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邀约 渊涡之章
第三幕异乡人与异乡人
“……好。”
眼前的青年似乎愣了一下, 有些僵硬地握住了你伸来的手,而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望向了你。
他的手纤长、苍白, 让人想起一望无际的雪原;半截手套的边缘是冰冷的金属, 但掌心却非常温暖。
他并没有僵硬太久,反而很快再度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亲昵地揉了揉你的头:“喂, 伙伴, 难道是舍不得我了?”
你才反应过来你做了什么——你刚刚居然直接丢下伊芙琳小姐跑了过来……!
你感觉自己的脸现在烫得像被火史莱姆扑了一脸一样——
——不对不对,这都什么奇怪的比喻啊!
“我……我是怕你自己出去呆着,第二天就只能看到一只冻鸭干了!”你抽了抽嘴角, 有些恼怒地把他拎了进来。
达达利亚没有反抗, 甚至顺从地微微俯下身躲过对他来说稍矮的天花板装饰——当然,他只是很疑惑地问了句:
“欸?为什么是冻鸭干?”
你:“……”您说为什么呢。
总算把这只想逃跑的小狐狸拎了回来,你咬了咬牙, 非常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伊芙琳小姐, 我的朋友——”
“没关系没关系, ”出人意料的是, 这位以“脾气古怪”在业内闻名的伊芙琳小姐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来回打量着你们,“来来来,我和卡特思说一声, 再安排一间房间……”
你:“……”虽然很感谢你没有生气……但是,你到底进行了什么奇怪的想象啊喂!
再看向身边的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 居然已经开始乐呵呵地跟着把行李搬上去了。
你:“……”
一边内心吐槽着, 你也跟着上了楼。踏上台阶, 它便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忽然, 你感到很开心。之前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和坏心情一扫而空,你只期待着推开那扇门,等待着新的旅程。
你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尤其是谈论到关于梦想的事情。你渴望着把自己的内心展现给世界,也渴望读懂他人眼中的世界。而与Aeneas交流的机会,一定能让你体会到更多的喜悦。
所以,当你推开门,看到之前只在杂志周刊、新闻报道中见过的Aeneas的团队时,紧张又激动,或许是太激动了,激动得——
——激动得差点给大家表演一个平地摔……当达达利亚眼疾手快地扶你起来的时候,你只想变成一只草史莱姆钻进地里。
带着一丝社会性死亡的绝望抬起头时,你却发现,原本面无表情、肤色各异的各个成员,都露出了友善的笑意。
“呀!伊芙琳都和我们说了!”
一个黑色小卷发的姑娘第一个走了过来,拍了拍你的肩,说着一口虽然不太流利却满是热情的中文:
“来来来,我们正在讨论这个议题……”
虽然有些突然,但还是你仔细阅读了她拿出来的资料,紧张而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就在你等待裁决一样仰起头看向她时,她忽然哈哈一笑,伸出了手:“哈哈,这次那家伙总算靠谱了点!我叫米希尔,是个搞摄影的,下面的旅程请你……嗯……怎么说来着?多多指教……哦!对对……”
“米、米希尔……”你差点没晕过去,“是……是《唱,跳,夜与篝火》的……那位米希尔?!”
天啊,是……是那位从来不愿意接受采访的摄影大师米希尔……
“我……我在和米希尔握手……”
你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米希尔愣了一下,然后爽朗地大笑道:“伊芙琳还说是来了个挺严肃正经的策划……哈哈,这不还挺可爱的嘛!”
摄影团队的人也凑了过来,带着善意地揶揄着和你自我介绍。你受宠若惊地点着头,怎样也压不住自己快要飞起来的嘴角——
在人群中,你忽然看到了一双如深海般的双眼。他轻轻向你点头,嘴角勾起,向你做了个口型。你们隔着很远,你却好像听得很清楚——
——他说:“你看,我就说啊。”
在异国的夜里,你们在这个小小的木屋里围着壁炉亲密地坐在一起,彻夜交谈着那些关于梦、灵感、设计思路的东西。你们来自不同的国度、说着不同的语言,但你从来没有感觉这样好过,你只觉得自己每个细胞都那样生机勃勃,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你们甚至开了一瓶酒。
伊芙琳小姐笑着说:“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你晕晕乎乎地摇了摇头。
她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这是一种特调酒,名字叫做“Illusion”,“幻觉”。这是我们上一次从拉斯维加斯回来时,一家酒馆的老板送给我们的。”
“这种酒度数可不低,但据说喝了这种酒会刺激大脑皮层,能够送给你一场美梦……”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有两个不同国家的男人似乎因为一个问题的争论大吵大闹了起来。伊芙琳小姐向你抱歉地笑了笑,在你旁边放下了那杯盛着“幻觉”的酒杯,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你注视着酒杯中微微晃动的澄澈**。它以一种相当梦幻的蓝紫色呈色落于杯中,点缀着细微的粉色雾气。
你挠了挠头,心里有点犯嘀咕——刚才那种描述未免也有点太玄乎了……能够送一场美梦?刺激大脑皮层?要是真有这种酒,有一些“艺术家”为什么还要选择吸/毒呢?
这时,一位年纪比你还要小几岁的红发爆炸头少女弥涅尔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拉着你要和你继续讨论刚才聊到的一个设计思路。别看这位少女年纪轻轻,她被誉为“天才”并进入了Aeneas,正是因为她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感知能力。
放在几个月前——不,准确说是这场旅途前,你都没有想象过,你能有机会与弥涅尔坐在一切手牵手交流着自己的理想和梦。
说到高兴的时候,你感觉有点口渴,便随手拿起了手边的水一饮而尽——
——呃,似乎有点不对劲……
……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在一条长长的、黯淡无光的街道中,两侧都是飞散在空中的尘埃;而在街道的尽头,则是一扇紧紧闭合的大门。
你下意识地向前走去,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朵飘忽的云彩。你刚一开门,就感觉什么风推着你走,你便一下跌在云彩上。
那云彩柔软蓬松,如同初冬温暖和煦的阳光。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海洋,海鸟柔软的羽翼从她身边飘过,盐气的海风膨胀着,远处的礁石上坐着抚弄着琴弦歌唱的少女,向你微笑着招着手。
你忽然感到满心的愉悦,在白色云彩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鲸的背上。鲸微微颤抖着尾鳍,缓缓地往远方的岛屿游去。一切都像在深海中一样自由——唯一不同的只是……
……你们在空中。
岛上有一棵巨大的树。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庞大的树,堆满枝干、绿叶,一簇簇的白花如同展翅欲飞的鸽子一样。就在鲸降落在小岛上把你缓缓放下退入水中后,那些白花突然膨胀。那一瞬间,一树的花都涨大,白鸟们展翅离去,纷纷扬扬降下一场羽毛。
你走向了小岛的边缘,俯下身去望向平静的海面,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
——只看到了一片无边无垠的、深邃幽暗的大海。
你乍然惊醒,直起身环顾着四周。你似乎在一张柔软的小**——
——嗯,过于小了。
这似乎给小孩住的床。
你是怎么做到没有滚下来的?!
厨房里传来了餐具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你一边揉着有些疼的头,一边皱着眉头努力试图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哟,伙伴。”
身材纤长瘦削的青年正懒懒地拿着锅铲做着烤饼。看到你来后,他很熟稔地空出左手向你打了声招呼,右手则轻巧地把烤饼翻了个面。
你用力地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几分。
——可是眼前这个场景无论怎么眨眼,都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那个战斗狂,那个危险人物在一脸淡定自然地做早餐啊!
不……不过,关于达达利亚确实在某些时候称得上是“顾家”甚至是“贤惠”这件事,你也是有所了解的……
“我哥哥……呃,他、很会做饭哦!还会打扫!非常厉害的!” ——冬妮娅倒是一脸激动地这样说过。
虽然……虽然是这样……
但是果然还是有点……!
“……呼,看起来你精神不错。”达达利亚转过了身,把刚烤好的松饼放进盘子中递给了你。
“……我昨天干了什么吗?”你谨慎地低着头问道。
……是的。
关键不是达达利亚有没有做什么……
——是你有没有做什么!
虽然你没有明确地看到过佐证,但无论是从自从有一顿年夜饭里你喝了酒后亲戚说要么她不喝酒要么我不来的反应;或是从你清醒过来看到的一些无辜物品的残骸;或是你朋友死命拉着你恳求你不要再唱《我和我的祖国》……
种种迹象表明……
……你可能确实酒品爆差。
你看着眼前这位一直对各种艰难刁钻的挑战都露出饶有兴趣的微笑的青年,看向你的眼神竟然浮现出了一种极度复杂的无奈与一丝丝的惊恐,你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达达利亚:“……呵呵,你很安静的,就是扒在那个**怎么也拉不动而已……嗯。”
你:“……”明显这之前还发生过什么吧啊喂!
虽然你知道你估计又在醉酒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但怎么达达利亚都只说你只是“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扒在**”,并不说的,也只好作罢了。
Aeneas最后将今天上午的取景地地点定在了奥肯公园附近的天文博物馆。路上,你带着几分揶揄地意味问道:“不知道我们的公子大人有没有去过天文博物馆呢?”
达达利亚正饶有兴趣地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听了这话后收回了目光,思考了片刻,笑道:“如果是为了看星星而存在的地方的话……没有。”
你愣了愣,有些不相信:“至冬可是一等一的高科技啊,怎么可能看不到星星?”
达达利亚笑了,揉了揉你的头:“星星当然能看得到,至冬的科技比你想象得要多……”
……但没有任何一种,是专门为了“想要看星星”这样的愿望而生的。
老家的雪原冰冷、危险。在无尽的雪原里,生命随时都会被碎骨一般的纯白天地吞噬,连足迹也无法留下。为此,他们每日都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战斗,发明出了能够在雪原中快速移动的交通工具也好,研究出了能够辨识方向的导航也好,都是为了“战斗”与“想要活下去”罢了。
当他还小的时候,他与父亲一起在结冻的冰湖上凿出水洞,然后坐在一旁垂钓。这不是轻松的活计,有时会占用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但他并不会觉得太过难以接受。
毕竟,无论是在厚厚的冰层上开凿,还是用漫长的时间等待鱼儿上钩,都伴随着父亲无尽的故事。
那是父亲年轻时的冒险,也成为了他心中暗自许诺的未来。
因此每次他都会认真倾听,把父亲故事中的主角当成自己,等待鱼儿上钩的时间里迷醉在故事中。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有一天,为了等待一条与他周旋了半天的鱼,他们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
“嘿,儿子。”
父亲浑厚的声音响起,无休无止的冒险故事也戛然而止:
“抬头看看天空。”
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达达利亚突然看上去有些发怔,但毕竟是第一天合作,你可不想给团队留下坏印象;所以,车刚一停下,你就拎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狐狸跑下了车,生怕自己耽误了大家时间。
出人意料的是,Aeneas的工作方式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与其说是“工作”,这似乎看上去更像一个由一群同好组成的旅游团,就差一个人挥着个小旗子——
“——好了好了,大家排好队,拿着我们之前买的票……”
伊芙琳轻车熟路地掏出来了一只小旗子,带着大家陆续进场。
你:“……”得,连小旗子都有了。
天文博物馆很小,但设施却很齐全;你猜,这多半也是因为芙尼塔瑞亚本身就是个小国的原因。但出乎你意料的是,Aeneas没有像你们之前工作那样聚在一起先分配任务、确认行程,反而就真的像普普通通的散客一样自己走向了各个方向。
你看着大家一哄而散,不禁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疑惑。你拉住也要走向另一个展区的伊芙琳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伊芙琳笑了:“哎呀,看来昨天晚上你是真的睡着了。”
你:“……”伊芙琳小姐,您看要不然您直接给我个痛快,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到底干了什么蠢事行不行。
当然,伊芙琳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你。她只是说,这是Aeneas工作的一种独特方式。
“每个人的艺术创作思路都是相当私人的,”她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如果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乱糟糟的,效率反而会低。中午一点半用餐,用餐后我们会集体组织一次头脑风暴,交流我们各自的意见。”
最后,她只是笑呵呵地拍着你的肩膀说了句“加油哦”,就挥了挥手独自向展区走去了。
你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笑着看向附近那个已经耐不住性子对一些可交互的设施“动手动脚”的青年,问道:“达达利亚,你想不想一起去看星星?”
你们站在一个黑暗的球体中。你摸了摸后面,发现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手边则有一个按钮。
看着正饶有兴味地环顾四周的达达利亚,不知为何,你忽然感到了一丝怪异的酸涩感。
你知道对一位为了纯粹的战斗而活、追求者武艺的极致的战士而言,这种情感对他来说是错位、怪异的——
——但你还是不禁去想……
……达达利亚,上一次不为战斗,只为了静静地看看星星,又是什么时候了呢?
“伙伴,怎么了吗?”
那双夹杂着几分疑惑的无光双目转了过来。你突然意识到眼前青年那双黯淡无光的、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睛一直是那样的平静;你可以称之为“理智”,也可以称之为“疯狂”;你可以称之为“强大”,也可以称之为“伤痕”……
但总之,那是一双那样深的蓝色眼睛。
你摇了摇头,把各种奇怪的思绪扔出脑外,按下了那个按钮——
——你们便仰起头,看到了一整片浩瀚的星空。
“……这样的天空……”
你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涌现出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让人想起老家的夜空。”
达达利亚忽然想起十四岁前那次与父亲共同见识到的那片浩瀚星空。
待离开家庭之后,他依旧保持着冰钓的爱好。不再有旧日故事的陪伴,垂钓也变成了磨炼战士毅力、反省战斗方式的修炼课程。
在这样仅以修炼武艺为目的的漫长冥想结束后,是否钓得到鱼反而不再重要了。
但当他再度独自坐在冰湖前,就算已经初窥到了属于“虚假之天”的秘密,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的夜空——
——当他抬起头时,与整片夜空的浩瀚相遇了。
只是,现在的他……
……已经不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片星空时的喜悦了。
眼前的少女怔怔地看向他,他不禁轻笑一声。
其实,他第一次知道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担心——他听说伙伴在这里只是个纯粹的少女,他担心自己那颗好胜而疯狂的心会做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举措。
——“如果她不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旅行者,只是和任何一名没有被战争、阴谋所侵蚀过的普通少女……”
——“到那时候,你是否还会……”
他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她身上哪里都很温暖、柔软,让人想起寒冬时走了十几里后终于找到的壁炉和暖洋洋的毛毯,让他有时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
就在这时,他的手却被一把抓住了。他有些惊讶地低下头,便于少女那双夹杂着坚定和些许不好意思的黑色双眼。
她突然带着几分羞涩地笑了:“……别担心,现在呀,我也是异乡人了。”
达达利亚突然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忍不住又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她一副因为不好意思而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
……是啊,早该想到的。
异乡人与异乡人的相遇……
……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和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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