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小小的妖类,也敢不知死活的和我谈条件!”
周遭的环境,应该是随着罗睺计都的心情变幻无常。
他这一怒,原本枝影横斜的梅花,清澈欢快的溪流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乱石嶙峋,山峰尖锐高耸,一条大河在脚下奔涌湍急。拍打堤岸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咆哮声。
“果然,这三界之中,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罗睺计都一步步朝司凤走过来,眼瞳里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而他每靠近司凤一步,空气中的威压便会重一分。
这威压宛如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勒住司凤的脖子,让他渐渐喘不过气,头脑一片昏沉。
一股黑红间杂的魔气从罗睺计都手心源源不绝冒出,密密匝匝缠绕上司凤全身,将他高高吊起。
司凤用力挣扎几下,却是越挣扎便捆得越紧,他索性放弃,看向罗睺计都的眼神绝望而悲伤。
愿以为自己和罗睺计都至少还能奋力一搏,没想到竟然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怎么,还妄想和我一决高下?真是不自量力!”
一道红光攀爬上去,绕上司凤的脖颈,带着死亡的气息。
“看在你是千百年来第一个敢于进来见我的人,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肯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我便饶你不死。”
罗睺计都微微眯起眼睛,轻蔑不屑:“怎样?旁人的性命哪里有自己的命来的要紧。”
“你……你错了……”司凤费尽力气,断断续续,异常艰难的告诉罗睺计都:“在我心里……璇玑……的命,永远……比我重要……”
他的态度太坚决,眼神也太哀伤,不知触动到了罗睺计都的哪根心弦。
罗睺计都沉默片刻,衣袖一挥,司凤便“咚”一声跌回地面,捂着胸口用力咳嗽,好半晌才缓回些气来。
“你当真舍得为了你的小情人去死?我却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罗睺计都目光凄厉:“你一定是在跟我演戏, 好博取我的同情,是也不是?!”
司凤抬头望他,虽然在笑,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同情怜悯:“你被负心人伤害过辜负过,背叛过利用过,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吗?是你自己遇人不淑,为什么要将这仇恨加注在三界众生身上?我禹司凤虽不才,却也知道要将自己所爱的人放在心中好好珍藏,至死不渝。”
“还记得我在幻境里对你说过的话吗?爱一个人就会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爱是成全,不是自私的占有。伤害你的是那个人,不是全天下。你为什么不去报复那个人?”
罗睺计都死死瞪视司凤,眸光渐渐悲凉:“爱?爱是什么东西?我那么爱他,愿意为他放下一切,可他终究还是杀了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变得暴躁狂怒,面目狰狞,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想要撕碎所有能看到的一切:“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爱,那种东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罗睺计都伸出手臂,用力掐住司凤的脖子,把他高高举起,再狠狠甩出去。
司凤全然没有招架之力,宛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身体重重撞击在山石上,又轻飘飘的掉落下来。
“哇”!
刺目的鲜血从司凤口中喷出,溅落在碎石之中,艳丽夺目。
罗喉计都用手指扣住司凤的下巴,迫得他不得不仰起头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能,也不敢。”司凤勉强爬起来,用大拇指抿去嘴角的血痕,笑得妖冶邪魅:“我虽然是妖,却也是妖族里最尊贵的十二羽金翅鸟妖。以你的修为,想必能感应到我用自己的金羽重新封印了琉璃盏。如果我死了,就会把自己的心魂也化作金羽,将琉璃盏再封印一次。如此,你至少还要再被封印一千年。而你,可有耐心继续等待?”
罗睺计都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你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司凤将衣衫上的灰尘一点点拂去,慢条斯理,语气笃定:“倘若你当真对感情死心绝望,便不会这般恼羞成怒。我们本来可以双赢,为何偏偏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令亲者恨仇者快?”
罗睺计都自嘲:“亲者?还有谁会关心我的死活?”
“自然是有的。无支祁无大哥,被关押在焚如城底一千年,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他难道算不得是你的亲人吗?”
“无支祁?你是说那只死猢狲?呵,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我的手下,哪里配做我的亲人?”
“那么我呢?璇玑呢?还有璇玑的父母兄妹呢?”
司凤是个爱美的少年,就算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境地下,也要坚持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清爽:“璇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们心意相通,远比亲人还要亲上三分,既然如此,你便也是我们的家人。”
“亲人?家人?”罗睺计都喃喃自语:“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
“但你以后就不再会是一个人了。”司凤现在是真的心疼这个被世人称为魔煞星的罗睺计都,他明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明明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明明只不过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偏偏被他挚爱的人逼至死境,带着怨气被封印在这琉璃盏中,压抑千年,以至于怨气越积累越多,最后化作足以毁灭三界的滔天戾气。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罗睺计都抬头看向遥远的山脉,仿佛透过那里看到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我本**好和平,不愿意杀戮。和柏麟结识之后,更是引他为知己。后来我渐渐对他动了情,将我从母胎中带出来的匕首赠送给他,这是这世上唯一能杀死我的利器。可是柏麟却为了一己私欲,在我劝服修罗王同意和天界止戈,并且准备化身女子,同他百年修好时,对我痛下杀手。他用的,正是我送他的匕首。”
罗睺计都的声音嘶哑不堪,纵然已经过去一千年,想起发生的那一幕,他依旧止不住的连血液骨髓都在疼痛:“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可他却将我背叛的彻底。你说,我心中的怨气该向谁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