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州不在家的时候,花团都是睡在主卧里的,现在他回来了,花团就被赶到了客房去睡。

花团抱着衣服往客房走的时候,表情无措到发懵。他用了近一周才熟悉完自己以后的新家,才敢在家里闲散随性,才敢随便翻家里的冰箱、主卧的衣柜,才敢脱了鞋子往柔软的沙发上踩……

但仅仅一个晚上,他好像就从这个家的小主人瞬息变成了要看人眼色的客人,事事束缚,过得小心翼翼。

等坐到客卧的**,花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是懵了,而是心脏疼得发麻,暂时失去了感知,等那种密密麻麻细针尖扎一般的疼痛爬上心口时,花团皱着眉落泪。

他忽然很恨。

他恨自己变得如此迟钝懦弱,像个傻子一样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就能委屈得要哭。

他也恨自己的脑子变得不那么灵光了,因为他完全想不明白顾辰州为什么会这样忽好忽坏地对他……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哭得恍惚间,花团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来一副画面。

画面里身材纤瘦的清冷少年在修自行车,旁边蹲了个块头很大的男人,一直在添乱。

在男人第四次把工具递错,并抹得满手的黑色脏兮兮的机油时,少年终于怒了,“二货,不想干就滚开,别添乱!”

男人抬起头,盯了少年许久,然后露出一个痴笑,“哦。”

少年没好气道,“哦什么哦,又犯傻?”

在少年眼里,这个他救回来并不情不愿收养着的男人,就是个二傻子,完全是干啥啥不会,添堵第一名,关键每顿吃得比猪还多,他都快要养不起了。

男人并不介意少年的嫌弃,反而笑道,“别总板着脸了,哪怕是骂我也好,我都觉得你又好看又可爱。”

“……神经病。”少年愣愣道,突然,指尖有一丝痛意袭来,少年皱起了眉。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划伤了?!快让我看看…”

只不过被铁丝尖端划伤一点小口,血都没怎么流,却让男人急成这样。

男人手上脏,不能触碰伤口,他便用手臂把少年搂住低头把那根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你干什么,就一点点小伤而……”

男人清理了他的伤口,然后用下巴抵住少年的头顶,轻声哄道,“没事了,我在。”

少年愣怔间,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这个男人真是狡猾,他看穿了少年故作坚强的伪装,更知道他心底里其实住着一个会因为别人都有糖吃就他没有而委屈难过的小朋友,所以他对少年用尽甜言蜜语来哄骗他。

他说,“以后如果想哭,就到我的怀里来,别人不会看见,也不会笑话你。”

“别怕,以后不论是谁欺负你,我都会帮你狠狠欺负回去,让那些人都知道,你也是有人撑腰的人…”

“乖,不哭了,我心疼…”

花团想起来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爱哭了,因为曾经有一个人,给了他一落泪就有人心疼的资本。

快要睡着的时候,花团隔着朦胧的灯光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他所熟悉的身影,在对他笑。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可手在空气里挥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

花团不敢再继续,马上把手缩了回来,藏在胸前,他怕再伸手试探下去,他的梦就要醒了。

也许是从来不曾听过那样的承诺,所以顾辰州曾经的每一句话,花团都深深记在脑海里,在那些风餐露宿的每一个晚上,他都拿出来听一听,就好像真的有人在摸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哄他入睡。

然后花团便睡着了。

事实上,他蜷缩着身体,孤独地做着甜甜的美梦,被子没有盖,房间的灯也忘了关,而那个人,也真的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