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我也并没有睡着,躺在**辗转反侧。
我忍不住会将自己代入玄忱的视角,日思夜想的母亲居然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受着剥皮蚀骨的痛苦,而自己却千年都没有察觉。
玄忱现在就在忘川旁,虽然我没有睡着,但我也没有勇气过去陪他。
因为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我只觉得什么话都是无力的,都不会让他少一些自责和心痛。
玄忱总是这样,当有不好的事发生时,习惯性的将罪责归置于他自己的无能。
可殊不知在我看来,他已经比一般人付出的多了千百倍。
我就这么想着,没一会儿就天亮了,我又来到忘川旁,玄忱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这里。
我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想问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可张开嘴以后却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玄忱先我一步开口说道:“我坐在这里回想了很多当初我和母亲的事。小时候我很顽皮,母亲总是训诫我,让我站规矩。可她又在每次训诫我以后觉得愧疚,带我到天界其他地方去玩。后来母亲不在了,从那以后的几百年里,我甚至基本再也没出过太子殿。”
我放在玄忱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玄忱接着说道:“我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这么对我们母子,最开始我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父皇才圈禁我,后来我勤奋努力,可却依旧无法改变。”
我说道:“是你父皇的错,与你无关,与你母亲也无关。”
这一天似乎极其的漫长,要等到傍晚才能拦住忘川上游的水流下,玄忱虽然也吃了些东西,但是能看出来,吃东西时候也是味如嚼蜡。
玄忱独自上了屋顶坐着,我能看出来他现在更想自己待着,所以我也就没有上去打扰他。
这时候司玉走过来做到我身边说道:“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苦笑一声,说道:“那发生的事可真是太多了。”
我将这千年的事都和司玉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司玉说道:“你真是太乱来了,居然敢贸然重塑真身。”
我说道:“那能怎么办呢?我不能放任他人伤害玄忱的性命,让我们两个都能活着,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塑真身。”
这时小厮前来告知我,亚儿已经醒过来了。
我赶紧去亚儿的房间看望她。
亚儿还是住在曾经的那间房,只是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是亡魂了。
见我来了,亚儿坐起身,笑着说道:“嫂子你来了,快坐。”
我搬来凳子,坐在亚儿的床边,说道:“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我看着亚儿苍白的脸,原本还想说,你现在气色很不好还是要多休息。结果我突然反应过来,亚儿现在已经不是活人,脸色本就会比活人苍白一些。
我握住亚儿冰冷的手,说道:“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们不好,才把你卷进这吃人的魔窟,还让你断送了性命。”
亚儿摇摇头,安慰我道:“没事的嫂子,我不怪你们。”
“等你养好身子,嫂子为你转世,寻一个好人家。”
亚儿摇摇头,说道:“不,嫂子,我不想转世,就让我在这黄泉府里当个小差事吧。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我一听亚儿这话,赶紧又劝道:“亚儿,你若是不去转世,待在这黄泉府的话,那你可能以后永远都不能出这冥界了。”
“没关系的,嫂子。我也不想再去掺和别的事,天界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就在这里挺好的,你们都在我身边。”
亚儿已经这么说了,她自己的人生,我们确实也应当尊重她的决定。
就在我想事情出神的时候,亚儿说道:“我二哥是不是就在地牢里?”
我点点头,亚儿说道:“嫂子,我想见见他。”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同意了亚儿的请求,带着亚儿到了地牢之中。
这地牢里除了关着离泽,还关了玉姝和南辰,眼下他们主仆三人倒是团聚了。
离泽并没有关在管理很严的牢房,因为他属于自愿被关在这里的,就算打开牢房,他也不会走的。
离泽见我们前来十分震惊,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我以为……”
我说道:“以为什么?会直接把你放在这里,然后将你处死吗?”
离泽没有说话,说明他刚开始就是这么以为的。
我说道:“是亚儿想要见你。”
离泽更加惊讶了,眼神都不敢看向亚儿这里,而是低着头说道:“亚儿,我对不起你。”
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哥,你记得吗,小时候我母后罚我,我就会偷偷跑到你宫里,然后我们两个再一起偷偷去找大哥。”
亚儿每说一句,离泽的拳头便握紧一分。
“当时我觉得我特别幸福,因为我有两个爱我的哥哥,我们是最幸福的三兄妹。可是直到后来,突然你不再和大哥来往,话语间还透露着对大哥的仇恨厌恶,我当时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原来那么好的关系,会突然变成这样。”
离泽的头越来越低,嘴里小声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是在对亚儿抱歉。
离泽,玄忱和亚儿分别是三个母亲,原本以为会是水火不相容的三个人,却心无嫌隙,彼此为伴。
但这可贵的关系,居然就以为一个可笑的谎言,便瓦解的分崩离析,甚至相互残害性命。
想到这,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落寞,他们三兄妹也是可怜人,仅仅因为一个女子的话,他们便受了如此多的伤害。
亚儿走到离泽面前,蹲下伸出手说道:“二哥,小时候你总是拉着我到处跑,现在再拉拉我好不好?”
离泽愣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放在了亚儿的手上。在碰到亚儿的手指那一刻,离泽像是突然触到尖刺一般,猛的将手收回。
亚儿反应也快,快速伸手将离泽收回的手拉住。
离泽的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紧紧的握着亚儿说道:“你的手,这样凉,真的好凉……”
我见他这样,不知道为何却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道:“凉?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我们解除误会,你是不是还要拘着亚儿的魂魄,让她永远待在你那里暗无天日?”
离泽连忙摆手,说道:“不,不,我不会的,她是我的妹妹,妹妹……”
最后两个字离泽声音渐弱,最后没了声音。
亚儿还握着离泽的手,轻声说道:“二哥,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轻信谗言,伤害身边爱你的人。”
亚儿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了,留下了离泽在这里独自忏悔。
亚儿走在我前面,但我仍然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亚儿的心里也同样是难过的,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命,还是为了从前与离泽千金不换的感情,亚儿此刻的心里一定是十分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