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百里婠将程寂清送进了宫中,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程寂清在宫中露过脸,宫中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闹到皇帝面前,百里婠自然难辞其咎。

至于那位晚清,她当然不能回到容妃身边,所以,她的路只有一条,便是黄泉路。百里婠找人易容成晚清的模样,时时给容妃汇报情况,不然晚清死于非命,容妃必定要再派人来的。

程寂清走之前和百里婠聊过一次。

“先生,如此,远儿便拜托你了。”

程寂清含笑点点头:“程某必定不负王妃所托。”

“那么,我们也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百里婠悠闲喝茶,“先生以为远儿若想争得一席之地,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程寂清眼神一闪:“兵权。”

“先生果真与我心有灵犀,不知先生有何高策?”

程寂清沉思片刻,然后开口:“王妃不妨从蒋怀下手。”

“瑞王和安王分庭抗礼这许久,蒋怀一直保持中立,其实他是怕站错了队,而后瑞王遇刺,天下缟素,他心知瑞王无力回天,便投靠了安王,由此可见这人心思缜密,审时度势之能力却是不差,如今他虽停职查办,事实上兵权仍在他手中,蒋怀戎马一生,立下战功赫赫,军心所向,手下的黑羽军只听他号令,王妃若想将黑羽军收为己用,想来不可能,那么,干脆拉拢蒋怀,他若成为你的人,这二十三万精炼黑羽军,一样等于听王妃号令。”

百里婠含笑示意他继续。

“蒋怀之女蒋舒心仪沈青衣已久,王妃不妨利用沈青衣这这身份进入将军府,然后和蒋怀讲条件,蒋怀此人脑子倒不差,王妃要对付他,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王妃不妨先以上次私调军队的实情相威胁,再许诺助他官复原职,威逼利诱想结合,不怕他不服软,这二十三万黑羽军,是迟早的事。”

“先生果真是个绝好的军师,得先生指点,远儿他日必成大器。”百里婠笑意深深。

程寂清也含了笑意:“王妃的智谋纵横天下也无一女子可与比肩,该如何做,王妃心中早有了计较,这番试探程某,是怕程某浪得虚名,还是不信任程某甘愿为王妃做事?”

百里婠摇摇头:“用人不疑,先生高才,我是万分佩服的,我只是怕这样做过于激进,现在听先生这样说,我却也放心了。”

程寂清点点头:“那么,王妃保重。”

百里婠将茶盏一举:“百里婠以茶代酒,与先生共勉,恭祝你我,旗开得胜。”

“王妃请。”

拜别程寂清,百里婠换了一身青衫,发带束发,嘴角含淡淡笑,带着男装的妙手和乔装的百里修缘声势浩大地去了将军府。

如何个声势浩大?两百万两,全换成白银,十几口箱子着人抬着,跟在后头,玻璃种的福禄寿喜财雕成的翡翠就这样两个人抬着,连个箱子也不用,丝毫不担心这一摔,就摔了一座城。

“是沈青衣!”

“天哪,那是玻璃种福禄寿喜财吗,真是太美了!”

“传闻沈青衣身份神秘,富可敌国,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言一般。”

路过的人都说说看看,或者喊了人来看这稀世奇珍玻璃种福禄寿喜财,这东西,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算谦虚,平生能看一次也是造化了。

有人上前拉了抬箱子的人搭话:“小哥,你们这是去哪?”

那小哥便答道:“将军府。”

那人便哦了一声,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然后转身和后头的人窃窃私语:“沈青衣和蒋家小姐的事情,京都哪个不知道,看这样子,沈青衣是上将军府提亲去了。”

沈青衣上将军府提亲的事情便这样疯狂地传开了出去,那些个闺秀姑娘听说沈青衣向蒋舒提亲,简直碎了一地的心。

百里婠一身青衫走在前头,听到人群的议论勾了勾嘴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折扇徐徐摇着,暗想这折扇摇起来倒是潇洒,平白多了几

分风雅和气场。

行至将军府门前,百里婠将折扇一收,向守门的小厮笑道:“上将军在否?”

那小厮见这么大阵仗,又见百里婠气度不凡,一下子有些愣,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在,请问这位是?”

百里婠淡淡笑道:“在下沈越,人称沈青衣,求见上将军,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好,我去通报,你先等等。”

百里婠含笑点头。

片刻之后,那小厮开了门:“沈公子,将军有请。”

百里婠抬脚进了将军府大门,折扇一举,后头的人将东西抬了进来,行了几步,百里婠又回头朝后头的小厮淡笑道:“多谢。”

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

百里婠摇着折扇,进了大厅,却见上将军蒋怀已坐在上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百里婠上前行了一礼:“上将军安好,小侄前来问候。”

蒋怀只嗯了一声,说道:“坐吧。”

百里婠寻着椅子便坐了,妙手和百里修缘站在后头,下人上来奉了茶,百里婠端起来喝了一口便合了杯盖。

“不知沈公子前来所为何事。”蒋怀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百里婠暗道一声老狐狸。

“小侄和蒋小姐之前闹着玩,害将军府损失了两百万两银子,今日是特地前来赔罪的。”百里婠朝外头看了一眼,那些人便将箱子抬了进来,抬了便离开,也不逗留。

百里婠开了一个箱子,里头尽是白花花闪亮亮的银子,蒋怀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了,百里婠笑道:“两百万两银子,原璧归赵,还请上将军笑纳。”

“妙手,”百里婠朝后头折扇一点,妙手便将那玻璃种的福禄寿喜财玉观音放在桌子上,“这尊玉观音,是小侄对上将军的诚意。”

蒋怀看着百里婠,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揣度百里婠的来意。

“你们下去吧。”蒋怀屏退下人,然后看着百里婠说道:“沈公子,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便是。”

百里婠折扇一收,果然是只老狐狸,不过,本王妃就怕你不聪明:“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上将军可曾听过。”

蒋怀不再看他,取了茶杯喝茶:“沈公子想说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小侄今日前来,是为了,”百里婠淡淡笑,“兵权。”

蒋怀的眼神便不一样了,锐利中带着打探,似乎想将百里婠看穿。

“上将军在三军威望颇高,虽在家停职,这实权可还在上将军手中,上将军上次被停职,无非是因为错估了形势,以为瑞王无法翻身,这才投到了安王麾下,不曾料想朝堂形势,不过短短几日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上将军在朝多年,既没有投靠安王,也没有选择瑞王,小侄心想上次投靠安王必定是出于无奈,若是有三条路选,上将军一定不会选择安王是不是?”百里婠的折扇徐徐摇着,“小侄今日前来,便是为上将军提供这第三条路。”

蒋怀的眼神自百里婠提到安王之后便犀利了:“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百里婠笑着,伸手扯了自己的发带,一头如墨青丝倾泻而下,披在肩上。

蒋怀的眼中闪过诧异和戒备:“瑞王妃?”

百里婠含笑点头:“不错。”

名东京都的沈青衣竟是瑞王妃?蒋怀心中转了几圈,对百里婠又是敬佩又是戒备,百里婠以命请旨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现在想来,这女子远不止如此简单,她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深的多。

蒋怀压下心头的揣测和计较,问道:“不知瑞王妃这第三条路,是什么意思?”

“凌思远。”百里婠淡淡地说道。

蒋怀皱了皱眉头,“十一皇子?”

“不错。”

“王妃在与老夫开玩笑?十一皇子年纪尚小,向来不受皇上重视,而且他那身子,怕是……”

“远儿很好,上将军尽管放心。”

“容老夫想想……”蒋怀看起来并不中意凌思远。

百里婠折扇一开,眼神瞟向蒋怀,开口道:“上将军,你知道第一街的主人是谁吗?”

蒋怀的眼睛半眯:“莫不成是王妃。”

百里婠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上将军,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军饷对么,不怕告诉上将军,本王妃手里有的是钱,黑羽军中所有开销,我百里婠照单全收,别说一个黑羽军,就算十个百个,我百里婠也养得起。不管是谁做皇帝,你都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不是么?你信不过远儿,还信不过本王妃吗,再说,当日你守住城门诛杀本王妃和瑞王的事情……”

蒋怀脸色一变,这女子的心机之深,真是让男人也要汗颜,想百里婠不仅得民心,还手握免死金牌,现在她连朝堂都敢介入,这样的女子,这把柄落在她手中,当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若存心要他死,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百里婠很满意地看着蒋怀的脸色,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缓缓接道:“我自然不会与上将军计较。”

蒋怀看着百里婠,心里不知弯了几个道。

“上将军若还怀疑本王妃的诚意,这样吧,本王妃看上将军在家中休养的时日也不短了,本王妃就助上将军官复原职,如何?”

蒋怀的确动摇了,百里婠说的对,看百里婠今日出手,便知她富可敌国一说确有其事,谁做皇帝与他无关,但他不会跟钱过不去,两百万两银票出去,却要换成银子抬进来,还有这价值连城的玻璃种福禄寿喜财抬过来谁看不见?百里婠今日来的这阵仗,怕是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就算他不收,和百里婠照样难以撇清关系。

这么一想,蒋怀越发觉得百里婠心思深沉,这威逼利诱用的恰到好处,如果他不答应,依这女子的手段,想来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夫斗胆问上一句,王妃何以要扶十一皇子上位,瑞王的本事,怕是连安王也难以匹敌,王妃难道不想母仪天下?”

百里婠依旧浅笑:“那就不该上将军操心了,本王妃自有本王妃的道理,上将军考虑的如何?”

蒋怀沉吟半晌,说道:“王妃真能助老夫官复原职?”

百里婠嘴角一勾:“绝无虚言。”

“好,王妃这第三条路,老夫便走上一走。”

百里婠点点头:“上将军果真性情豪爽,那么本王妃就此别过。”

“王妃好走。”

百里婠将头发束起,折扇半摇,妙手和百里修缘跟在后头,一路走出门去。

蒋怀的眼神一直追随百里婠的背影。

“爹爹!”蒋舒从后堂一路小跑过来,脸色酡红,拉着蒋怀的袖子,“他来了?他在哪里?”

蒋怀暗叹一声自己的女儿竟倾心于一个女人,真是荒唐,又想着百里婠若是个男子,也不枉舒儿痴心一场,可她不止是个女人,还是个惹不起的女人。

蒋怀冷了脸色,道:“他走了,记住爹爹的话,以后不要跟沈青衣来往,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为什么?”蒋舒睁大眼睛,“他不是来提亲的吗?”

“荒唐!”蒋怀怒道,“总之爹爹说不准就是不准,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凭什么!”蒋舒的脾气也上来了,“我就是喜欢他,我谁都不要!”

啪。

大堂寂静了。

蒋舒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爹爹向来疼爱她,今天竟为了沈青衣动手打她?她不明白,沈青衣有什么不好。

“你打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打死我,我也喜欢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住口!”蒋怀如何能告诉女儿这些事情,只能呵斥,他心里如何不难过,只是现在不断了她的念想,以后难受的还是她,“来人,将小姐关到房间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爹爹!”

“听见没有!”

“是,老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