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手起指落，闭上眼睛，不去想白梦初，不关心古老是否在场。
更不理会旁人的想法眼光。
权当这次是为她曾经痴迷的音乐梦想，全力以赴一次。
这首钢琴曲曾经在家练习了无数次，那时候哥哥和爸爸是她的常驻听众。
许久不曾弹奏的曲子在身体记忆下自动滑出指尖。
往日爸爸和哥哥在身边陪她练琴的一幕幕开闸的洪水纷涌上心头。
激昂透着悲怆的音乐落幕，一滴泪自眼角滑落，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停在手背上。
微凉的湿意让她从沉浸的弹奏中睁开眼，姜黎低头，看到手背上泪滴闪耀的光泽，抬头望见台下一片蓝色的荧光星空，星星点点连成片。
起身挽裙谢幕，台下掌声欢呼雷动。
至少此刻，都是为她的演奏所发，真情实感，就够了。
升降台缓缓下降，早已准备好的白梦初眼神复杂地看了姜黎一眼，走过去撞开她肩膀，独自占据在升降台中心，等待台上主持串场后上台谢幕。
姜黎被助理小陶匆忙拉到楼上化妆间卸妆换回自己衣服。
戴上来时候的渔夫帽和大口罩挡住整张脸，走工作人员通道打算离开。
偶遇一道同样全副武装的臃肿身影拦路。
对方指指姜黎，又指了指前面舞台。
“你怎么没去前面谢幕就急着走了？”
姜黎全副武装，左手还扶着右小臂剧烈作痛的旧疤痕处，蜷缩着手指用指甲掐着肉缓解里面钻心的痒。
小陶惊得歘一下白了，虎着脸佯装淡定，“我还要问你不去前面听演奏会，跑后台来干什么？梦姐最讨厌私生粉，不可能跟你合影签名的！”
“欧吼，怕想要签名合影的是你们才对。”
对方说着摘掉脸上的口罩，露出鸭舌帽下略显老态的精神面容。
“您是…古老？！”
姜黎先一步惊讶出声，这一下把身边的小陶吓得不轻，“这这这古老怎么在这儿啊？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好……”
“放心，我老头子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一个小地瓜晚辈计较的。”
都骂人女生小地瓜了，还说不计较。
小助理在身后暗自嘀咕，替自家老板说明来意。
“古老行程有变，约好的演奏会后一起用餐，时间来不及了。
古老过来是专程邀请白小姐下周当他国内首站巡演合奏嘉宾。”
“古老这是肯定了我的演奏？我……”
姜黎激动的脸上口罩滑落一半不自觉，双眼灵动，布灵布灵地放着光，刚要继续说什么，被人一把拉到身后。
轮椅滑动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形即便坐着也足够将她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白梦初小姐荣幸之至，不过具体安排需要和经纪人对接一下时间行程，方便白小姐这边调整配合。”
“那我让助理稍后和白小姐经纪人联系。”
古老说着，一脸认真地看向轮椅上高凛地端起架子的男人，沉吟几秒，深深看着他身后，开口道：“看来陆总眼光确实不错，我今天若是没有来这场演奏会，怕是会抱憾终身。”
“白梦初小姐自然也不会辜负古老盛望。”
陆堰说着场面话，句句提醒着身后的姜黎搞清自己的身份。
短暂的反骨他可以容忍，但他绝不会允许陆太太做抛头露面，台上献艺的什么演奏家。
姜黎从惊喜中醍醐灌顶，醒得彻底。
她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替演。
古老看中的是举办专场演奏会，在音乐界小有名气的冉冉新星白梦初。
不是微小不起眼的，业余演奏盲人调音师。
“那小朋友我们下周台上见啦！”
古老突然探出身，避开陆堰的遮挡，冒出在姜黎眼前打招呼。
姜黎的口罩彻底被吓得掉到地上。
近距离老花眼的古老也总算看清卸了妆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水灵小脸。
不错不错，跟琴技一样精湛绝伦，好看得很！
古老走了，小陶回过神赶紧又掏出个备用口罩拆开捂在姜黎脸上。
“前面观众马上散场，再不走被拍到就完了。”
“你去前面该忙你的，我送她走。”
小陶这才反应过来，她作为白梦初的助理，一直跟在姜黎身边被拍到才更惹人怀疑。
“那就麻烦陆总了，小姐姐回头再见。”
小陶说完一溜小跑走人。
陆堰攥着姜黎右边手腕，拉她走员工通道出门上车。
司机金彪提前开着加长林肯等在这里，下车帮二人打开车门，收轮椅放到后备箱，才回到驾驶座重新发动车子。
远处埋伏在绿化带，梧桐树杈里的高清大炮，“咔嚓咔嚓”连拍几十张。
等人走了蹲在镜头后面的狗仔取下相机，仔细翻看着拍到的照片。
一通操作猛如虎，能用的照片不过五。
其中四张是侧脸，只有一张拍到了陆堰身后牵着的女人戴口罩的半张正脸。
清纯妩媚，就是看起来不太像白梦初呢？
不一会儿，员工通道出口远远涌过来大批人群，狗仔刚爬下去一半，又扛着几十斤重的设备猴蹿似的迅速爬上树杈，重新架起高清大炮镜头，聚焦到员工通道。
赶在粉丝到来之前，一道全副武装的娇小身影，伸手拉开刚刚起步的加长林肯车副驾驶门，鱼贯而入坐了进去。
放大放大再放大，怼脸拍——
这怎么又冒出一个白梦初！？
刚摁了几下快门，想要调整角度拍得更清楚些，脚底下的树干狂摇起来。
他取下高清大炮拿在手里，低头就是一句骂娘，“啪叽”一声脆响，半空中一块石头完美命中他手里，面朝下的镜头片，一秒稀碎。
看着扭屁股钻绿化带，露出半截大炮设备的同行，狗仔气得狠狠跺脚。
TMD现实行业竞争就是这么的低端有效，狗日的有种别跑！
加长林肯上。
姜黎一上车第一时间甩开右小臂上的大手，吃痛地搓着剧烈疼痛的旧伤处。
“你弹得旧伤发作了？”
“……”
姜黎没吱声，一切不都是拜他所赐。
不需要他在这里惺惺作态。
陆堰盯着她小手臂的疤痕，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画面，他来不及捕捉，刚要起步的加长林肯猛地急刹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