朵咬回去:“没事,我晚上还偷偷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