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清扯了扯嘴角,指了指外面的日头:“这是吃中饭还是晚饭呢?”
岚书顺着看了看,果然,这日头都快下山了,她哀怨的看了眼始作俑者,后者坦然的看了她一眼,笑的温柔。
最后大家商讨的结论就是....用仙鹤去将岚臻夫妇叫回来,而岚书先和岚家三兄弟回琼山。
岚书的意见不大,倒是颜淮,刚吃上肉就通知他开始过吃素的日子,这结果有点让人接受不来。
岚书离开的第二天,拂晓出现在上清宫门前。
颜淮听见桐陵的回禀时,并无多大的反应,可是当他看见拂晓置于掌中的昆仑镜时,一直崩于脑中的第二根弦终于松了开来。
普湮终究还是将昆仑镜送来了。
“颜淮上神,我家主上说了,念在以往旧情上,此镜借与上神一用,但是也请上神用完之后,可以归还于我。”
拂晓礼仪周全的朝颜淮行了一礼,后将普湮托她转告的话,一言不落的转告给了颜淮。
颜淮不说好,也没说不行,只是说了一句棱模两可的话:“辛苦你走这一趟了,你修为尚浅,鬼界却阴气重,不适合你同行,所以还劳烦你再跑一趟琼山,告知我已去往鬼界,望她心安。”
拂晓思忖了片刻,应道:“好。”
“还希望上神能够尽快回来,二日后,我会再次拜访。”
颜淮让桐陵送客,自己则一刻也不耽误的揪了一直在上清宫打杂的青河神君一起前往了鬼界。
灼光殿里,琦凤还昏迷不醒的躺在**,敖歌的脸色苍白,显然是因为长时间输送灵力,体力消耗太大。
自从颜淮和岚书走后,琦凤的情况就有些不乐观,现在连敖歌的鬼气,她都开始排斥。
难道是寄居在琦凤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即将苏醒了?
敖歌惆怅的伸出手摸了摸琦凤苍白的脸,手指在碰到她额间的两生花时,差一点被她额头散发的热度灼伤。
心里的猜想似乎要被证实了,就在这个时候,颜淮来了。
“鬼君。”
“颜淮上神。”
敖歌看见颜淮身后不情不愿的青河神君时,神情有些诧异:“青河神君也来了。”
青河抬了抬眼皮,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句:“我是被人拐来的,你可以不用搭理我。”
敖歌:“....”
颜淮冷眼扫了青河一眼,青河老实的站直了,“呵呵,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听闻鬼君的夫人患了重症,所以本君前来瞧瞧有没有什么是帮的上忙的。”
敖歌向他颌了颌首,“有劳神君了。”
接着他将琦凤近期的症状给颜淮和青河说了一遍,结合颜淮在路上所说的信息,青河得出一个结论:“现在赶紧实行魂魄剥离,若是再晚一步,那么两个人都活不了了。”
“青鸾毕竟是仙,鬼界的阴气太重,她能在琦凤的身体里带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其中怕是还有鬼君早年给尊夫人灌下的神草的功效。现在竟然已经发生排斥鬼气的情况,这说明青鸾已经在逐渐恢复了。”
敖歌朝青河道:“那我现在去往生河里将阴阳镜取出。”
颜淮赞同道:“你快去快回,我和青河商量下后续事宜。”
敖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青河知道他将敖歌支开是有话说,“说吧,你有什么话是敖歌不能听的。”
“我想....断骨重塑魂魄,将青鸾的魂魄覆于我肋骨之上,重塑身躯。”
颜淮的决定一说出来,青河就反对,“你是上古天神,你身上承担的是守护众生的责任,你怎么能轻易断骨。”
“而且,即便是你断骨给她重塑身躯,可是她永远都要带着拘魂铃。”
青河厉声喝到,“我知道你是为了岚家的那个小姑娘,可是她同意吗?”
“颜淮,要想青鸾重生,不是没又其他的办法,不过是过程艰难一点,入轮回转世,满三千六百世,则可重返仙界,不过是千年岁月而已。”青河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而且你不要忘了,后面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你。”
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能肆意妄为。
后面这句话,青河没有说出来,他知道颜淮能明白的。
颜淮仔细想了想,青河说的没错,他是没有后面的这件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坚持,但是....事有轻重缓急,他不能置众生不顾。
好在后面取魂魄的过程很顺利,颜淮把青鸾的内丹拿了出来,将琦凤体内青鸾的二魂六魄转移到内丹里,由敖歌放在鬼界的往生河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放入轮回道踏入轮回。而琦凤的顽疾,在青鸾的魂魄离开之后,青河给了她一颗还魂丹,便好了。
青鸾的轮回转世有鬼君亲自照看,颜淮很放心,所以在处理好之后,就离开了鬼界。
拂晓去了琼山,却还没见到岚书就匆匆走了。
西荒出事了。
临走前,她用回音花将要说的话都传到了里面,然后使了一个术法将回音花留在了石桌上。
岚书看到回音花的时候,正好从岚清的竹坊里出来。
“怎么了?”岚清指了指那回音花。
“二哥,青鸾还活着,颜淮已经拿着昆仑镜去鬼界救青鸾了,她的精魄在鬼君夫人的身体里修养生息,只要将那内丹上的魂魄归位,那么青鸾就可以回来了。”
岚书说的语无伦次,但是他大抵还是明白了。
青鸾能回来,真的很幸运....,而花翎....唉!
记忆中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然而,就当一切都看的很安稳的时候,出事了。
苍穹之镜的上空,妖艳的红色照亮了半边的天,血染的残阳高悬,发现这一切的时候,颜淮正和夙尧喝着小酒,聊着天。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还有五天时间才发生的异样,竟然会提前这么多天。
重弥和桐陵相携而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两人飘在半空中的衣袂,他们正欲跟上,却听见颜淮的严肃的声音传来。
“桐陵,去琼山守住岚书,不要让她出山门一步。”
“重弥,去天宫,将司命叫来,让他带上我之前交给他的东西。”
一时之间,两人分头行动。
琼林里,岚书正在给花圃里的芍药花浇着水,聊着天,心口处却猛然一痛,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过须弥,就又消散了。
就在她继续浇水的时候,守山门的小童告诉她,琼山之外,有人找她,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告诉她。
岚书丢下水瓢,来到山门处,远远的就看见拂晓一身红衣烈焰临风而站。
她想不到拂晓能有什么事情找她,可是一想到方才涌上心头的那抹不安,还是走上前去了。
拂晓面色焦急,一见岚书的身影,就冲上去,抓住岚书的胳膊:“岚书,快跟我走,快去阻止他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岚书反手扣住她的手,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来不及了。”
“普湮上神今天在苍穹之境催动阵法,准备以身祭阵将阵法毁灭,可是还差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一听事情有关苍穹之境,岚书自觉的整个脑仁都是疼的:“这么快?到底还缺什么东西。”
“往生珠和昆仑镜。”
岚书也想不到,缺的东西竟然会是往生珠和昆仑镜。可是这两样东西,貌似都在颜淮手里啊!
“颜淮和夙尧两位上神知道了吗?”岚书抓住她的手,急迫的问道。
如果她想的没错,怕是颜淮早就知道毁阵需要这两样东西,可是若是毁阵需要这两样东西,那么普湮何必费劲心思的去抢。
几乎是在这一刻,岚书才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怕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存了以身毁阵的想法了。
“两位上神恐怕都不知道呢,早在两位上神来紫月山之前,普湮上神就漫天过海,将日子延长了五日,其实真正的九星连珠之日,就是今天。”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人。”岚书也来不及回去通知她那三个哥哥了,拉着拂晓就跑。
刚一腾云,就看见了一路赶来的桐陵,桐陵见她们走的方向就知道是去干嘛了,虽然担心自家上神,但是他还是遵守自家上神的命令,不能让她离开琼山一步。
“小帝姬,小祖宗,你可不能出琼山啊!”桐陵拖住岚书,死活不让她走。
岚书无语的看着他,神情焦急:“你快放开我,我有急事呢。”
“不行不行,我家上神特意交代让我来琼山守着您,不能让您出山门一步的。”
岚书一听瞬间明白了:“合着颜淮早就知道苍穹之境出事了是吧,而且还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去的?”
这么一想,她瞬间火冒三丈:“该死的颜淮,居然敢瞒着我去做这么大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他。”
桐陵现在即便是抱大腿也没用了,只能哀嚎一声上去护驾了。
只是希望,他们还来得及啊!
苍穹之镜内,赤红的岩浆化为巨兽,愤怒咆哮,将整个荒漠吞噬,阴森诡异的气息朝三界蔓延,四海卷起的滔天巨浪,三山五岳倾颓,仙魔颤栗,百姓惶恐不安,似是末日降临。
但总归有一点曙光在这灾难的尽头,夙尧和颜淮以及司命先后赶到苍穹之外,远远的望去巨兽的头顶,金银交错的封印将其压制,一袭紫色的身影悬于半空,手中持的是神剑冼吾。
随着神力的扩散,巨兽的咆哮声欲加的不甘绝望,即便是如此,三人看向普湮的眼底也带了一抹担忧。
他们心里也应该明白了,那所谓得十日之后,九星汇聚,怕是普湮有心欺瞒他们的,为的就是不想让三百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增添无辜的生命。
岩浆的上空,万千咆哮中,普湮最后忘了一眼九华山的方向,也最后看了一眼被他隔绝在结界之外的三人一眼,满目决绝。
他闭上眼睛,金色的火焰自周身燃烧,手持冼吾纵身朝岩浆里飞去,由九星连成的阵法,将他包裹其中,再也不见踪迹。
闻讯赶来的仙友越来越多,颜淮瞅准时机,对夙尧交代了一声,将司命手中那封印起来的盒子打开,把往生珠取出,朝阵法中的结界打去,当缺口出现的时候,颜淮将澡雪唤出,持剑飞身朝阵法里而去,将昆仑镜置于阵眼之上。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岚书的身影。
岚书,珍重。
“颜淮,不要。”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远处传来,赶来的身影戛然而止,岚书被夙尧拦在结界之外,惊恐的看见颜淮悬在半空的身影被烈火吞噬,尸骨无存。她无力的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迟了。
她望着虚无燃烧的苍穹之镜,和跪满了满地的仙魔,骤然转身离去。
狭长的身影孤冷寂静,仿佛一日之间,腐朽荒芜,再也没了生机。
颜淮,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你怎么能走。
说好的天荒地老,厮守白头,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独自赴死。
两行清泪划下,埋入黄土之中。
又是一百年,拂晓在普湮以身赴死的那一日,回了紫月山,在收拾普湮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
信中提及之人甚多,其中还包含着他没有说出口的真相,关于当年诸神死于阵法中的真相。
当年大阵已成,而普湮却在千里之外,等接到诸神下来劝解他回神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赶回去了,他没想到般若知道阵眼所在,更不知道她会将诸神引入阵眼,让他们惨死镇中,她继而又将司夏的玉箫盗走,将镇魔塔下的魔君放出。这才导致了接下来一切惨案的发生。
普湮研究了数年,才想出将阵法毁灭的法子,只是代价惨重,需要以十方神器作为媒介,用创阵之人的血,和承袭祖神一脉的另一位天神以身祭世,才能毁阵。
兵解之法,以死谋生。
这八字箴言是雪女说出来的,也是普湮参悟了多年才想出来的方法,这九死一生的法子,全靠天命,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颜淮会听见雪女说出的毁阵方法而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