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长河他们落入秘境的寨子抵达所谓圣山,路途一天多点。

当天下午出发,夜里在马车中歇了大半宿,次日傍晚才抵达。

小俩口状态并未恢复大好,也就没有催车夫疾行,不紧不慢地在马车中恢复养伤,路遇各寨聚居之处还下去吃饭。

最终略微估算,行程约三百里多些。

从中可以略窥这个秘境的庞大程度。按照那个寨子是边缘、圣山是中部来算,这秘境半径也达三百里。

若是再抛一点算,假设寨子不是边缘、本身就挺中心的,那这秘境随随便便就该有千里以上,极为庞大。

果然是大型团本,非天书不可护持这样级别的秘境。

可灵族若有天书,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大约只能证明,天书其实在所谓禁地里……

有点麻烦。

瞎子把大家放在这边上,用意应该就是给个缓冲,直接丢到圣山怕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现在从周边传信回去,灵族长老们接到汇报先入为主认为使者来了,那是连个怀疑之心都没起过。

抵达圣山的时候,只看见茫茫的一片跪倒在外,为首老者额头触地:“恭迎圣使。”

于是山呼海啸:“恭迎圣使。”

岳红翎张了张嘴,可怜女侠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又尴尬又难堪,第一反应就想喊人都起来。

赵长河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捏。

岳红翎没说出话来,看着赵长河负手在老者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久久没有出声。

黑压压一群人头都不敢抬,气氛极为压抑。

赵长河脚步终于在为首的老者面前停下,冷冷道:“是觉得本使不如以前的修行高,所以不需要太尊重?”

老者忙道:“尊使何出此言?是此前山寨不敬?老夫立刻让人……”

赵长河冷冷打断:“本使说的是你!”

岳红翎面无表情,看赵长河在那演。

她知道赵长河这是什么意思,要表现一个使者的跋扈欺人,越跋扈越像真的。至于号称对他没有以前尊重,又不说问题出在哪里,让人自己去想,那是因为他就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反正对方自己想着想着,会给自己找问题的。

岳红翎忽地知道唐晚妆在想什么了……他有那种潜力。

果然老者汗流浃背地想了半天,自己磕头:“给尊使张的灯彩不如以往壮观,那是因为这边的树木被伐了些……呃,没有原因,请尊使责罚。”

岳红翎望向周围的灯笼丝绸,叹了口气。

赵长河倒没想到对方会想出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是确实规格完全一致。这倒是奇了,他原本以为跋扈使者到了这里,灵族应该会塞点宝物之类,这种拿腔拿调无异于索贿,但对方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要塞宝物,看来是根本没有这种前例。

这禁地来使居然很清廉的吗?真是搞笑。

他淡淡开口:“也罢,免得说我们跋扈。”

“不敢、不敢……”

“自己掌嘴十下,下不为例。”

“感谢圣使恩典。”老者喜出望外,居然真的卖力抽起自己嘴巴来。

赵长河视若无睹地负手穿行在一片跪地之中:“我二人不喜喧闹,都散了吧,宴会之流也撤了,赏给尔等自用。先让我俩沐浴洗尘,之后再说。”

“是,早已备好,圣使请随我来。”

虽然让人散了,却没人敢散,还是全部跪在那里。老者亲自带着两人往山后走,赔笑道:“圣使这边请。”

赵长河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过不多时来到一片清幽的竹楼院落,一看就没绷住。

看似一个院中恰有两个竹楼并排伫立,中间还有一排绿竹隔成两半院落,可以当一个院子看待,也可以当分成两个看待。认真打量可以发现这本就是两个院子,被拆了中间的篱笆,临时种成绿竹分隔。

可以看出灵族为了招待这“男女圣使”煞费苦心,你不知道他俩是不是一对儿,又不敢问,不敢贸然安排在一起。但万一真是一对儿,把人分开又不知道是否触怒,干脆搞成了这样,怎么解释都可以。

做奴才真是太难了。

由此可知,以前的使者应该是一个人带着几个随从来的,主从很分明,该如何接待比较明确,没有这样一对儿来的情况。但问题就来了,如果是一个主使过来,会不会找你们要女人伺候?

你不安排侍女服侍,是因为使者从来不要呢,还是因为这次使者是一对儿,你不敢安排?

不敢安排还说得通,是使者不要的话那就怪了。不索贿也就罢了,也不要女人吗?那禁地还是佛门圣地不成?

赵长河心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口中故意道:“找几个小美人,伺候本使沐浴。”

岳红翎看了他一眼,猜得到他在试探,没说话。

老者也看了岳红翎一眼,见她完全没反应的样子,心中暗自吁了口气,暗道这不就试出来了,这俩不是一对儿。嗯……虽然以前的使者确实都不索要女人,但每个使者不一样的嘛,想要也是很正常的。

他立刻躬身:“已经备好了,圣使稍候。”

赵长河打着呵欠挥了挥手:“去吧。”

老者行礼退下,侍女暂且未至,竹园一片清幽。岳红翎似笑非笑地抄着手臂:“我看你憋得有点辛苦,干脆直接喊他们圣女来伺候好了?”

“刚才外面跪着的人里就没思思啊,应该外头大事重要,思思没进来吧。”

“原来你还真想!”

“诶诶诶卧槽……”赵长河捂着腰间软肉,哭笑不得:“我的岳姐姐,你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哼哼。”岳红翎自然知道,内心倒也信任赵长河不会乱来。

赵长河低声道:“刚才迎接者,你有没有发现,中老年的多,年轻的却没那么多?按理说山中不存在胆敢不来迎接禁地圣使的,应该是全在这了,这年龄比例不对。”

岳红翎道:“之前那些寨子,也有这种情况……可能思思带出去了?”

“思思才带了多少出去啊,能影响这么大?”

两人商议间,眼角瞥见有一群小侍女走了进来,便住了口。

侍女们每人手中都提着小桶热水,似是要给澡桶加水的,到了两人身边,侍女们小心地互相看了一眼,似是早有分派,一队到了岳红翎那边竹楼,一队明显更漂亮的含羞垂首,到赵长河那边去了。

岳红翎磨牙:“她们不是思思……你敢借着机会欺负她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一甩马尾,进自己那边竹楼去了。

赵长河看着她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你的意思,是思思就可以?

他悠悠进了竹楼,澡桶中水已加满,侍女们轻薄衣裳,盈盈垂首立在一边,一个个脸色都羞到了脖颈。

赵长河淡淡道:“他们以前都不要?倒是让本使意外……”

侍女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子大的便道:“以前使者们确实从来不要这些……”

赵长河想问的就是禁地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要什么,否则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后续就装不下去了……避开老者的接风晚宴,跑来先洗澡沐浴,就是为了先找几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套话的。

闻言便继续试探:“他们倒是勤恳敬业,真就拿了就走啊?”

那侍女咬着下唇:“反正也是带人走,说不定人家在路上才用呢……”

赵长河脑子一炸,豁然开朗。

禁地要的是人!可能是童男童女一类,怪不得这里的年龄比例不太对。

从灵族的性质,以及自己所知的那些神魔苟延残喘等复活等等这类性质来看,极有可能是血肉献祭,去了的人号称是去侍神的,可去了就回不来了!

使者当然不敢乱玩,无论带走的是哪些,理论上这里所有人都是某位神魔的食粮,天知道自己出使做的事神魔知否?当然老实不敢乱碰啊。

这些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知道,个别胆大的可能还存有勾搭使者成凤凰的心思,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不归路……

但高层理应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年年送着自己的血肉,给养不知名的妖神!

思思必然是知道的、或者隐隐猜到了,她的反抗尤为剧烈。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既然他们都如此,那我也不好坏了规矩,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洗。”

侍女们有人松了口气,有人面露失望之色,却都不敢违拗,老老实实行礼退下:“圣使安歇,随时喊我们。”

等她们全部退下了,赵长河才脱衣入桶,一边洗澡一边想着事儿。

还好尸魔在戒指里是看不见外面发生什么了的,否则被它知道了怕是已经暴走了。

这事确实有点麻烦……但有尸魔在,应该可操作,得计划一下。最好是思思来,和思思商量一下这事要怎么做,光靠自己和岳红翎在这里,身份尴尬得很,不知道怎么操作才得宜。

正这么想着,龙雀微颤。

杀机预警。

赵长河心念一动,身后眼就看见背后的窗户外,竹林摇曳,一道倩影隐于月下竹荫,倒持匕首,眼眸紧紧盯着窗内,寻找刺杀之机。

思思来了……

来的第一件事是刺杀使者。

杀了使者,或许能逼反全族。

赵长河差点笑出声,丫鬟随老爷,做事脑回路都如此相似……或许她是在学老爷的故事?

不,她早在出山第一件事是去盗门开始,就埋下了今天的预谋。

赵长河作势靠在澡桶上,闭上眼睛假寐,甚至隐隐传出了鼾声。

“嗖!”

香风拂过,一道阴影如风似雾,闪过澡桶后方。

赵长河微微侧身,一手揪着她的手腕,一拖一带,“砰”地一声,小丫头再度栽进了桶里。

“这都多少次了。”赵长河笑眯眯地把她捞了起来:“你说你的宿命是不是注定陪老爷洗澡?”

思思的愤恨之色僵在脸上,很快变成了极度惊喜的神情:“为什么会是你?”

赵长河微微一笑:“这是苍天注定。”

“呕……”在不知名的空间,一个瞎子吐了一地。

可思思的桃花眼亮闪闪的,她真的觉得这是上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