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时三刻,关宁军全营出动,两万骑兵杀气腾腾冲向京营驻地。三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若是平地,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只是京城街道有宽有窄,人流不息,速度跑不起来。时不时有战马撞倒了行人,一片鸡飞狗跳。
吴三桂生怕误了战机,马刀一挥,喝道:“不准停步,踩死撞伤一概不管,谁要是掉了队,影响了今日的行动,本官第一个就砍了他的脑袋!”他有皇帝的圣旨护体,在京城无论如何放肆,事后也无人敢追究,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军营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命令的关宁军放开了手脚,不管不顾地冲刺起来。如雷的蹄声中,铁骑洪流席卷过街道,把原本热闹的大街冲得七零八落,行人忙不迭地躲避,不少人直接丧生于马蹄之下,还有人被撞伤,躺在地上哀嚎。才从大顺军的魔爪中得救的京城百姓,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军营内。
几里之外的蹄声暂时还没有传到这里,敕封仪式按部就班的进行。摆出香案后,杨嗣昌打开一卷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大都督、太子太保、琼海总兵夏天南,剿流寇、驱鞑虏,功勋卓著,堪为国之栋梁。特赐爵位,号曰平国公。另敕封‘护国征虏文武大将军’,挂大将军印,总督天下兵马。望卿力尽心,为国尽忠,钦此!”
夏天南跪下接旨:“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后,夏天南站到台前,拔出佩刀高高举起。
有礼部官员唱礼:“全军献礼!”
台下的近卫营士兵和京营新兵齐刷刷跪倒,高呼:“参见大将军!”
“嘭嘭嘭……”十几门早就准备好的大炮齐声鸣放,只装填火药,没有炮弹,作为礼炮,响声传彻方圆数里。
杨嗣昌看了看西面这是关宁军杀过来的方向他似乎已经听到了隐约的蹄声。
这时司马德低声问:“杨大人,是否还有其他流程?”
杨嗣昌有些走神,随口答道:“差不多了,没有其他流程了。”
司马德有些错愕,准备这么大的排场,仪式居然如此简单?
他只好说:“既然如此,敕封仪式结束后,请杨大人和礼部各位大人留步,将军准备了酒宴款待诸位,事后还有薄礼奉上,大人务必要赏脸……”
礼部其他官员喜上眉梢,平国公是人尽皆知的大金主,他口中的“薄礼”,肯定颇有份量,这次办差可谓不虚此行。
可是杨嗣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多谢国公的好意,本官只是奉旨办差,无功不受禄。告辞!”
在司马德的错愕和礼部官员的惊讶中,杨嗣昌匆忙下了平台,往京营外走去。敕封仪式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礼部大小官员愣了片刻,只得跟上。带队的人不收礼,他们也不好收,只是心里把杨嗣昌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杨嗣昌装清廉,可是别挡咱们的财路啊!
夏天南站在台上,静静地看着杨嗣昌的背影,并没有阻拦。
穿过京营士兵的阵列,来到军营大门口处时,杨嗣昌猛地转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迅速打开。
他狞笑着看着夏天南,大声说:“京营的军士听着,本官这里还有一道圣旨。”
居然还有圣旨?所有人都懵圈了,看了看夏天南,又看了看杨嗣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杨嗣昌情绪有些激动,干脆不按圣旨写的念了,直接了当地说:“陛下有旨:夏天南虽有薄功,却拥兵自重,窥探大权,祸乱朝纲,特调走琼海军,命关宁军擒拿问罪。现在关宁军数万铁骑就要到达军营,京营的将士们,只要你们协助吴总兵擒住夏天南,人人升官一级,赏银百两,首功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情节变化得太快,不仅京营的新兵反应不过来,就连礼部的官员也楞在当场。
等到回过神来,礼部官员们个个脸色惨白,这才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兵变当中。擒拿平国公,这是何等大事?一招不慎,自己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军营之中。
近卫营反应很快,杨由基带领两千士兵立刻把平台围得水泄不通,护住夏天南。
有官员低声埋怨:“好你个杨嗣昌,把我们瞒得好苦!既然有密旨,难道不能等出了军营再宣吗?现在一不小心就出不了军营,有命来无命回。”
“出了军营又如何宣旨?如果不让京营新兵倒戈,把夏贼困在军营,让他趁机逃脱,就算吴三桂赶到,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杨嗣昌冷笑道,“再说了,京营新兵都是京城子弟,家人都在这里,他们敢不遵圣旨?你们看。”
果然,京营的士兵犹豫片刻后,端起了手中的火铳这是和琼海军正规军一模一样的制式装备,琼海式步枪,连枪刺都没少。夏天南完全照搬琼海军的模式训练新军,配备武器也是不遗余力。
“夏天南,你万万没想到,发给京营的火铳,却成了对付你的利器,这叫作茧自缚!此刻你可曾后悔?”杨嗣昌大声问道。
夏天南沉默不语,似乎无话可说。
“哈哈哈,你嚣张一时,终究有俯首的这一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乱臣贼子的下场不过如此。”杨嗣昌得意地带领官员们往大门出军营,去迎接关宁军。只要一万京营新军和关宁铁骑联手,凭借两千家丁,夏天南无论如何都没有胜算。他忍辱负重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隆隆的蹄声已经近在咫尺,杨嗣昌顺着街道的方向望去,已经看到了街道远端乌压压的大片骑兵,“吴”字大旗清晰可见。
就在杨嗣昌满怀期望地上前迎接吴三桂时,军营大门却在他眼前慢慢合拢了。随着“吱呀吱呀”的门轴转动声,沉重的大门关闭了。吴三桂的骑兵眼看就要到达军营与他会合,千钧一发之际,大门却将两边无情地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