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皇帝的女人

无名的视线落在那夫妇二人手里,而他的举动又怎能逃过高允的敏锐观察。他顺着无名的视线看去,眼神落定在男人急速藏进袖子里的东西,忽然快步过去。

他抢过男人的手,掰开他的手心,抓着那块玉呆怔地看了许久,那眼眸里既充满了欣喜,又充满了阴寒。

他欣喜地是,也许阿君没死,他阴寒的是,若是阿君死了,这帮市井百姓又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此玉你们从何而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问出,高允的眼眸里嗜血一般通红,他抓着男人的手,害他疼地直咬牙。

“这位爷,你别误会,这玉不是我们偷的,这是一个公子落下的,真的与我们无关啊。”妇人不停地解释着,眼里满是惊恐,她看着眼前的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他们夫妻惹不起!

高允冷眼看着惊恐的夫妇二人,却无视他们的恐惧,抓着玉凑到那男人面前,“那位公子?可是昨日雨天你们在此见到过他?”

“是是是,大爷,我们就是昨天傍晚,那公子买了两个烧饼便下了雨,他走得太急,我们还来不及将这玉还给他。”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高允已激动地手发颤,他嘴巴也跟着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无名,你听到了么?他们也见到了阿君,是阿君,我没有眼花。”高允激动地抓着无名的肩头,用期盼认真地眼神看着他,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无名也跟着欢喜起来,重重地点头,他从来没有看过王爷如此开心过。他从来没有见过王爷的笑,原来可以这么地温润。

高允看着手里的玉,就如期盼良人那般,守在了烧饼铺子前,他本就长得俊俏,此刻脸上隐隐多了一丝笑容,让他那张峻冷的脸多了几分柔光。他颀长地身影立在那,一身的便衣紫袍随风吹起裙角,露出里面青色的长衫,长衫上隐隐约约绣着一副木槿花案。

无名看地怔神,这还是那个冷面无情的王爷吗?

“小姐,我觉得这块玉还不错,你说这个配在衣服上是不是很好看”,珠宝铺子里,三人正在四处打量,织锦显得很激动,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多宝贝,当她握着一块玉在手心的时候,忽然冲着身后正在看挂饰的沈芊君道。

沈芊君微微回眸,看了眼织锦手里的玉,淡淡一笑,“是不错。”

“哪里比得过小姐的羊脂白玉”,张妈轻声道,然后结果织锦手里的玉去和老板问价。

“掌柜的,这个玉怎么卖?”

“这位夫人,您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北鲜和田的商贩运送过来的汉白玉,你看它色泽晶莹,就如水一般透彻,当地人喊它水白玉,无独有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老板夸夸其谈,接过张妈手里的玉,给她详细地粉丝纹理。

沈芊君只是摇摇头,汉白玉通体洁白,可是并不通透,一般用于建筑,比如石狮和佛像,这要是做成手镯色泽还如此光鲜通透的,定是惨杂了其它成分,她也不揭穿,只是继续看着各种挂饰,但提到她的羊脂白玉,沈芊君还是留了个神,探手到自己的腰际,这羊脂白玉她没来得及还给阿允,是以就一直随身保管着。

只是手刚探到腰际的小锦囊袋子时,她整个人都懵了,袋子,是空的!

“唉?小姐,你去哪里啊?”织锦在后面唤着,里面和老板喊价的张妈也忙放下那汉白玉,“不好意思,我们下回再来看。”

“唉?你别走啊,这价钱好商量~”。

玉会去哪里?沈芊君跑出铺子,站在石阶上彷徨观望,街道上人流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人有些晃眼,她捂着额头,看得有些眼花。

“烧饼,卖烧饼”。

对面烧饼铺子,一对夫妻正在有气无力地喊着,那妇人显得很难过,她一抬头,便正好对上沈芊君,忽然惊喜喊道,“公子,是你?”

“你认识我?”沈芊君缓缓穿过人群走过去,那妇人立即走出烧饼摊子,激动上前,“公子,你昨日在我们烧饼铺子买烧饼的时候不慎丢下一块玉,我们夫妻帮你好好保管了,方才,有位公子将玉拿走了,他等了你许久又离开了,你别走,等一等他就来。”

沈芊君一听,身子猛地一颤,然后急忙转身,她害怕那个拿他玉的人是阿允。

“公子,别走啊,别走,公子,求你行行好,我们捡了你的玉没有据为己有,你就看在我们不贪图小利份上,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得了痨病,本来是可以拿你那块玉当了还钱的,我们铺子的生意真的不好,没有钱给孩子找大夫,可是我们夫妻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可不能死啊…”,妇人一边哭诉着,一边扯着沈芊君的裙子,沈芊君蹙眉,蹲下腰忙搀扶着女人起来。

“大姐,不要这样,你家孩子得了痨病?”看着妇人哭得两眼朦胧,沈芊君问着,竟然有一丝踌躇了,虽然眼前只是个陌生人,可是看到这个母亲哭得如此凄惨,她竟然不忍心,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终开口,“你孩子在哪,带我去瞧瞧。”

“唉”,妇人忙应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应,她的男人也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感激,“我家内人不懂事,公子,我们不能耽误你办事…”。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医书,可能能帮上一些忙”,言毕,她又冲着身后的织锦道,“织锦,你去找个大夫来。”

“大哥,你在这里等着,待会带我家丫头过去,我和我家老仆还有你夫人先去瞧瞧。”沈芊君拉着女人的手,才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男扮女装,有些窘迫地急忙把手撒开,让张妈走在了女人的旁边。

只是几人还没离开,一声喊声将沈芊君怔在了原地。

“阿君,你还要躲我几时?”

温润悠然的声音,其中还惨杂着一丝的苦楚,那声音瑟瑟发抖,带着颤音,甚至有一丝令人听到会心痛的感觉。

张妈回头,楞在了原地,然后看向沈芊君僵直的背不出声。

沈芊君站定,想要溜走,想要逃,可是下一秒,高允已飞速奔来,从后面将她环抱住,属于他身上熟悉的木槿香味淡淡地飘来,他的胸膛一如从前那般的厚实,虽然他们早就见过面,可是当高允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心痛很心痛。

“公子,你认错了…”,沈芊君嘴角轻抿,还没把话说完,身子已被高允掰转过来。

高允握着手里的羊脂白玉,举在沈芊君面前,“这是铁证,你躲不掉。这次既然我找到了你,我就不会放手!”

“阿允…”沈芊君终于还是抵不过,轻唤出声。

只是大街上,忽然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立即引来了众人的侧目,而且这两个男子都长得很俊俏,大家自然以为是断袖,都鄙视地看了一眼便又走开。

“阿君”,似是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一般,高允拉起沈芊君的手,大手在她小手上摩挲,似要将人的手捏到骨子里去一般,然后将她的手送到自己的脸颊边,感受着来自她手心的温暖,每一次触摸,似乎都是在慰藉这些日子留下的一道伤。

他看着眼前的人,刻骨的容颜,让他心痛的眼神,为何这些日子她要一直躲着自己,为何既然没死,却还要让他伤心,阿君,你知道自己有多残忍吗?

一滴清泪沿着手指滑落,滴在沈芊君的手指上沁凉。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用极尽神情的眼神看着她,眼角里竟然淌出泪来,手主动抚摸上男人的脸,像是要好好地回忆这张面容一般,沈芊君微微一扬唇,“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傻?”

当她知道他为自己一夜白头,她何尝不心痛,可是她想他好好的,他有亚赛这么一个好妻子,比自己好上千倍百倍,她觉得自己,不能连累他。

但是这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一切只化为了嘴边的浅笑。

高允摇头,“阿君,遇到你,注定我一生痴傻”,说毕,他便张开双臂,将人拥在了怀中,手紧紧地扣住人儿的背,他发誓,他要一生用性命来保护她。

“皇上,那不是宸王吗?他一直告病在家,奴才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他精神地很啊。”街边人群依旧川流不息,只是在暗角,两双眼睛正瞩目着那边搂搂抱抱的两人。

高演如炬的眸子闪过一道戏谑之光,看着高允怀里的沈芊君,一摇手中折扇,沈芊君,想不到你竟没死,呵呵,朕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去,你若死了,朕与你的前程过往,还怎么继续?

他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的笑意,但很快便被那邪魅的笑掩饰,手中折扇一扬,敲在那太监的头上,“走,咱们今日去丞相府瞧瞧,就当是微服私访了。”

“啊?皇,黄公子,你不是打算去春风楼的吗?”太监伸了伸脖子讨好道。

“恩?本公子想去哪里何时轮到你多嘴?那些庸脂俗粉入不了我的眼。”说毕,用折扇拍了拍太监的脸。

那太监忙称是,低眉顺眼地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阿允,咱们先去这位大姐家瞧瞧吧,她家的孩子有痨病,我想去帮帮他们。”从高允的怀里出来,沈芊君又恢复了一番淡然。

高允看着她的眼,轻轻点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妇人带着一行人穿过弄堂小巷终于来到了一家木门前,妇人推开吱呀的木门,脸上露出难色,“寒碜二位公子了,家里简陋。”

众人顺着妇人开门的方向看去,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摆满了各种铁锅和手推车,可是铁锅已经烂了,手推车也基本生锈,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见高允就要随行进去,无名急忙伸手阻拦,“王爷,痨病会传染。”

“小儿痨病一般是不会传染的,放心。”沈芊君急忙出声打断无名的话,妇人一脸感动的表情,擦着眼角未干的泪,“公子,你心肠真好。”

“大姐,快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咱们快点进去吧。”说毕,便跟着妇人走进了屋子里。

屋内的光线很不好,四方形的屋子,床摆在正中央,窗户在床的左侧,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四角饭桌上,还放着一个碗,碗里的药已经凝固了。

而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娘亲回来了,声音很是虚弱,“娘,难受”,刚说完,他便连续咳嗽了几声。

“二娃子,这里有两位恩公,他们说帮你把病治好,快,二娃子,快起来,给两位恩公磕头。”妇人哭哭啼啼着,抱着床、上的孩子就要让他坐起。

“孩子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沈芊君快步上前阻止妇人,探手到男孩的额头上,然后微微蹙眉,“是低热,这痨病可以根治。医书上有记载,痨病者,面色乍赤乍白,乍青乍黄,唇口生疮,声嗄咽痒,烦梦不宁,发焦舌燥,寒热盗汗,口出秽气,不知香味,喜见人过,常怀忿怒,梦见亡先,惊悸咳逆;或腹中有块,或脑后两边有小结核。……皆为痨虫之候也。月华丸主之。多食鳗鱼肉,既有滋补,又善杀痨虫,或用鳗鱼骨烧黑,鳖甲炒为末,煎人参、当归、白芍、白薇汤送下,补虚杀虫,相辅而行。即可大好。”

将手转过方向,果然在男孩的后脑勺上摸到小肿块。

妇人神色慌张,他们家里穷,哪里买得起那么多名贵药材?

正想着,织锦匆匆忙忙带了一个郎中走进,那郎中一看屋内满满的人,先是愣神,毕竟在如此破烂寒酸的房间里,却能看到这么衣着华服的公子,是有些奇怪。

是以他也不敢怠慢,忙提着药箱上前给男孩把脉。

“你家孩子的痨病只是刚发,早些服一些鳗鱼滋补,将腹中痨虫杀死便可无大碍。”郎中的方子,果然和沈芊君的如出一辙。

高允立在当场,有些出神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郎中开方子,那镇静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惊讶,他能感觉得到,她变了,似乎变得更加沉着冷静了。

织锦拿着方子送郎中便出去了,屋内妇人搂着孩子,又开始一阵哭哭啼啼。

“大姐,不要哭,这些钱你拿着,给孩子买最好的药。”沈芊君上前一步,将自己随身的钱袋子拿出,悉数都给了那妇人。

沉沉的一袋子钱,怕是他们夫妻几辈子都赚不到,妇人当即就敢动地岂不成神,抱着孩子便给沈芊君下跪,“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孩子,快跟恩公说谢谢。”

“谢谢恩公。”那孩子奶声奶气道,却是用尽了力气。

沈芊君微笑地抚摸着男孩的头,“钱乃身外之物,命却是无价的。我们也算是有缘,起来吧,快别跪了。”

“唉,恩公,你真是好人。”妇人擦着眼泪,无力的其他人无不感动,尤其是看着妇人破旧衣衫怀中抱着的可怜孩子,那嘴唇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样子直让人心疼。

与妇人又体己叮嘱了好一番话,沈芊君等人才离开。

刚走出院子的时候,高允便忍不住出声,“阿君,你变了。”

“恩?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沈芊君打趣道,提前跨出了一步,走在破烂的弄堂里,弄堂狭窄,周围都是些烂木头破帆布,她随手捻起破帆布的一角,又抬头望了望旁边的房子,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你一向就狠不下心肠来,不过现在的你,更让人摸不透”,高允自言自语着,却又忽然一笑,“阿君,我们可以重新再来吗?”

他这一问,让沈芊君一怔,手指掐着帆布半晌没有回应,后面跟着的无名、织锦和张妈,也都止步,互相对视着,然后三人悄悄别过了头去。

“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三哥,没有皇权争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高允认真地重复着,靠近了一步。

沈芊君松开手指,淡淡一笑,“之前我已经给你答复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即便不是为了昊。而如今,我身负着血海深仇,如果我的仇人就是你母后,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沈芊君回头,忽然逼视着高允,她仰起头,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让高允怔地不能回答,只能不断地后退。

高允大喘了一口气,搀扶着旁边的围墙才不让自己跌倒,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终于苦涩一笑,“我知道了,我们,也许,只是生不逢时,但是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什么都够了。”沈芊君淡笑,然后冲着身后的人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王爷保重。”

织锦和张妈都慢吞吞地绕过高允跟在了沈芊君后面,她们方才都还未小姐高兴的,可是现在,眼里都满布了云雾。

“小姐,方才你与王爷重逢的时候,您分明是很开心的,可是为何你要与王爷说那种话?”张妈跟在沈芊君后面,在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问道。

沈芊君步子一止,缓缓回头,余光淡扫巷子角的高允,暗藏一丝哀伤,“他夹在中间总是不好,而我的野心,也并不是他能料想的,我要的并不是简单的报仇,而是属于昊的皇位!”

话音落下,沈芊君拳头紧紧捏着,然后快步走出了巷子,又重新回到了人流涌动的街巷。

张妈深呼一口气,回头看了眼高允,唤织锦跟上。

“王爷,沈姑娘走了”。无名在旁边轻轻提醒,而高允这才回过神来,细细咀嚼着无名方才说的三个字,‘沈姑娘?’,这是多久以前,曾经无名这样称呼阿君的?

“回吧”,高允眼里充斥着心痛,捂着心口,难掩此时的疼痛,他不懂,为何不管什么时候,阿君都不接受他,为何?

手狠狠地砸在墙上,震得墙上泥土斑驳落下,无名看着高允受伤流血的手,立即制止,“王爷,你再砸手就会废了。”

“废了?废了才好,可是废了她会多瞧上一眼吗?”高允失落地说着,忽然冷冷嘲笑着自己,跌跌撞撞在巷子里走着。

无名看着高允离去的忧伤背影,缓缓捏紧了拳头,他暗暗发誓,不管利用什么方法,他都要让沈姑娘再次回到王爷身边。

“小姐,您累不累?”一路上,沈芊君走得很快,织锦小跑着跟着,倒是张妈跟地有些吃力。

被织锦这么一问,沈芊君这才回头,看着张妈一边气喘吁吁地跟着,一边伸手似乎想要说什么。

“张妈,没事吧”,她叹了口气,知道是自己太任性,害的张妈也跟着她受罪。

“我没事,只是小姐,你心里要没事张妈才安心。”张妈扣上沈芊君的手,在街巷里走着,两人同时抬头望天,沈芊君淡淡一笑,“天快黑了,快些回府吧。”

“恩。”

只是他们来到府院门前,却不知道,里面的光景早就变了…

织锦小心谨慎地跟在沈芊君后面,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相府,而沈芊君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微微的恐惧,伸手轻轻地拉上了她的手。

织锦朝沈芊君投去一个感激的笑,然后跟着她朝游廊走去。

只是几人刚走到游廊里,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平日里,院子不可能站这么多的丫鬟小厮,可是今日,打从进相府一路就看着两排下人恭恭敬敬地伺候着。

府里来贵客了?

沈芊君心里一怔,知道自己此刻要避讳,忙冲着身后的人小声道,“咱们从另一边过去。”

从正门去东苑有两条路,一条是捷径,红廊水榭的青石小路,另一条则是这条长长的九曲回廊。

沈芊君下了游廊便往水榭边而去,淡扫了一眼荷塘上的清荷,不禁唇角一扬,连荷塘里的东西也休整过了?看来来地是大人物。

她笑着,然后加紧了步子朝东苑而去。

只是快步疾走的时候,想要收住已来不及。

当沈芊君意识到前方有人并刹住的时候,前方已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来则何人,见到皇上居然不行礼?”

皇上?沈芊君立即抬眸看去,果然,在她眼前,一个一身青龙箭袖长袍的男子翩翩而立,他半侧身,用挑衅的眼神看向这边,手中扇子随之一开,挡在胸前。

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头,眉目长得十分妖冶,他的眉就如崒过灰色啥子那般,淡淡地在整个立体的轮廓上分开,一字眉下面那双眼犹如妖冶的狐狸,微微眯着,高高的鼻梁微微抬着,薄唇似有似无轻抿,似要说话却又只以淡笑带过。

男人的衣衫穿的也并不是那么齐整,领口处微微开着,露出里面的锁骨,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静静地等待几人的朝拜。

沈芊君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最终落在他断指的左手上,这个男人是故意用左手摇扇子的吧?这是示威?她摇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除了阿允,外界没人知道她没死。

平复好心情,沈芊君单膝跪下,身后的张妈和织锦也跟着跪下,“草民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太监冷哼一声,而后笑嘻嘻道,“皇上,咱们回宫吧?”

“恩?”高演不悦,折扇一收敲打在他的贴身太监贵喜头上,然后大步朝沈芊君走去。

同色靴子一步步闯入视线,沈芊君咽了咽干涸的唇,心里却同时跟着七上八下起来,不过她依旧故作沉静,要办依旧笔挺地离着,等待着男人下一秒的举动。

只是那双靴子只停留在距离视线不到一米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然后又换了方向,“咱们今晚就在相府用膳了。”

“啊?”贵喜拖长了音调,可是旋即就跟着高演离去的方向而去。

沈芊君缓缓站起,可是却觉得脚依旧很麻,方才,真的好险,她忙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小姐,你没事吧?”张妈急忙上前关切问道,拿出自己的帕子也给沈芊君擦了擦。

沈芊君忙摇头,吸了吸鼻子,“咱们走吧。”

回到东苑把门关上,她的心还跟着砰砰跳个不停,手抚上小腹,感觉到里面的动静,沈芊君轻轻安慰着,“宝宝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她深深地闭上了眼,却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和身份早就被人发现。

张妈回府便去了厨房吩咐下人煮参汤,可是走到半路,大厅里便有丫鬟来传话,“张妈,皇上来了,所有人都在大厅里接驾呢,皇上吩咐府中的女眷都要去前院伺候…”,那丫鬟神色慌张,然后又凑到张妈耳边,“老爷让小姐委屈一下,待会就换上丫鬟的衣服过去,快些,别让皇上等急了。”

张妈忙点头,又赶回了东苑,轻轻敲门,“小姐,皇上吩咐府中的女眷都去前院伺候,老爷让您委屈一下,换身丫鬟的衣服前去,待会就混在众丫鬟里面,应该没事。”

沈芊君开门,接过张妈手里的衣服点了点头。

前院特别的容重,院子里都换上了新鲜的花,院子中央摆了一张几米长的方桌,偌大的方桌无人入座,除了正对荷塘的高演,正眯缝着眼睛,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四处打量着荷塘边站着的一干丫鬟。

“呵,相府果然不比朕的皇宫查,相爷也是深藏不漏啊,就连伺候的丫鬟个个都这么出挑?”高演眼神飘忽,说着官场话,其实他根本就没睁眼瞧对面的人。

“皇上谬赞了,老臣平日里都忙于辅助皇上,府中上下都是由微臣的弟妹在打理。”沈相逢迎一笑,吩咐身边的人给高演斟酒,而说到梅氏时,梅氏立即便笑盈盈站出,“皇上,民妇的两个女儿还在打扮,稍后便到,听说皇上一向爱美惜美,凤鸾两姐妹能得皇上这一知音,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呵呵,朕不禁爱美惜美,鞥知道如何呵护美人?”高演端起酒杯,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方要启唇呷一口,却忽然被来人给吸引了过去,手指在酒杯边缘一定,却笑得愈发大声起来,“相爷,相府可有公子?”

“额?老臣只有一位千金,也就是仙逝的沈后,不曾再有其他子嗣。”沈相立即紧蹙眉头,十分不解起来,可是他心里愈发焦急起来,皇上如此问是何意?

“相爷,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恩?方才朕便在您的后花园里与您家的公子撞了个正着。”高演这话一路,朝着丫鬟走去的沈芊君身子便猛然一僵。

而梅氏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她心里当然清楚,皇上口里说的公子,就是沈芊君。

“皇上,相爷只有君儿那么一个女儿,爱惜地紧呢,府中并无公子,莫不是凤儿那丫头贪玩,女扮男装,才让皇上误会了吧?”梅氏故意把女扮男装四个字咬地很重,征得沈相差点没咬到舌头,忙把梅氏拉到一边,瞪了她一眼。

“哦?方才朕看到的是相府二小姐?”高演眯缝着眼,然后斜斜地朝沈芊君看了一眼,忙收住手上的动作,指了指,“朕要那个丫头来斟酒,相爷,可以吧?”

众人这才都朝着高演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都紧绷了身子,因为高演指着的人,是沈芊君!

梅氏嘴角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理了理自己耳鬓的发,然后站到一边不说话,她倒要看看接下去会上演怎样的好戏了。

“皇上,这…”,沈相方想要阻止,站在沈芊君旁边的织锦便抢先一步,站了出来,“皇上,让奴婢来伺候您。”

“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哪里来的,这里只有主子说话的份,哪里有你插嘴的道理,来人啊,掌嘴。”梅氏原本还站在沈相后面,一看有人出来要搅局,她忙呵斥着。

旋即便有家丁上来将织锦拉了下去,老远便听到游廊里织锦被处罚的呼喊声,“啊,啊。”

沈芊君低垂着眸子,尽量隐忍着,她知道此刻梅氏巴不得她出岔子,身份暴露。

“皇上,请赎罪,奴婢的手之前有过敏,为了皇上的安全,奴婢请求处罚。”沈芊君轻轻跪下,头始终是低着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不太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她深航所散发的不畏不惧。

“是吗?朕最不怕地就是受伤或者病死?”忽然,斜坐在方桌前的人将手中的杯子一丢,那里面的酒水旋即便泼在了梅氏身上,梅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高演已大步朝沈芊君而去。

好好的,皇上为何拿酒泼自己?

高演邪魅笑着,快步走到沈芊君跟前,一手挑起她的下颚,欣赏着她那张绝世的容颜,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她耳根,“你是不是很讨厌你的庶母呢?”

这一句庶母出口,惊得沈芊君半晌呆怔,她嘴唇发颤,竟不知如何回答,看着高演笑意十足的眼眸,可是那双眸子里却有着完全令人不解的东西,那是一种近乎玩味的笑,但更多地是戏弄。

对,就是戏弄的表情。

“长得真是不错,想不到相爷这里,连奴婢也出挑地似官家小姐。”高演微微侧身,手却还在沈芊君的下巴上摩挲,只是忽然,他加紧了力道,捏地沈芊君疼痛地蹙眉。

梅氏一看皇上似乎对沈芊君起了兴趣,忙用帕子擦了擦自己身上的酒,讨好般地走向高演身边,“皇上,她只是个身份低贱的贱婢,您这样会脏了手的,凤儿、鸾儿马上要出来了。”

因为见梅氏是想要转开高演的注意力,沈相也并未阻止,只是一边其他的人却不禁一颤,方才二夫人说大小姐是什么?贱婢?

沈芊君当然知道梅氏此刻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上皇帝的龙榻,她缓缓一笑,由之前的冷傲拒绝,忽然伸手,覆上了高演的手背,柔声道,“皇上既然惜美,就当以公子风范待人,下人也是人,皇上您这次选秀不也是秉承天下一家,无论品鉴的原则吗?奴婢身份下贱,但又怎么能说是脏了皇上的手呢?”

这话是说给梅氏听的,梅氏怔在当场,被身后的沈相拉了回去,“皇上,老臣的两个侄女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游廊走来的两人。

一前一后,正是沈芊凤和沈芊鸾。

走在前面的是沈芊凤,她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随后她那灵巧的双手在我的长发间跳动,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

她身上的华装却是不如她本人的光芒,黑色的眸里是不易察觉的**和魅彩流转、暗黑在眸中一直停蒂、她美丽得接近妖孽。那精致的柳叶眉弯着、天然而成、且以微笑的角度存在着。皮肤没有那么白、但是却泛着透玉色的光芒、似乎像冬天的雪一样、那么光华皎洁。唇上是微微一点的唇彩、有如玫瑰一般娇嫩、像是玫瑰一样**、她就是天地间最为奇异的女子,她拥有魅惑君王的颜色、剔透光芒的雪肤、迷茫混合的气质……

看到这样的沈芊凤,不仅是沈芊君呆怔了,就连一向对这个女儿失望的沈相和梅氏二人,都不由得表露出惊叹的眼神。

这…是她们的女儿吗?

高演掐在沈芊君下巴上的手指也嗖地放开,他用欣赏却又略带露骨的眼神打量着走在前面的沈芊凤,大手一抓,将沈芊君抓起拥到怀里。

“沈家二小姐,果然是姿色动人。”

“皇上谬赞了”,梅氏得意笑着,待沈芊凤走来,众人才看向她身后的沈芊鸾,可是沈芊鸾却显得很可怜,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荷花素袍,头上的装饰也不多,只斜插了一根白玉木槿簪。

高演一看沈芊鸾的打扮,立即不悦道,“你穿成这奔丧的样子是想诅咒本王吗?还有,木槿?你知道的,本王最讨厌的就是木槿。”

木槿是宸王最爱之物,沈芊鸾连续犯了两大忌,高演不免第一眼瞧着就厌恶她。

“皇上,民女不知,民女…”,沈芊鸾咬着唇,却又难言之隐,她朝梅氏投去求职的眼神,双手因为紧张,不断地在胸前来回绞着衣服。

沈芊凤扫了楚楚可怜的沈芊鸾一眼,眼里却满是讥讽,“是啊,妹妹,你一向最识大体的,今日怎么会如此不知分寸呢,皇上,您可别怪小妹,她只是太紧张了。”

“朕怎么会怪她,她有你这么个通情达理的美人姐姐,朕自当珍惜。”

说毕,高演哈哈一笑,搂着沈芊凤朝着方桌而去,而另一只手,还拉着沈芊君。

院子里的人都不敢做声,只能看着大鱼大肉前皇帝左拥右抱,明显两位小姐,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却谄媚至极。

高演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温存,可是与沈芊凤尽兴喝酒之余,还是时不时地看几眼身边的人,大手毫不避讳地在她大腿上摩挲。

沈芊君别开头去,并不想理会,只盼着时间早些过去,只是她在揣测,既然高演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为何不当场拆穿?

他曾经因为自己被断一根手指,这仇怕是必报的吧。

细想着,她的眼眸慢慢暗了起来。

直到忽然,沈芊凤‘啊呀’一声,忽然手中的杯子一滑,作势就凑到了高演的怀里,“皇上,凤儿该死,凤儿没抓牢杯子…”。她边说着,边拿帕子去擦拭高演的衣服,故意伸出那白玉的手。上面手指扎满了一个个小洞。

高演当然看出了沈芊凤的小心思,可是他并不拆穿,只是佯装心疼,然后抓起她的手问道,“美人,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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