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曼一直坐在窗户边上。
筒子楼里隔音不好,即使她住在四楼,往上往下都还有楼层,但她依旧能听见楼下的声音。
小孩们围在一起过家家,童言童语,好不大声。
宋曼透过窗户,能看到自己这间屋子一直有人守着,偶尔经过一些买菜的大叔大妈,都会好奇地往里面瞅上两眼。
有的一不小心和宋曼对视了,他们都会飞速回过头,马上离开。
一直到傍晚。
晚霞晕开半边天,就连这坐井观天的筒子楼都染上不少色彩,宋曼看不见晚霞,却能听见楼下玩嗨了的孩童叽叽喳喳从楼下上来的声音。
他们操着宋曼听不懂的港语,只偶尔泄露几声相似的发音,让宋曼猜到几许。
小孩子们不是一个家的,到了楼梯拐角处,便道别。
宋曼听到有几道脚步声过来,她立马走到窗边,偷偷将窗户掀开一点点。
几双十岁孩童的脚掌掠过,后面跟着的那一个脚掌小很多,看上去才六七岁。
宋曼忽然叫了一声,那小脚掌的男孩顿住,往回看。
宋曼将窗户拉开更多,对上他的眼睛。
宋曼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那小男孩却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一会儿,等宋曼再想把他喊过来的时候,他却也一溜烟地跑开了。
前面几个小孩听到声响,连忙对小男孩嘱咐道:“讲咗等你唔好理佢,点解你仲停落嚟喇!”
宋曼听不懂,但却也能看出来这些小孩不愿意理她。
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宋曼叹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小孩缘不差,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就变天了,现在连小孩都不待见她。
宋曼拉上窗户,想到沙发对面的电视机。
她从卧房到了客厅,想打开电视机,却发现这个电视机只能播放DVD,旁边是一篓子的碟片,宋曼找了一下,又有些沮丧地放回去。
道阻且长。
翌日。
绣了花的桌布上,铝箔片空了两个药片,旁边放着喝过半杯的温开水,厨房里的火开着,头顶上的灯泡“啪”的一声炸掉,宋曼连忙关了灶火,回头吐脸地打开木门,拉开起了铁锈的安全门,对着门外的黑衣人道:“灯泡坏了,我等着做饭,能不能给我换个灯泡?”
黑衣人已经换过一轮班,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宋曼的眼神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心知套近乎是不太可能的,于是脸色又冷了几分,表达几分不满。
黑衣人小伙见宋曼脸色不好看,忙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曼道:“谢裕闵让你们看着我,没说不能换灯泡吧?”
门口两个小伙一阵对视,有一个往屋子里瞧了一下,瞧屋子里确实黑漆漆的,按电灯开关灯也不亮。
门外那个说:“好的。”
于是差人去买灯泡。
宋曼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去,试图记住他们的脸,也记住一共有多少个人。
她没回屋,只是靠在门边,等着人把灯泡买来换了。
三个人站在门口,宋曼斜靠着门框,另两个站得笔直,看上去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忽然间里面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黑衣人嗅了嗅,眉头一皱,问:“什么味儿?”
另一个人也闻到了。
只有宋曼面无表情,毛孔都没动一下:“菜糊了,没弄好。”
说着,宋曼朝两人看了一眼:“有钱吗?借我点钱?”
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准备从里面抽出一张绿的给宋曼,却没想到宋曼自己挑了一张红的。
挑完红的,宋曼还要点评一下:“你钱包里这照片挺好看的,女朋友?还是老婆?”
黑衣人一顿,连忙遮住钱包里的照片,转过身不再多言。
宋曼轻轻一笑,手里抓着一张百元大钞准备出去,另一个黑衣人伸手拦住她道:“谢先生说了,您不可以离开这里。”
宋曼冷冷一笑:“这里是哪里?是说这间房,这层楼,还是这栋楼?”
黑衣人愣了一下,想到谢裕闵说的原话,犹豫了一下。
宋曼拨开他的手,神色淡淡道:“放心,我只是到隔壁蹭个饭,不跑多远。”
宋曼走到隔壁。
隔壁的门没有生锈的安全门,只有一扇木门,上面油漆斑驳,还有小孩用粉笔写的字。
宋曼敲了敲木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人来开门。
宋曼看到一个女生,她衣衫整洁却洗得泛白,个头不高,看着青涩,似乎才十八的模样。
她的眉眼很淡,看到宋曼的时候眉宇间警惕,身后有更大一点的女性声音开口问:“阿芳,边个(哪个)?”
罗芳紧盯着宋曼,嘴唇抿着,回道:“隔篱新嚟嘅嗰个靓女。”
宋曼听到靓女两个字,猜到是在说自己,她缓缓开口,笑道:“你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小萝卜头拽着罗芳的衣服偷偷往她那看,宋曼愣住,是昨天傍晚她没叫住那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她看过来,便“唰”的一下跑了。
宋曼视线跟过去,就被罗芳的眼睛挡住。
罗芳看着宋曼,用带着很生疏很青涩的普通话问,很警戒,很警惕的样子:“你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