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暮钟响起,惊起大片归巢的倦鸟。

飞鸟在枫树林中起起伏伏,带动枫叶簌簌做响。鲜红的叶片密密匝匝,如火如荼,一直往山的深处蔓延而去。

枫林之中,隐约可见数座青峰。

一只幼鸟扑棱着翅膀,欢快的飞向一座山头。那座山上种着大片苍翠青竹,晚风习习下,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此时简朴的竹屋中,一个深衣广袖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团蒲上,面色凝重:“思欢,为师算到你命中有一情劫,劫难在西南方。你以后行走历练,切记避开这个方向。”

被称作思欢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身天青色的道袍。身姿挺秀,长眉凤眸,澹澹如清水,朗朗若明月,举手投足飘逸优雅,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如水银。不笑时略嫌冰冷,微微一笑便仿佛有春风拂面,让人只觉得刹那间山花遍野。

他听了师尊的这番话,垂手恭恭敬敬道:“是,弟子谨遵师尊之命。”

元明宗每代弟子,总会有一人经历一道劫难。若是过得去,功力便会大为精进,有望成为下一任掌门。若是过不去,则必死无疑。

师尊谢允捋了捋胡须又道:“不过情劫这种劫难,说好破也好破。只要遇到此人,你杀了便是,一了百了。若是你下不了手,就让为师替你动手。你是元明宗最优秀的弟子,可不能折在这种事情上。”

谢思欢道:“是,弟子明白。”

上任掌门遇到的也是情劫,据说勘破的十分轻松,因此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谢允点点头,他的这个徒弟,不止天纵奇才,尊师重道,最难能可贵的还是心怀天下,大仁大义。

“山脚下的松鸣镇里有户人家,不知因何一夕丧命。你带几位师兄弟下山看看去,若能捉住那只妖最好不过。”

“师尊这是知道弟子在山上闷得慌,特特给弟子个机会出去游玩吧?”谢思欢笑道:“多谢师尊。”

松鸣镇是个很富庶的城镇,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谢思欢带着七八个同门一路赶到出事地点,发现那里草木枯萎,土地焦黑。地上到处都是脸色铁青的尸体,看起来倒像是中了毒。

一群人细细查看,突然有人叫道:“谢师兄,这里有只绣花鞋。”

谢思欢过去一瞧,果然看见一具尸体手中紧紧攥着只粉红色的绣鞋。那绣鞋上一簇桃花开得灼灼,精致秀气。

“莫非凶手是名女子?”

谢思欢接过绣鞋,伸出手指,自眉心引出一道蓝色的灵流,渡到绣鞋上,闭上眼睛开始施法。

片刻后,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应该是逃往那边去了。”

那处是荒郊野外,长着茂密的树林,遮天避日。其中云叠雾障,视线不甚清晰。

元明宗的追踪术 只能查到大概的范围。一群人手持长剑分散开来,慢慢搜索。

谢思欢指尖祭出一缕蓝光,穿过一片灌木丛,前面出现座残破的茅草屋,应该是从前的猎户遗弃下来的。

明月高悬,照的地上白茫茫一片,墨绿色的叶片上有一滴滴粘稠的**。

谢思欢蹲下身 用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捻开,果然是血!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几步远的茅草屋上。血迹一路蜿蜒进去,尽头是一个倒伏着的人 背影纤薄,身材娇小,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思欢急忙上前将人扶起。皎皎月色下,可见少女双目紧闭,肤白如玉,乌黑卷翘的眼睫好像画家用浓墨重彩勾勒出的蝴蝶翅膀 静静停驻在那里。和它的主人一样,脆弱无力。

由于失血过多,少女唇色苍白,整个人都显得单薄以极,却又娇艳以极。

谢思欢执起少女的手腕,查看脉息,这一探不由得心中微微吃惊。她的脉息十分紊乱,让人颇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谢思欢环顾四周,把少女扶上床榻,自己则跪坐在她身侧,将双掌分别贴上她的前胸后背。一股股淡蓝色的灵流从他手心绵绵而出,注入少女体内。

谢思欢乃是元明宗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内功十分纯正。半盏茶功夫后,少女的面色已然变得红润,苍白的双唇也如花瓣般嫣红。

谢思欢长舒口气,把少女放好,自己则运功调息。

凝神静气中,他听到床榻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睁眼,恰好对上一双猫瞳。少女的眼睛又圆又大,乌黑明亮,长长的眼尾上挑,带着几分狡黠,几分茫然,几分天真。

卷翘的睫毛此时也有了生气,蝴蝶翅膀般扇动着,让谢思欢心里微微一动。

“姑娘醒了?”谢思欢含笑问道:“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少女收回窥探的目光,没有一点儿被人抓包的窘迫。冷淡的说道:“我好不好,要你多事。”

言毕,起身欲走。

她的言行算得上是无礼了,别人救了她,她不止没有一丝感激之情,反而出言无状。给了旁人早就懒得理她了,谢思欢却好脾气的说:“姑娘且慢,你的伤并没有痊愈。我只是将你紊乱的脉息勉强压制下去了,还需想办法将它们归拢到一处,引入丹田,为你所用才行。否则姑娘早晚会走火入魔。”

少女眉头微蹙,紧紧盯着谢思欢:“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谢思欢失笑:“你看我的样子,需要从姑娘身上得到什么吗?”

元明宗是修仙五大门派之一,他又是其中拔尖的弟子,再多金贵的东西只要他想,还不是手到擒来。何须从一个弱女子身上索取?

“既然没有,你何须救我?”少女冷笑:“又为何管我脉息乱不乱?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完,她已经转身离去,不消片刻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