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好喝好啊,喝好吃好!”
白如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甲胄,端着一大海碗酒在人群里穿梭,对着众人灌酒。
他向来自来熟,即便是身处敌营,也能照样自如的与大家把盏言欢。只是那酒里下了迷药,要将对方麻翻而已。
其他兄弟也重新分散到各个营地里,约好了,在晚上的饭菜里下迷药。
只他例外,临走时还从复国军营里偷了一坛子酒,将一整包麻药都下进去了。
“大家好兄弟,讲义气,有酒一起喝,千万别告诉统领是我弄得酒!”如今一面怂恿着众人喝着,一面眨眼。大家当然心知肚明,一起乐呵呵,“那是那是!”
如今却还在心里计较:这就是名震大漠的千潮军吗?说实话其实戒心这么差,敢在营帐里喝酒不说,还一点提防也没有。
忽而却有人端着碗过来,微醉的将他脖子一揽,“小兄弟这么年轻,是跟着哪个部的?怎么眼生那!”
阿弥娅也跟他混入了千潮,此时也有人过来纠缠于她,阿弥娅却很讨厌那些男人的靠近,过来一个就蹬开一个。大家眼见她不肯与他们勾肩搭背,也都过来纠缠纨绔公子。
如今搔搔脸,装作七八分醉意,“看兄弟你说的,我可见过你啊,我不就是在……部里,跟着那个……大人的嘛,兄弟记性真差,亏我与你称兄道弟的!”
他乱七八糟的含混一通,倒让他蒙混过关了,对方连声抱歉,被他按着灌了一碗酒。不过这青霜阁迷药的劲这么差,喝了这半天都不见人倒下。
“兄弟,你们在复国军里不好受吧?被他们怎么折腾的?”又有人凑上来问,满身酒气。
如今忙不迭的点点头,自然而然的一委屈,“往事不堪回首啊,兄弟们不但被那些人当奴隶一样,还要每天被抽好几顿,早午晚三顿挨鞭子,还要加上一顿夜宵,吃的比猪差,睡得比狗晚,还要干得比驴子多,那种日子啊…...”
可没人听他仔细说,所有的人似乎都觉得困累,忽而一个个陆陆续续无声的倒下去。
如今没有察觉,依旧在那里声情并茂的,“多亏了上天眷顾,让我们杀开了一条血路,**的杀出来,天可怜见的……”
阿弥娅却厌恶的拽了他一把,打断。“你表演够了没有,都晕了,你还说个屁!”她说着,起来将那几个对她动手动脚的人狠命一踹,利落的拍拍手。
“哎?这么快都晕了,真不给面子,我还没讲到重点呢!”如今很沮丧着的皱着眉。那阿弥娅忍不住拽着他往外走,“别陶醉了,还有正事做。”
似乎其他兄弟干的也不错,偌大的军营里一片沉寂。如今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夜空里忽而有一两点灯火亮起,他知道这是风族的人,他们已经行动了,在对付城墙上守卫的兵士。他这才与阿弥娅互一点头,便要跑去与各营的兄弟汇合。
然而,两人要刚举步,却忽而见黑沉沉的夜幕里,慢慢转过一张脸来。
那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狐绒裘,又站在角落,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现在转过脸来,才看到那双闪着光的眸子,以及一张微白的脸。
如今一怔,念头却转的极快,立刻拉着阿弥娅行礼,“大人好,我们出来上茅厕!”
那是个秀气的女人,微白的脸却不怒自威,似乎有些面熟。
“白如今,阿弥娅,好久不见。”女子却倏然一挑眉,冷笑着。
遭了,对方怎么认识他们?如今心下一惊,表面上却装作不知道的,“大人是在叫我们吗?白如今是谁?”
那女子却越发冷笑起来,一点点的揭穿。“你忘了么?北州大漠第一驿里,咱们可有过一面之缘,你不会这么快忘了我吧?至于你阿弥娅,你与那沙蛮子冬萨尼的肖像,都挂在我金帐里,要去观摩一下么?”
如今脑袋里灵光一现,一下子认出了面前这个女人:当初沙漠第一驿里,她乔装做了老板娘的容貌,半夜的时候却杀到他们房间来,露出了森然的双刀,并且带着鬼堡的人,重创了他和厉云,大八哥!
这个鬼堡的女人,与那漠然是一伙的,似乎被叫做吹雪!
如今眨眨眼,却还是一笑,“大人似乎认错人了?”
吹雪摇摇头,“我知道你向来诡诈。可在城头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若没有了我,你怎么能这么顺利的进来?更何况
,你那些人里,已经有人向我告了密!”
一旁的阿弥娅终于忍不住,将头盔狠狠一甩,咬牙切齿,“我就知道那些人靠不住!”
然而,如今却忽而摇摇头,喃喃。“不会的。”
“怎么不会!”阿弥娅伸手一指吹雪,“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那些人既然能背叛这边,还有什么做不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
如今的眼眸一缩,倏然拉住了阿弥娅,“母夜叉你不能这么说,想活着根本没有错,谁生来就不是为了死的。那些人即便背叛了我们也只是为了要活着,这没什么,而且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做的,真的要做,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如今说的笃定,眸子亮闪闪的,带着纯撤的光芒。
阿弥娅便是一怔,不知该怎么反驳他。
吹雪终于冷冷的蹙了蹙眉,微微拍手,黑暗里立刻闪出几个单衣的鬼堡人来,将七八个死人扔在了地上。如今看去,却竟然都是他的同伴们。
对方冷然一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们也的确没有背叛你们,究竟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敢来心甘情愿的送死!”
她说着,狐绒裘的身子却是一动,冷睨着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要里应外合,趁夜将这留客镇攻下。你以为千潮会真的毫无防备,就中了你们这种下三滥的迷药?”她说着,忽而拍了拍手,各寂静的营帐里,那些全副武装的兵士就齐刷刷的涌出来。吹雪一面观察着这两人的表情,一面慢慢道,“我早就给他们分了解药。将计就计,引那些所谓的复国军进来,来个瓮中捉鳖!”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你们留下了,一起来看这场好戏。”吹雪倏然低笑一声,挥挥手,便有七八个兵士凑上来,要拿住如今和阿弥娅。
那白如今立刻活动了手脚,将外面这件沉重的铠甲扒下来,笑嘻嘻,“留下倒不是不可以了,只是你们这里的伙食太差,要好好改进改进。”他说着,却忽而从怀里一摸,掏出个什么东西来塞给阿弥娅,忽而对她温柔一笑。
阿弥娅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对方往她的腰间一推,她整个人竟然会不受力的飘飞起来,背上倏然涌出一双青色的羽翼,带着她极快的往天空里翔去!
她一怔,连忙伸出手来,大声呼喊着纨绔公子的名字!
白如今也仰望着她,依旧笑得从容不迫,“阿弥娅你先走吧,去告诉大家!放心,我会让小狼保护我的!”
阿弥娅一怔,只瞧见如今渐远的脸庞,以及那仰起头来耀眼的笑容。忽而,她却一咬牙,身子一转,朝城外飞去。
“拿弓来!”吹雪猛然从怀里掏出三支羽箭,一面下令,“都给我架起弓箭来攒射,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出去!”
她拉弓上箭,弓满如月,可还不及射出,就觉得阴风从侧袭来,纨绔公子的脸色一肃,宛若九月里的寒霜,带着一股阴风朝她肋下击来!
她从未见过他动手,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却不料他的八卦掌,竟然到了这地步!
吹雪心下一惊,箭还是放出去了,却陡然觉得伸向她肋下的手停了,一股风急卷而上,倏然震飞了那含着力道的三只羽箭!
如今旋做旋风,竟然能将她的羽箭悉数撞开。只见那少年身形一点,双掌分开猛朝她扑做扫**劈挡,竟然纠缠的她无法拉弓。周围的人虽然放了些乱矢,却由于夜黑风高,再加上对方飘忽不定,竟是不能阻拦阿弥娅的,眼见着少女高高的飞出城墙,朝旷野里扎去。
吹雪终于恨恨的弃了弓箭,将双刀抹在手上,专心致志的朝如今攻过来,口里还分明说着,“扣下了你,难道那厉云就不回来了么?看招!”
两人瞬间严丝无缝的胶战在了一起,旁人竟然丝毫也插不进手来,那吹雪却是越战越惊的,这纨绔公子的武功就如海绵一般,不但将她的招式完全拆分化解,而且她越强,对方也越发强烈的反击过来。
八卦掌虽然是注重防御的招式,可一旦攻击起来,那种专门伤害内脏经脉的招式,也让人招架不住!
如今一撤身退开,叠叠的喘息着,却忽而身形一转,口里大声喊道,“小狼来帮忙!”他说着,却不是扑向吹雪,而是径直撞向了那群围守的兵士,猛然抢了一具尸首,扑在了身上!众人只觉得面前似乎掠过了无数阴风,吹得人不寒而栗,待反应过来,却见那些尸首竟然
都齐齐的站立起来,双脚却分明是悬浮在半空的,飘飘****的跟着纨绔公子的步伐!
见……见鬼了!所有人齐齐的退开一步,合不上嘴。
“哪里走,以为这些歪门邪道的障眼法,能吓得了我吗!”吹雪却一头撞上来,将那金刀抹向他的双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
然而,刀还没沾着如今的衣裳,却竟然一停,在半空里僵滞不前,吹雪抽了两抽,竟然不能从那半空里脱出剑来。
忽而,一片空白的眼见竟慢慢浮现出一张黒灰的脸,獠牙突露在红色的唇外,那双眼睛就像是嗜血的野狼,直勾勾的看准了自己的猎物。
吹雪一愕,看去,自己的双刀,竟然被这人双手架住,那寸长的黑指甲刮擦着刀刃,发出艰涩的吱吱声!
什么人?不……是什么东西!
如今却更害怕生气起来的白沙天狼,连忙,“你快去,将这些尸体都带出去,别让人碰了,顺便帮我去各营地找找大家,将它们平安带出去!”
白沙天狼的眸子却渗出红光来,依旧不肯放开紧握着刀刃的手,冷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凭什么支开我!”
如今连忙上来将他一拉,猛然拍了他脑袋一下,“我是你主子!现在的主人地位这么低了吗?你快去快去!”
白沙天狼被他打得直闭眼睛,眸子里的潮红却终于退却了,无所谓的放开手,“你说的,你出了事我绝对不救。”他说着,竟然真的摇摇摆摆的走了,带着狼子狼孙往各营地去寻找,所到之处,万人辟易。
“你们还看什么,快拦住他,一个也别放过!”吹雪忍不住下令,对这众人指挥。那些兵士不敢不从,有几个便勉强吞了唾沫,却不敢缨那白沙天狼的锋芒,只是小心翼翼的要去接近那些突然“活”过来的尸体。
可还不曾触及,却都然被一阵风卷飞了,跌落到三丈开外。
如今却又恢复了笑容,压低了声音,“你最好别拦他,小狼一旦发起飙来,大家都要跟着一起死!我刚才是在救你哎,你也好歹要表示一下。”
救她?真是笑话!吹雪担刀冷笑看他,“你为什么救我?那个人又能把我怎么!”
她不知道,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之所以一直不肯呆在前线,也正是因为,那白沙天狼骨子里的血性,会被沙场上那漫天彻底的血腥所惊醒。他一直提防着,就害怕他成了那样。
因此那次回洛阳的战场上,他已经看到了那些血腥的一切,所以不想再重演。
眼见那白沙天狼一阵风似的走远了,如今阴森森终于一笑,将双眼耷拉下来恐吓,“姐姐啊,你该得到教训了吧?你还记得那次在沙漠最后一驿追击我们吗?你的人马似乎全军覆没了……一点也不夸张,这些都是小狼一个人做的……”
吹雪被他的表情唬得一愣,却似乎回想起来:那次原本是他们占了上风的,可到最后竟然无一人生还,她去过那沙场,满地的血腥——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刀锋卷过,无一幸免的只剩下些断肢残骸。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眼见着如今背着个死人,一脸阴影的朝自己趔趄过来,真如厉鬼一般。吹雪却陡然伸刀过来,大力的猛刺着,“别靠过来,看招!”
如今幸亏躲得快,那刀刺破了衣衫,冰冷的贴着腰掠过,他一闪身,就见那吹雪猛然持刀横劈,将他那外衣切碎了一道豁口。“哇!”他大口喘息的扶胸,心有余悸的,“你才是母夜叉才对,人家好心提醒你,你竟然这么凶!”
瞧他躲得利落,她却追着砍杀的气喘吁吁,吹雪忽而转头,“几时了,准备开城门!”
属下们一应,连忙训练有素的下去准备了。如今的眸子一暗,却强笑道,“你以为阿云真的会那么傻吗?阿弥娅也该将口信带到了,他们才不会来自投罗网,我劝你撤销吧。”
吹雪自知打不过他,也不与他纠缠,将双刀一收,冷笑。“是不是,要看结果才知道。”
如今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大队的千潮和星野军开始迅速的移动起来,潜伏在暗处,布阵设防,准备下了机关。
他又抬头,月形已经开始渐渐瘦削了,青白的月影**,将白雪映照的恍若白日。
然而那光,竟然是阴森清寒的,像是透着死气的水银。
现在的他逃不出,只能祈祷厉云收到了口信,千万别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