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此刻卫瑜心里有多心急如焚, 可顾珏并不打算让她掺和战场上的事,派了安逸将她放在城郊的一处农庄里看好。

这大约就是顾珏的心思,安逸虽为男子, 但他的心思并不比女子粗多少, 卫瑜好几回使借口想要逃开,都被安逸三两下看出。

“我的好郡主。”安逸一脸无奈,“顾世子吩咐了属下的,您别叫属下为难。”

卫瑜觉得安逸的身影和山竹的身影逐渐重合在一起。

想到山竹,她就想到六王府的家人, 想到六王妃, 她就想到京城,唉, 更想回去了。

偏偏她现在就在京城城门之外,可有安逸看着她,卫瑜根本一点儿也靠近不了京城。

“我好歹也是将虎符运送出来的人呢!”卫瑜生气,卫瑜不满。

“郡主自是最厉害了。”安逸不走心的夸赞道。

城中却并不如卫瑜所想的那般火热朝天, 一战已经停歇,双方两败俱伤,好消息是半座城已经被卫军攻打了回来。

战况不能说不好,再坚持几个回合, 京城就将完全被他们夺回。

可就在战况正好时,九王爷方一队新的精锐部队涌入, 一时间大卫军队竟节节败退。

对战间, 大卫将士们听到敌方某些士兵嘴里冒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不由得心中惊骇——是羌国人!

杜将军面色不好的一刀将敌方的士兵捅了一个对穿, 是了,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羌国的公主可是九王爷的侧妃。

“这个叛国贼。”他咬牙,手下一刀一个的动作更加不留情。

顾珏也逮着羌国人杀,呸,这一个个的进贡时看起来都恭敬温顺的很,转头就来杀他们卫国的将士,恶心至极,原本就不喜欢羌国人,如今更加厌恶。

对方士兵原先看到他们人数骤多时还很是得意了一阵,可渐渐的,他们发现卫军却并没有用出完全的实力,无论是武力还是人力,便渐渐开始慌了起来。

自不必说,这些被虎符调出来的士兵可是精神饱满,又整日操练的精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里是霸占了卫宫的这些野路子能比的,若是这些精兵能被他们轻易打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局势逐渐的完全朝一边倒,在乾元宫内等着消息的九王爷终于开始心焦起来,他将目光放在皇上身上,后者一哂:“怎么,你那好名声不想要了?”

九王爷便收回了目光,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只不过他手下的兵很快给他送来一个大礼,之见士兵一脸兴奋的在九王爷耳边说了什么,听完后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们倒是替本王省事,好了,现在用不上父皇帮儿臣的忙了。”

皇上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好似即便是外头兵戎相见,一切也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模样,九皇子却生起了气来,不知天若真塌下来了,他这个好父皇还能维持得住这副表情吗?

想到这里,九王爷恶意一笑,太想看到父亲露出别的表情,他探身去皇上耳边轻生说了什么,后者一怔,随即再维持不住平淡,满眼厌恶的对九王爷骂道:“你这个畜生——”

九王爷眼底一黯,唇角却愈发勾起。

宫门口,九王爷这边的士兵就快要顶不住,宫门即将被大军破开,眼看胜利在即,大卫士兵们都精神一振,杀敌更加卖力了。

杜将军粗着嗓子上前喊话:“谋权篡位的狗贼,识相些就将宫门打开,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别怪我们将你杀尽!”

小兵们也跟着一叠声喊:“对,识相些就给你爷爷我开门!”

“识相些就赶紧投降!”

“狗贼,叛贼,快些开门!”

宫墙处窸窸窣窣一阵动静,杜将军以为他们不敢冒头了,可片刻后,两个熟悉的身影被押上了塔楼。

顾珏瞳孔一缩,立即跑到了杜将军前面:“阿瑜?!”

赵问也是又惊又怒:“安逸!”

原来这便是九王爷适才俯身在皇上身边道的内容。

他手下的士兵见战况不利,原想要绕去城门以外,看能不能在背后给卫军搞一个偷袭,没想到便同撑着下巴坐在田埂上的卫瑜对上了眼,他面上一喜,大卫的郡主他是识得的,这简直是天降之喜,还有比这更好的人质么?

士兵连忙将踩到裙摆来不及逃跑的卫瑜擒住,顺便将过来救人的安逸也绑了,一带一,不嫌多。

卫瑜和安逸被当做人质,一角一个被押在塔楼的两边,上头喊话的反贼听起来很是得意:“楼下的军队听着,若是想要这两人平安,就乖乖收兵退出京城,不然——”那押着两人的士兵猛的将两个人质的上半身往护栏上一压,下头就是距离十几米的地面。

“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别!”不说顾珏和赵问,其他士兵也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纷纷喊停。

“那你们就退兵啊,你们先退兵,我们就将人放了!”

话说这么说,可谁楼底下谁也不相信他们退了兵,那些人就会将那上好的人质给放了,可若是不退,他们便会伤害人质,一时间都左右为难起来。

楼上的反贼眼快的的看到底下有两个人在慢慢挪动,当下慢悠悠的开口:“可别想出其不意过来偷袭,我眼睛好的很,可都看着呢,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

顾珏和赵问便只得收回了脚步,面面相觑互相都失了主意。

就在大卫将士们真的在思索是否要暂时退兵时,塔楼上又出现了转机。

几个脑袋、不,十来个脑袋偷偷摸摸在嚣张的反贼身后冒了出来,离着远,他们又都在后头隐着,楼底下并看不清他们谁是谁,但是那属于大卫的官服却是谁也不会看错。

那狗贼还在猖狂:“刚才不是还打的很起劲儿吗?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快选啊,退兵,还是看着这两个人从塔楼上摔下去。”

见他现在还不知道即将掉下塔楼的人到底是谁,众大卫将士都默默闭上了嘴。

反贼却以为他们怕了:“哼,一群懦夫……啊!”

“怎么回事……啊!”

看着满面银须的大学士狠狠扬着手里的木棍,一棍一个反贼,那袖口垂落间手臂的肌肉隆起,其余几人纷纷感叹:“没想到大学士你还是个肌肉书生啊。”

大学士丢去手中染着血的棍子,又将袖子好生撸下,随后谦虚的朝他们行了个拱手礼:“过奖过奖。”

卫瑜眼睛亮亮的问:“大学士,二皇伯,你们不是被关着吗,怎么逃出来了啊?”

二王爷回道:“外头打进来了,那些看守我们的反贼都出去支援了,没人看守我们,自然就逃出来了。”

还是他二王爷带领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从窗户跳出来的呢,一跑到宫墙下就听到那又傻又蠢的反贼在猖狂的放狠话,于是本来想帮忙的脚步一转,顺便救了个人质。

几个大臣看这脑袋淌血软倒在地上的反贼,越看越来气,呸,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将他们郡主推下塔楼。

这些大臣都是看着卫瑜打小长大的,小姑娘活泼可爱又没架子,他们拿人当亲孙女看,孙女被人欺负了,做爷爷的能不为孙女报仇吗?

当下由盛尚书领头,几个大臣合力将地上的反贼抬起——大学士一人抬一个,抬到楼边上,毫不领情的将人扔下去。

远远看着那几个反贼硬生生被砸醒,翻着白眼醒来又翻着白眼昏过去,身下淌出一大片血迹,眼看定是活不成了,这才解气。

再说宫门外的将士们一见人质已经被解救,全都欢呼了起来,然后再没有顾及一鼓作气冲开了城楼,其中顾珏首当其中,赵问紧随其后。

“好了瑜姐儿,皇伯先不跟你说了,我们也要下去帮忙了,这里安全,你就好好在这城楼上待着吧。”

卫瑜点点头,却又连忙叫到:“二皇伯,你先别走,帮我把……绳子解开一下啊。”

话还未说完,一群人就一股脑都消失在了楼梯口,卫瑜与安逸面面相觑,好在他们走了,又有别的人上来。

几乎是二王爷他们刚离开没多久,顾珏就从楼梯口冲出来,赵问紧随其后,他看到卫瑜,忙跑过来按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卫瑜如实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刚被抓上来,没什么机会感到害怕,就被二皇伯他们救下了。”

看到一旁的赵问也围着安逸关心,卫瑜抬眼看向顾珏道:“快帮我把绳子解了呀。”

说来好笑,两波来救人的,没有一个记得把人质的绳子解开的。

顾珏没有帮她解开绳子,反而是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然后才一边替她解绳子一边解释道:“先问你讨一个亲亲,一会儿绳子解开你就不让了。”

卫瑜听着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安抚,经历了那么多惊险刺激的事,她也不再会感到害羞:“你现在是知道了,就不怕一会儿解开了绳子我要打你么?”

顾珏闻言,作势要将绳子再绑回去。

卫瑜踮脚在他侧脸上也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这个不算在三个亲亲里,我亲回去了,所以你可以再讨一个。”

顾珏眼神咻的变暗,他侧目看了眼边上并着肩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的两人,轻声道:“以后再讨,现在先打仗。”

虽话是这么说,可等他们在塔楼上黏黏腻腻完再到楼下的时候,失去人质后实力被碾压的战争已经告了一段落。

卫瑜一脸茫然,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顾珏一脸无所谓,反正他知道自己没错过亲亲。

叛军死的死伤的伤,羌国士兵更是几乎全被砍死,宫门外血流成河,宫门内却是一副安宁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九王爷被从乾元宫押出来,皇上被救出时原本一脸平静,可在听闻九王爷通敌的时候勃然大怒,大骂道:“朕怎么会生出如此这般的不肖子!”

如若仅有先前的谋反,九王爷甚至都可能只落到一个终身□□的结果,可加上了通敌的罪名,这一条命便必是留不住了。

九王爷仿若未闻,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毫不在意。

也许他也知道沾上了这两条罪名,从他动手以来就只有两个结果,生与死,现在得到了死的结果,好似也不怎么叫人意外。

九王爷暂且被押下,容后处置,事情看似是告一段落了,可战后的工作还有许多。

这次的谋反虽未祸及百姓,士兵及宫中宫女内侍却损失了不少。

敌方的尸体不管,草席都不卷一张直接拿车一批批运去乱葬岗烧了。

牺牲的大卫士兵要登记战功,查看入伍时填写的亲属册,将抚恤金送去给他们的家人。

这项工作耗费了不少时日,单说那要拉去乱葬岗的尸体,就足足拉了两天两夜才拉完。

期间卫瑜帮着忙去给战死的士兵做后续工作,到这会儿,她忽然察觉了有什么不对。

卫瑜抬起头,摸着下巴:“好像忘了什么……”

卫瑾便头也不回的问她:“忘了什么?”他也自愿过来帮忙了。

“嘶……忘了什么呢……”她想的脑仁疼。

忽然,兄妹两个停下手里握着的毛笔,齐齐扭过头面对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六王爷!

他们将此事告诉了杜将军,杜将军当即不费余力的派出小兵们去寻找失踪的六王爷。

此时六王府一家子又是担忧又是自责,担忧六王爷失踪这么些时日还能否平安归来,自责这些天忙着别的事情完全没想起失踪的六王爷。

小兵们的速度完全可以信赖的,两日后,他们便找到了六王爷,还有一个附带的惊喜。

那与六王爷一道被找到的,居然是原本早已死去的信使,活的信使!

在卫瑜欣喜又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小兵如实道出了他们见到六王爷时的情景:“我们见到六王爷时,六王爷变成了野人……”

“什么野人,见过这般英俊的野人么?!”六王爷骂骂咧咧的打断了小兵的话,挤的小兵无处落脚,“去去去,我自己来说!”

在六王爷的叙述中,时间回到宫变前。

那日六王爷听说宫中新酿造了一批好酒,他这人,最爱的便是吃喝玩乐,好酒与美食了,当下一大早便兴冲冲的去了宫中。

以王爷的身份,他很容易的从酒官那里哄来了两大坛子酒,六王爷迫不及待的在宫中找了个幽静的地界品了一口酒,随即眼睛一亮,嗯,好酒啊!

于是这两大坛子酒很快被六王爷喝了个底朝天,毫不意外的,他醉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六王爷发现自己在一间柴房里,躺在一堆柴火中,艰难的爬起来,透过窗子,他判定那会儿已是黄昏。

刚想要出去,就听到外头传来尖叫与兵刃相见的声音,六王爷立马又缩回了手,难得聪明一回,他悄然将耳朵贴到门上,半晌终于听明白了外头发生了什么。

六王爷当下就是一个面色惨白,又是懊恼为什么今天要进宫,又是害怕那些反贼冲进来给他咔嚓一刀。

好在没有谁想到要检查柴房,六王爷躲过一劫,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且不说他们今日不检查柴房,是不是明日也不检查,再者他早先虽喝了个水饱,但不顶饿,放了个水就又饥肠辘辘了,再在这儿待下去,他要么被反贼咔嚓,要么饿死在这里。

看着外头夜色降临,六王爷果断的决定,跑!

可是哪里那么容易能逃呢,宫门都被守死了,六王爷失望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插嘴一提,六王爷躲避巡逻队时拿出了少时逃学的功底,倒是躲的十分轻松。

巡逻队又过来了,六王爷闪身去了墙根。

有门不能走,六王爷只能顺着墙根摸回去,可这大黑夜里,他竟是在大卫宫里迷路了。

六王爷开始以为自己又倒霉了,没想到是走了运,他在一处荒凉的墙角根底下找到一处狗洞,看那大小,貌似可以通过一人啊。

六王爷立即美滋滋的俯下身,丝毫没有身为王爷的羞耻心,撅着屁股一脑袋就探了个头过去。

只是这狗洞有点小了,六王爷扯的肩膀有点疼,半晌才挤出去,怕又有巡逻队过来,他连忙跑走了。

慌忙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翠绿色的的丝绸衣料被洞口的树枝刮下一角。

原以为逃离了皇宫就安全了,结果到街上一看,妈呀,大街上怎么也有巡逻队,看来城中也不安全了,得赶紧离开。

他不死心,还绕路去六王府看了眼,只是见六王府也围着一圈士兵后,只得放弃离开。

六王爷两条大长腿倒腾的飞快,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在两边的摊子上掏些吃食揣怀里,好在城门之下没有重兵,六王爷顺利的逃了出去。

然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向城外跑去,六王爷虽脚程快,用双腿却也快不到哪儿去,跑出两里地,六王爷觉得这该差不多了吧,然后远处农民种地时的一声吆喝,锄头深深扎进了泥土里,惊弓之鸟便是如此了,他吓得一激灵又跑了起来。

到了晚上,在躲在树后头看见一群黑衣人呼啸而过后,六王爷愈发觉得还是得跑,跑,跑的越远越好!

是以赶了三日的路后,六王爷恰巧看到路边一个树叶坑里那血呲呼啦的人,差点没吓厥过去,可下一息,他又看见了那血人手里握着的苹果。

六王爷饥渴的舔了舔嘴唇,终于走了过去,他虽带了干粮,却已经几日没喝水了,眼下这苹果正好能给他解渴。

看那血人没动静,六王爷飞快的伸手将那苹果掏了过来,咔嚓咬上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四溢,精力都更充沛了。

咔嚓咬上第二口的时候,那血人却“活”了过来,嘴里喊着:“水……水……”

六王爷一惊,看向自己手里的苹果,有那么香么?

到底是从他手里掏来的苹果,六王爷忍痛,还是分给了他——一小块。

不过果子不够,干粮他带的可多,于是客气的掰开血人的嘴朝里塞了一大把,将人呛醒了。

有了伴,六王爷终于耐不住连日的寂寞,迫不及待的向他询问道:“你知道京城宫变了吗?哎呀在柴房里醒来可给我吓的,你不知道我跑出来有多不容易!也不知道我娘子儿女如今如何了?诶,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是谁,为何会血呲呼啦的出现在了这里?”

信使听着一长串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虚脱的答自己是被叛军追杀才受了重伤在这里,至于为何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坑里,大约是他的同伴做的。

“哎呀,你这朋友缺大德啊,给人活埋了,”六王爷一拍大腿,“犯贱吗这不是?!”

信使抿了抿嘴,觉得还是不将他同伴的身份说出来比较好。

六王爷逃命时想的倒是周到,出城前还去医馆撸了一堆瓶瓶罐罐,此刻倒是给信使派上用场了。

托这些瓶瓶罐罐的福,信使的命算是保住了,可食物也快没了,六王爷便自告奋勇出去打猎。

别看六王爷看起来不咋地,抓兔子、打果子却是一绝,而信使会生火扎帐篷,两人就这般在树林里岁月静好的养起了伤。

信使伤口一直未大好,两人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宫变已经完结了,于是便一直在林子里住着。

一直到卫瑜想起六王爷不见了,杜将军派兵去找他,而后小兵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六王爷身上围着兽皮——衣裳拿去扎帐篷了;

六王爷手里拿着木叉——正准备去打野物。

总之纯纯一个野人。

人没事就是万幸,两人回来后,信使立即被拉去给太医检查,而六王爷精疲力竭,狠狠栽倒在**睡了场大觉。

太医诊断后摇头道:“这箭虽未插入心脏,已是万般幸运的事,可到底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后又没有及时的诊治,小兄弟这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身子会弱些,若好好养着,寿数可与旁人无异。”

信使闻言又庆幸又失落,没有后遗症是万幸,可身子变弱了,这军也就参不了,他还是想念在军营中的日子,虽他只是一个小卒,那每日操练时热血沸腾的感觉却也令人着迷。

卫瑜见此安慰道:“在军中也不一定要上战场啊,总有不用杀敌也能同大家一道演练的职位,比如,比如……”

她朝顾珏抛了个眼神,后者立即接收到,从善如流的接口道:“我看你的马术不错,在军中做一个马术师傅就不错,在战场上马术好也能争取不少时间,杜将军,你说是不是?”

杜将军觉得此法可行:“你说的有理,那便这么办吧。”

没想到这回不仅不用离开军队,职位还朝上挪了挪,以后军中士兵见到他可都要喊一声师傅,信使,阿不,祁生高兴极了,忙谢过几人。

战后琐事大约忙了一旬时日,再然后,便是关于此战的封赏。

参与此战的将士们不必说,小功赏金银,大功赐军功、升官职,负责调兵的赵问直接升了一个中尉,这会儿高兴的嘴角都要裂开到耳根。

大臣中,盛大人、陶大人等都有功,文臣的官位不好因为此事随意挪动,便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外加御用之物。

大学士格外厉害,只身解救了人质,皇上还多赠予了他一封描述他功劳丰厚、称赞他武学造诣的圣旨,放在家中可谓是光耀门楣,于是合不拢嘴的人又多了一个。

其他大臣都羡慕死了,但是只能怨自己,没有大学士那样肌肉啊,于是无形之间,一股文臣练武的潮流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皇子中,二王爷有功,皇上赐了他许多金银珠宝,外加一摞的孤本,十二皇子年纪虽小却杀敌神勇,取了敌方先锋的首级,晋封为王爷,赐居十二王府。

再然后,顾珏倒是真被封了一个将军,虽是最末级的少将,可年方二八的少将,却已足够光耀门楣,从没有人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便能依靠自己战功赫赫当上少将的。

老荣威侯高兴的不得了,要不是如今不合适,他都想要设宴请客来显摆显摆了。

卫瑜这回的功劳可大,可以说是大过在场的所有人,若是没有她冒着危险出宫去送虎符,那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磅礴大气的金銮殿中,各位皇子们站在最前端,朝臣们分立与两边,卫瑜站在朝堂的大殿中央,她亦是大卫开国以来,第一个站上朝堂的卫氏女子。

李公公笑呵呵的看着她,随后面色稍稍收敛,摊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唱和道:“长乐郡主接旨。”

卫瑜抓着裙摆,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长乐郡主,六王爷之女,朕之孙女,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朕甚喜,身为大卫皇室女,勇送虎符,救驾有功,着封为宁国长乐永嘉庆阳公主,赐尔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卫瑜在众皇子与朝臣欣慰的目光下拜下谢恩:“长乐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其他人也纷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含笑抬手。

有封赏,便会有处罚,九王爷谋权篡位,囚禁皇室,带兵入宫,勾结外国,数罪并罚,被褫夺了王爷的位子,贬为庶人,并被赐下一壶毒酒。

众人说起此事却还道皇上仁慈,毕竟做出了这种事,便是将他五马分尸或凌迟了也不为过,眼下不过一壶毒酒还能留下全尸,那九王爷就偷着乐去吧。

九王爷离世在京城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大家都嫌他晦气,不愿提起此事,再过两月风平浪静,就差不多将人彻底抛在脑后了。

一切尘埃落定,京城再次传起了顾少将军与长乐公主的佳谣,一个是威风凛凛奋战沙场,将敌国打的落花流水的年轻少将,一个是巾帼不让须眉,勇送虎符的卫国公主,这两个人,多配呀!

有人说了:“我就知道那顾少将军是个好的,这回叛贼攻城失败可有他一份功劳呢!”

这人是先前说顾珏性格顽劣,难当大任的。

有人接话:“可不是么,我打小就看这孩子行,日后是能做大将军的料,可不被我说中了。”

这人是之前说顾珏整日在京城混日子,日后长大定是纨绔之首的。

还有人说:“长乐公主可真是吾辈女子的楷模啊,敢在叛军猖狂的京城中潜出城外送虎符,谁敢像她那样呢,当真是巾帼英雄!”

这是个贵妇人,先前看不上卫瑜,觉得她性子跳脱,难登大雅之堂的。

殊不知到现在为止,卫瑜想到从李公公嘴里吐出的那一句句圣旨中的形容词汇还是想笑。

怕是她从小到大被夸的词儿都没有那一日的多。

那一卷长长的圣旨上,大约只有那一句“勇送虎符,救驾有功”是真的在说她吧?

如今满京城都是讨论长乐公主与顾少将军的人,两人成了京城的红人,显然这个热门话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消下去了。

虽说六王府与荣威侯府早有结亲的意思,但这不是还没有吗,是以这段时间踏进两府门槛的媒婆激增,谁不想与这两位京城新贵结亲呢?

就在这时候,两府终于放出了结亲的消息,京城众人扼腕叹息,不过更多的人是恭喜这郎才女貌的两人。

他们这结亲太过突然,就是一些同他们关系好的朋友也是才知道,其实是六王妃与荣威侯夫人觉得那些媒婆太烦了,不若想个法子堵了她们,结亲这个法子就不错。

放出这个消息时他们也没想过要问两个孩子,反正做娘的知道他们早就互通了心意,结亲又不是成亲,这消息放了就放了,都是早晚的事。

于是顾珏和卫瑜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公开了,还被朋友们埋怨没有义气,要定亲也不提早告诉他们,不声不响整个京城都知晓了才轮到他们。

这事卫瑜和顾珏实在是冤,为了平息朋友们的怒火,两人只能亲自认真为他们挑选定亲宴的礼物。

按照卫国的习俗,定亲宴可办可不办,若是要举办的话,双方需要向对方前来参加宴会的亲友赠送礼物,用大白话说,就是你送我姐妹礼物,我送你兄弟礼物。

可是第一件就叫他们犯难了,按血缘来说,顾珏与顾悦是兄妹关系,按关系来说,卫瑜与顾悦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所以这顾悦的礼物,该由谁来送?

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决定送一对镯子,你送一只,我送一只,组合起来就算一对儿的那种。

然后算其他人的,康王,十二王爷,十三皇子,晴王……算下来,倒是顾珏比较吃亏了,卫瑜他们家人多。

对此,卫瑜嘿嘿一笑道:“我们家是个大家庭……”啪叽被顾珏捏住脸。

虽然除了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其余人的礼物准备统一的就可以,但这仍旧是一场不小的工作量。

好在朋友们嘴硬心软,到底看不过他们两颗小白菜地里忙,最后纷纷过来帮助他们挑选礼物,康王、顾悦、十二王爷都来了,卫瑜连忙叫顾珏先去将门堵上,她要先将给他们的礼物藏好。

几个朋友懂事的没有多问什么,自觉的坐下就帮他们开始参谋,卫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叫山竹去厨房端了几盘子糕点过来。

今日有十三皇子最喜欢的山楂糕,卫瑜随口问道:“十三皇叔怎么没来?”

十二王爷回她:“贵妃如今腿脚不是不太好走了么,今日是太医复诊的日子,十三弟要在明华宫看着,晚些走时我将糕点带些给他就是。”

十二皇子经历了一战,如今成熟了不少,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看不出与曾经的差别。

将父母辈长辈的伴手礼都定下后,他们歇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要定祖父母辈的,这时欢儿拿出一包东西借了卫瑜院子里的小厨房去煎。

康王随口问了一句:“出门还随身带着,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分我些。”

顾悦掩着帕子笑:“安胎药也要吃?”

“什么?!”

众人都惊掉了手里的东西。

又听到顾悦已经两个月的身孕了,卫瑜生气:“那你还来,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顾悦只是笑,反正下次该来还来。

一桌子人忙活了两日,总算将事情都做完,顾悦还想找她说话,卫瑜是说什么也不肯叫她来了,麻溜的就把自己打包进了孙府,留下顾珏第二天在空旷的景梨院前满心幽怨。

见到后卫瑜紧急给他顺毛,嘴里哄道:“月底定亲宴不就能看到了吗?”

无事一身轻,时间过去的很快,终于到了月底,两府中宾客云集。

定亲宴是要在男女方家中都各摆一桌席面的,按照规矩,卫瑜的亲戚朋友要去荣威侯府赴宴,而顾珏的亲戚朋友要去六王府赴宴,寓意熟悉一下互相的亲戚,不仅如此,中午那一顿,卫瑜和顾珏要在六王府待客,到了下午那顿,两人就该挪到荣威侯府去了。

一整天下来,两人不仅没怎么吃东西,凳子也没沾到几回,还要全程与宾客你来我往间谈笑客气。

虽结束时众人特地离开的早了些,好留些时间给这对准新人说一些体己话,可两人累的够呛,回屋后就是一个坐凳子上、一个趴在软榻上的大动作。

好一会儿他们缓过来,这才有空说话。

“好在是我嫁过去,不是你嫁过来。”卫瑜坏心眼的笑,“婚宴那日我只需当个娃娃在婚房里坐着就好,你可还得再来一回。”

“哦?”顾珏含着笑,起身坐到卫瑜身边,“阿瑜倒是有远见,如今刚定亲,却已经想到洞房了。”

“干什么干什么,”软榻本就不大,卫瑜被他挤的没位置,只好蜷缩起双腿,瞪他一眼道:“我说的重点是这个么,是你自己想多了!”

可卫瑜自己不知道,她现在脸上红扑扑的,瞪人的时候眼里含着水,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顾珏眼神微暗,轻笑一声直接俯身下去。

卫瑜见他今日都反常的不与自己争辩,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着对方好看的面孔与自己越来越近,她面色酡红的软声问到:“你做什么?”

回答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揉碎在唇齿厮磨间。

“讨……第三个……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