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特邀 侠心之章
其十一 莫问前路, 大雪不弯松绿
“人们为什么要惧怕死亡？”
“毕竟，亡者比大多数活着的人, 都要诚实。”
“他们只是静静地停留在那里——”
“——至于能不能找到……”
“就全凭你自己了。”
胡桃默默地站在你的身后, 过了半晌才开口：“没有他的妻子的墓。”
“他的妻子……没有死。”
你动了动嘴唇。
司机阿力……
他的家，就是你第一次看到的那间屋子。
所以今天你在昏暗的夜色中走近那里时，会有一种熟悉感……
……那天, 你从宴席里独自走出来打算散步消消食, 七拐八拐，下意识地走了那条你一开始就走过的路。
在一切的开始，你们坐着车一路到了阿力家, 村民们帮你们把行李卸了下来, 摄影团队跟着各家各户回了家，而李叔则领着你们跟着村长，一路走到了村长家。
在村长家门口的空地, 你们举办了宴席。
在宴席后，你独自出来消食。
你下意识地走了那条来时的路, 也是你唯一走过的路……
来到了阿力家的门前。
“所以……”
“那个白色的影子, 是阿力那个被药傻了的妻子……”
——“很快, 她就要被换掉了。因为, 买她的那个人有钱了。”
——“嗯。一年也就来一次，有时候还不来。这几年我出来干活，家里光景好了, 也有了些闲钱……”
“是他。”你急促地呼吸着，抬起了头, “是阿力。那个人被阿力关在家里。”
胡桃把手放在你的肩膀上, 静静地点了点头。
沙沙的声音再度响起, 过了半晌, 烟绯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哪儿？”
胡桃扶着你，冷静地回答道：“我们在后山的墓地。”
烟绯：“天快亮了，你们先回阿力家附近。”
随后，声音就被切断了。
胡桃扶起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你神魂未定地点了点头，有些木然。过了半晌，你才喃喃自语道：“我刚刚看见了张恒发妻子甄松雪的墓。”
胡桃拉着你在山林里快速地跑向山村。夜色渐渐散去，山中的太阳出来的格外早，晨曦自地平线向外溢出，为枯枝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你看到了什么？”
胡桃静静地问道。
你动了动嘴唇，指尖似乎又触碰到了湿软而冰冷的泥土：“……一件衣服。”
“那么，就只是衣冠冢而已。”胡桃顿了顿，“他们找不到亡者的遗体，就葬以死者的衣冠等物品代替遗体下葬。”
胡桃的手很温暖，几乎是在这个太过寒冷的冬夜里的唯一的暖意了。
你犹豫了半晌，最后开口问道：“你觉得……她成功逃出去了吗？”
张永盛差点因为没有奶水早夭，说明甄松雪逃走的时候，恐怕怀过孕的身子都尚未恢复。身体被折磨到如此的女性孤身一人在这个偌大的山林里逃脱追捕一路下山……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胡桃停住了身，背对着升起的阳光，向你微微一笑，“不管结局如何，那件衣服不正说明，她逃出了这个山村，逃出了“噩梦”——”
“——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了，不是吗？”
你们静静地等在阿力家。
老人觉少，他们家的老太太是第一个醒的，家里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发现阿力没有准时回家，她带着几分惊慌地喊着他们家里人，随后一个瘦削的老爷子也走出了屋，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四处打量着。
“几点了？”他问老太太。
老太太探着身：“五点二十。”
老爷子：“去叫阿强。”
随后，老太太就随便套了件衣服，神色匆忙地往屋外的邻家走。你没想过她会出来，一时有些发愣；胡桃则当机立断挡在你身前，然后拉着你使劲往旁边的树丛挤。
好在她着急找自己另一个儿子，没有注意到你们。
过了半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跟着老太太走了过来，听了情况后点了点头：“成，你们放心，哥这事儿我肯定给办好了。”
他看上去很困，打了个哈欠后才问：“哥把礼备好了吗？”
老太太急忙说：“备好了，都备好了。昨天晚上都一一清点过了。你看，这是酒，烟，还有特地托人从城里买的好绸子……就是阿力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
阿强：“肯定是路上耽误了，这几天下雨下的忒邪性。昨天不又下了一场大雨吗？没事，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犹犹豫豫：“阿强，你没经验，可千万小心着点……要不，要不先别放芥子菜了吧？别又跟上一个那个没用的似的，白花了我八千块钱……”
阿强：“您甭担心了，回头礼一送，再求求章嫂，不就得了吗？她干这个好多年了，有经验。不过，之前那个占了屋子，还有地方吗？”
老太太声音带着几分厌恶和嫌弃：“要我说直接丢了，阿力那孩子非得不愿意。要不是我说我想抱一个大胖小子……哼，忒抠！新布置的那个屋子没啥栅栏，万一跑了怎么办？幸亏我机灵，趁那个疯婆子睡着，把她腾出去放在新的那屋里了，回头……”
阿强打断了老太太的絮絮叨叨：“行了妈，我困得不行，得回去再睡会儿。章嫂啥时候来啊？”
老太太：“一直不都是十点吗？先在容家吃个饭，再把女孩送过来……”
阿强说：“行，那我先睡会儿啊。”
老太太：“哎！这孩子……”
老太太也嘟嘟囔囔地回了屋，你和胡桃对视了一眼。她向你使了个眼色，把你向外轻轻一推，你便顺着力气快速地逃向了旁边的草丛，靠着树扶住了自己有些瘫软的身体。
“大家，章嫂十点到……”你用力地呼吸了一下，“现在那个被关着的女孩就在阿力家一个新装好的房间里。”
“收到。”烟绯冷静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那么，章嫂一共会带来四个人，对吗？”
你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么多，你终于捋清楚情况了。
章嫂是流窜于各个村子之间贩卖人口的人，每年的二月下旬来村子。这次她会向这个村子卖四个女孩，分别卖给阿水家、阿力家、恒发家还有李益家。
其中阿水、阿力、恒发三家都是第二次从章嫂手里买了。阿水家的媳妇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了阿水；阿力家的媳妇被药傻了，只留下了一个叫做彭千千的女孩，但彭千千似乎因为早夭或是别的原因，连立碑都要小心翼翼，而阿力的母亲对此不满意，又找了一个新的媳妇；恒发家的媳妇也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永盛。
章嫂是上午十点到，会和买家在村长家吃一顿饭，然后就与各家各户开始交易了。
你们要救那四个新来的女孩，就必须要抓住这顿饭的时间，把她们带走。
至于阿力家被关着的女孩，也要等他们都不在的时候——
——一切的关键，就是那顿饭。
“能不能用芥子菜？”你皱了皱眉，眼睛一亮，低声说道，“我记得芥子菜和鸡蛋放在一起会有轻微的毒性，玉姐之前说，它会导致一些类似于腹泻的症状。”
“嗯，这不失为一种方法。”行秋的声音传来，“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一定都对芥子菜非常熟悉，尤其是章嫂和村长。如何在他们发现不了的情况下放进去呢？”
你咬了咬牙：“……让我去吧。村长家的厨房就在一层，很矮。走得那几天玉姐特意去买过鸡蛋，他们一定会做鸡蛋；我翻过去后把芥子菜放在青菜里。”
重云的声音响起：“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坚定地说道。
耳边一片默然，只有树叶被拨开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胡桃的声音静静地响起：“让她去吧。”
分明她与你不在一处，你却觉得她好像就站在你的身边。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么……就让她去吧。”
“……好吧。”重云叹了口气，“那你一定万事小心。”
“放心放心，我会陪着旅行者的！”胡桃的声音仍旧活泼而富有元气，让你紧张的心情也宽和了几分。
大家互相交流了一下各家各户的情况，基本上可以确定行程安排确实是阿力的母亲说的那样了。趁着早色还没全亮，你和胡桃会面后绕着村子的边缘一路悄悄地摸到了厨房外面的窗户。
你望着这间熟悉的厨房，分明没有几天，却颇有一种恍如昨世的感觉。那天你和玉姐还有说有笑地一起帮忙做饭，她温声细语地提醒你芥子菜的事情；而今天你却和她站在了对立面，不惜用她教给你的知识、她的习惯、她的勤劳谨慎来对付她。
可是……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把你们准备好的那把芥子菜放在了你的手上。你抬起眼，看到了胡桃那双充满鼓励的眼睛。
你的眼神逐渐坚定，向胡桃点了点头。胡桃灵巧地伸手一别窗户，便把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问我哪里学的？”胡桃眯着眼笑了笑，“哎呀呀，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别问我啦。”
你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也有几分温暖。
没关系。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所以没关系。
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所以没关系。
你翻过了墙，小心翼翼地关好了窗子，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了玉姐提前准备好的菜。
她说，用最新鲜的野菜来招待客人，是他们村的传统，也是她的坚持。
她说，要好好辨别，不要把野菜和芥子菜弄混了。
你咬了咬牙，抽出了几根野菜，替换成了芥子菜。
就在你完成这一切，准备敲窗告诉胡桃时——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说人际关系混乱的问题了，接下来还有不少剧情，放心，挖的坑都会填！感谢在2022-02-06 14:51:53~2022-02-06 21:0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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