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明如水,幽幽洒落屋檐。
司凤手里握着一壶酒,斜卧在屋檐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微阖双目,似睡非睡。
月色下,他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一半披在肩头,一半缠绕在手指,那手仿若冰玉雕琢,白皙细腻的近乎透明。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一任风掀起他的衣袂,撩起他的青丝,在空中轻扬。
月亮初初从东面升起时,他便等在这里。
渐渐的月上中天, 司凤换了个姿势,睁开眼睛瞧了一眼廊下紧闭的屋门,又继续阖目假寐。
秋日的夜晚,更深露重。寒气一层层透过衣襟浸染上肌肤,打湿了薄薄的锦衣。
不知又过了多久,司凤低叹一声,那声音似有若无,随风而逝。他翻身坐起,远处已是晨光微曦,那边的房门依旧紧闭,不见璇玑出来。
司凤垂下眼睛,盯着手里的酒壶看了良久,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然后仰头,清亮的酒水凝成一线,通通流进他的嘴里。
直到壶里的酒涓滴不剩,司凤扬手将酒壶扔了出去,在“砰”的一声脆响中,身形宛如一只蝴蝶,自洞开的窗扇间飞掠进去。
璇玑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她茫然地呆坐了片刻,而后想起了昨天的约定,跳起身来就向外跑。
一边跑一边懊恼的敲自己的脑袋:“昨天和司凤约好了一起喝酒的,怎么就睡着了?司凤等不到我一定会很生气,这可怎么办?”
司凤的屋门还关着,璇玑不管不顾一头闯了进去。
在她的心里,司凤是自己人,进自己人的屋子是不需要敲门的。
“司凤,司凤,我……”
璇玑睁大眼睛,呆呆地怔住了。
一阵清风透过窗棂吹拂进来,吹的窗前的风铃也发出叮铃铃的琉璃脆响。
司凤光**上半身,手里紧紧捏着一件衣裳,仓促间只能挡在肩头,羞的耳尖通红,目光躲躲闪闪,不知该往哪里放。
好像那个被人看光了身子的是别人。
璇玑两眼睁得溜圆,口水滴滴嗒嗒往下流,真是盛世美颜啊!
“哇,司凤,你的皮肤好白!”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哇,司凤,你的身材好棒!”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哇,司凤,你的嘴唇好红。”这是她的第三反应。
还不等璇玑感叹出来第四句,一件袍子劈头盖脸兜过来,将她遮了个严实。
等她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拽下来,司凤已经穿戴整齐,除了脸颊还有些微微的泛红,其他一切都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你……”司凤平复了一下情绪:“找我有事吗?”
“司凤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是打算和你一起喝酒,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睡着了……你一定等我很久吧?对不起司凤,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司凤浅笑:“昨夜很冷,我也没等多久。”
“那就好,”璇玑终于舒了口气:“司凤不生气就好。等哪天有时间,我一定要和你痛痛快快喝个够。”
“好。”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生她的气。无论心里有多少委屈郁闷,都能被她的笑容治愈。
司凤问:“敏言没有再发作吧?昨晚我走的时候,他的情况看着稳定了很多。”
“到是没有。六师兄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璇玑咬牙切齿,她鲜少如此痛恨什么东西:“那些天墟堂的妖!要是叫我遇见,定杀不饶!”
“天墟堂的妖的确可恶,他们就像生活在阴暗里的吸血蝙蝠,见不得光,只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撕扯啃噬你的血肉,并且以此为食,想要把你和他们一样拖入万劫不复。”
司凤沉声说道:“不过妖也分好坏,比如说紫狐,她虽然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妖,却从来不曾起过害人之心。我们总也要学会分辨才行。”
璇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要是司凤说的,都是对的。”
司凤哈哈大笑,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马屁精。”
山越高,则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就越多。
诚如司凤所言,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聚着一群吸血的蝙蝠。他们时不时会偷袭一下,连肉带骨将人咬得鲜血淋漓。
天墟堂堂主端坐高位,铜甲附面,玄铁护体,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止如此,他的身体周围还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烟雾,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模样。
独狼和乌童垂手侧立在两面,都在等待他的吩咐。
天墟堂堂主的说话声带着回鸣之音,虚无飘渺:“独狼,灵匙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独狼恭恭敬敬的回答:“东方清奇将它们藏得很深,属下正在努力。”
“嗯,你做的很好。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告诉我,我会让人配合你的。”
看来堂主对自己很满意,独狼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是,堂主,属下一定会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堂主微微颔首,将目光投向了乌童:“听说你把少阳派掌门之女抓住了?”
乌童有片刻犹豫,还是回答:“……是。”
“原本我也不打算理会你的那些儿女情长,但是这个玲珑对咱们确实有些用处。”
乌童暗骂,不知是哪个烂嘴拔舌的,在堂主面前告了自己一状。他勉强按耐住心里的不安:“属下愚钝,请堂主明示。”
堂主笑了笑:“少阳派不是有个秘境吗?里面藏的什么没人知道。你把褚磊女儿的胳膊剁下来一条,给他送去,告诉他,拿少阳秘境来交换他女儿的命。”
说完,一团浓雾滚起,待黑雾散去,天墟堂堂主已不见踪影。
乌童满腹心事回了分坛。
昏暗的石洞里,玲珑躺在**一动不动。两只灵动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光泽,仿佛一尊雕塑,毫无生气。
乌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唤道:“玲珑……”
玲珑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恍若未闻。
她的脚腕上套了一根乌黑的铁链,另一端深深的嵌在石壁上,犹如一只被人豢养的猫狗,不得半分自由。
乌童在她细腻光洁的脸上轻轻抚摩,眼神痴狂:“我今天又抓了几个仙门弟子,本来还打算多留几日。不过看你现在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打算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虐杀。你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玲珑挣扎着爬起来,反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你这个变态!你杀了我吧!”
乌童抚着脸仰头狂笑:“哈哈哈哈!杀你,我怎么舍得!我还要留着你这条命,和褚磊做交易呢!”
他就喜欢看玲珑生气勃勃的样子,哪怕打他骂他,也好过死气沉沉。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玲珑隐隐约约猜到了乌童的意图,近乎绝望地扑过去撕扯着他:“不要,不要啊……”
“不要什么?什么不要?”乌童狞笑着掐住玲珑的下巴,俊秀的脸庞扭曲变形:“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个高高在上,假仁假义,嘴里天天挂着的都是为了天下,为了公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少阳派掌门,在天下和亲生骨肉之间如何抉择!”
玲珑泪珠滚滚:“你想拿我去胁迫我爹爹?”她凄然的笑了:“我褚玲珑一生活的肆意骄傲,最恨别人威胁我。乌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手心化出一枚玉簪,先是狠狠捅向乌童的咽喉。在他闪身躲避的时候,手腕转了个方向,往自己的喉咙刺去。
“你疯了!”乌童劈手去夺,到底慢了一步。玉簪锋利的尖端,已经在玲珑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划了一道血痕。
“我宁愿死宁愿疯,也好过和你这个变态天天在一起,受尽折磨!”
玲珑豁出去了,尖尖的指甲在乌童的脸上连抓带挠,恨不得把他的血肉都撕扯下来:“你把我当狗一样囚禁着,难道还要盼着我感恩戴德?我褚玲珑若是能活下来,有朝一日定要将你剁成肉泥,拿来喂狗!”
“你想杀我?”乌童轻而易举扣住玲珑的双臂,把它们反剪在身后:“行啊,我现在给你机会……”
他低下头,在玲珑的脖子上细细舔舐,将那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浸出的血珠慢慢舔进嘴里:“你看,现在我离的你这么近,你杀得了我吗?”
那舌尖湿滑粘腻,玲珑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突然扭过头去干呕了一声。
乌童的动作停顿住了,眼里掠过一抹杀意,用力把玲珑推了出去:“你这个贱人!我要把你的胳膊剁下来,送给褚磊!”
玲珑被乌童推的撞倒在石壁上,额头蜿蜒地流下一抹血痕。她怔怔的愣了片刻,突然爬起来,更用力的向石壁撞去。
乌童这下是真的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玲珑的身体狠狠撞到石壁上,又如一片秋叶飘凌落地,浓稠的鲜血从她的头部慢慢洇出。
“玲珑,玲珑!”
乌童惶急的抱起她,看着鲜血几乎遮住了她的脸,手指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又哆嗦着不敢触碰:“你怎么这么傻?我只是吓吓你而已,只是吓吓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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