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花花绿绿的画面和家喻户晓的主持人一起出现,沈未晴打开桌上的饮料瓶,又给两个杯子添满,心思没能与屏幕同步。许星辙的手,刚刚是差一点就要伸进去了吧?所以无论他忽然地转移话题是出于哪种目的,他的行动分明证实,他也有那样的念头。

沈未晴端起他的马克杯递过去。

“谢谢。”他拿来后,仰头喝一口,令圆领的毛衣上清晰露出他的痣。

沈未晴又看到挂在墙上的时间,外面的天黑得阴沉,雪下得比昨天更大了,飘在空中大片大片的如鹅毛如柳絮。他们在暖房里依偎,喝着冰镇饮料,没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事,而现在不过刚刚八点出头。

“我想洗个澡,你家有吹风机吗?”她冷不丁问。

“有的。”许星辙看向她披在背后的头发,趁他找节目时,她又拿来皮筋,在背后轻轻挽起,长头发干得慢,她现在洗澡时间刚刚好,他穿上拖鞋带她去浴室,“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在这里,脱下来的衣服可以放在架子上,我去给你找块干净的浴巾。”

然后他又帮她把冷水放完,才走出去。

水花打湿头发,扑到脸上,蒸笼般的雾气笼罩玻璃,沈未晴才从刚才的气氛中找到点冷静。她用指腹轻轻按摩头皮,泡沫的挤压声在耳边,好像回家路上踩雪的簌簌。冲干净头发,打上护发素,看得出来许母是一位很讲究的女性,用的都是时下流行的产品。湿漉漉的头发盘在后脑,这个浴室里有一面宽大的镜子。

沈未晴冲掉沐浴液后走过去,右手捏拳,擦出足以看清自己的面积。她在镜中审视自己的身体,从小腹到肩膀,最后轻轻仰头,摸了摸脖颈一侧。

沈未晴出来时,客厅已被许星辙收拾好了,只余那盏灯亮着。她盖的薄被叠在一边,饮料和杯子虽然没收起来,却也和原来不在相同位置。趁着浴室还暖和,许星辙也去洗澡。吹干头发,沈未晴去到他的房间,倒是干净整洁。

另一只千纸鹤支着翅膀,靠在他的台灯边,桌上正中摆的不是课本,而是小说,黑色封皮。

书柜里数学竞赛的题册数不胜数,有几本的封面连她都已熟悉。他应该拿过不少奖项,但房间里全都没摆出来。中间,是张双人床。

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她到许星辙的桌前,翻起他正在读的小说。悬疑类题材,还有一些轻微的恐怖情节,从封面就可以看出来。但并不血腥,是容易让人越想越后怕的类型,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内容。

在一起时,许星辙鲜少表达自己的喜好,总是以她的意思为重,这倒不失为一种更了解他的手段。沈未晴卡好原本的书签,防止在她翻页时掉出来,打开第一章。

渐渐代入书中的场景,沈未晴读的愈发投入。消遣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她甚至有些忘了自己在哪,听不到身后靠近的脚步。

“头发吹干了?”

许星辙一句话将她吓得浑身一惊,手里的书页翻动合上,已记不住原本阅读的位置。沈未晴转头:“干了。”

见她在看那本书,许星辙道:“我吓到你了?”

“还好。”阅读被打断后反而没有再继续的想法,许星辙撩起她肩膀的头发,在指腹搓开,发梢仍有些湿气,她见状解释道,“吹太多了伤头发,下面这一点自然风干就好。”

沈未晴打算起身给他让位置,许星辙单手按住:“你坐。”他拿起摆在一旁的吹风机,插上电,对着房间内的镜子先烘干头发。

从镜子的边缘处,他看到沈未晴没继续读书,反而是瞧着自己的动作。

他们的目光通过这面镜子对上,沈未晴弯唇笑笑。他予以回应,然后用手将头发分成合适的形状。

他的后颈还有一些没被擦干的水珠,在热风的吹拂下慢慢蒸发,洗完澡后,许星辙穿得不多,仅有一件贴身的家居服。他的关节,肌理的幅度,都从这件薄薄的衣服中透露出来。

反观沈未晴,没有合适的衣服,依旧裹成几件。

“要不要我给你找件衣服穿?”许星辙问。

在家里还穿着在外面的衣服,灰尘大不说,也不够舒适。“有合适的吗?”

他打开衣柜,翻找片刻。

“卫衣可以吗?”许星辙从所有卫衣里找到一件触感最柔软的,递给她,“我再给你找一条裤子。”

沈未晴先拿过来:“好。”

以他们的身高差,他的短裤应该够遮住她的膝盖,在暖气房里穿这么多就够了,许星辙找一条系带的。

“就是不知道腰大不大,我先出去等你换。”

“没关系。”沈未晴倒是说,“你转过去就好了。”

于是依她所说,许星辙转身背对她。

他听见一些静电的噼啪和衣料的窸窣,猜想沈未晴应该已经脱下毛衣,再等一会,却听不见有任何动作。

许星辙忽然意识到,他转身的这个方向是可以用镜子看到身后的——他的本意当然不是偷看,可聪明如她,如果一会发现这一点,会该如何想他?偏偏他的眼睛像为求证般,不受控制地朝镜子转过去。

许星辙被这样的画面惊住,不料时机竟这么巧,慌忙逃开的视线下却发出错落的呼吸。

“怎么了?”沈未晴问。

他的脖子像僵住一般无法扭转,几次平静后,仓促答:“没什么……”

沈未晴不再细问,提一提松垮垮的裤子:“我换好了,但是穿不上。”

“怎么会。”许星辙转过来。

尝试将裤腰勒到最紧的沈未晴打个结,双手一松,那条短裤垂直落到脚面,而他宽大的卫衣却挡住大腿一大半。

“好像这样也行。”两人沉吟半晌,得出结论。

许星辙把地上的裤子捡起来,看她两条光露露的腿。夏天时,她穿着校服的短裤,也这样轻松吸引他的注意。“冷不冷?”许星辙还是有些担心。

沈未晴坐在床边,手臂撑得肩膀有些耸起,让颈窝凹得更深。浴后的她浑身散发香气,未穿袜子的脚趾时不时地动弹。他想要抛走脑袋里那些旖旎的心思,却一遍遍地浮现刚才换衣服的景象。

只露出四分之一的弧度,蓬软得让人好奇。

“不冷。”是不是心理原因,沈未晴的声音都绵了几分。

他慌不择路,目光四处漂泊:“你要是冷的话就穿双袜子,我给你找一双……”

见他竟还真蹲下,在衣柜里找起袜子,沈未晴忍俊不禁:“我自己有袜子。”

许星辙的动作才停下。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好像已经有些混乱了。阴影盖在他身上,沈未晴站在旁边,顺着平视的角度往上看,是她的一双腿,双手背在身后,罩着他熟悉的卫衣。平时刚好的尺寸,对她而言却宽松得像斗篷,明明视觉上看,他并不觉得他们的体型差距有这么大。

“星星。”他的慌与乱应当一点不差地落在她眼中,否则沈未晴不会这么看他。

许星辙合上抽屉,站起来。

他面对她沉默着,不知该用怎样的话回应这声喊。

沈未晴却不催促,只是等待。

身侧的手指搓了又搓,情绪却无法像解数学题一样,有准确的过程,和富有条理的答案。他选择遵从内心的意愿,强烈的每时每秒压抑在心里的想法,环住她的肩膀,一步一步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