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从天而降的人
“带了,带了。”颜落夕忙不迭的掏出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双手呈上。
妇人拿着她的身份证,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着,最后抬起头,定定的凝视着颜落夕的脸。
颜落夕被妇人一张喜怒哀乐五味陈杂的脸弄傻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脸上有什么?
她急忙伸手一抹脸,嘴边沾着的面包碎屑随手而落,她无比歉意的讪笑着:“对不起啊,刚刚在楼下吃午饭……看见你贴招租,急着上了,就……”
“你的爸爸叫颜永生?”妇人看着颜落夕的目光怪怪的,像是捉摸,又像是肯定。
已经好多年没人在颜落夕面前提起爸爸了,她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
“你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你从此跟着爸爸生活?”
颜落夕心里一下子警觉起来,但依然诚实的点点头。
“落夕,你真的是颜落夕!”妇人脸色苍白,突然抓住颜落夕的手,颜落夕明显能感觉到她整个人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
气氛急剧转变。
什么情况啊!颜落夕看着美妇的表情如变脸般,她怔怔地迎视着她,以一种难解的表情。
“落夕,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妈妈啊!”美妇激动的死死抓住她的手,如同怕她突然跑了一样,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妈妈!
颜落夕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妈妈,弄的大脑浑浑噩噩,随后一片空白,炎热的空气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落夕,我的女儿,我想你想的好苦啊!”美妇由刚刚的隐忍哽咽,到此刻放声痛哭,她突然伸出双臂,用力的抱紧了颜落夕。
颜落夕被这突然的拥抱弄的浑身不自在起来,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阿姨,你先等等,等等再认女儿。”
美妇撕心裂肺的哭声,被颜落夕这一声‘阿姨’给打断了,她的面容一僵,然后哗地失去了血色,嘴角噙着一丝苦笑,“你这孩子,真是把妈妈忘光了!”
情况虽然有些突然,颜落夕依然牢记着自己租房子的使命,相对于美妇的激动异常,她比较冷静,她拉着美妇的手,安抚性的建议,“阿姨,咱们先到沙发上坐坐,慢慢说,好吗!”
美妇此时也稍稍冷静下来,平日里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只是因为过于激动,刚刚才会表现的有些不正常,听着颜落夕口口声声叫她阿姨,她的心里面象泼进了一碗黄连,苦不堪言。
她点点头,和颜落夕一起坐到沙发上。
二人坐定后,颜落夕不由抬眼打量眼前的美妇人,无可挑剔的精致妆容,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高贵,雍容的气质,让她无法把眼前的人,同十四年前那个每日同爸爸争吵,泼辣,凌厉,披头散发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落夕,你对妈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美妇人见颜落夕看着自己表情木然,脸上浮现出一种楚楚动人的忧伤,凝视着颜落夕的眼眸再次泛起一层水雾。
“有……有点儿印象的。”颜落夕干巴巴的笑着,仔细看看,眼前的妇人跟记忆里的妈妈多少还是有些像的。
“你出生在g市,今年二十二岁,你的生日是三月六日……”美妇胸膛起伏得厉害,仿佛有许多话讲,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好。
“这些……这些身份证上都有的……”颜落夕有些不厚道的提醒着,她才不会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妈妈而激动呢。
其实,这并不能怪颜落夕冷血无情,也不是颜落夕不想有个妈妈,只是时光的磨砺,让这个最亲切,最温暖的称谓,变成了一种符号。
八岁的孩子,突然失去妈妈,立即成了一株无依无靠的小草,没妈的孩子本来就够可怜的,爸爸又意外的死亡,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八九岁的孩子,在孤单惊慌中,看人脸色隐忍生活,不好过,也得咬着牙忍。
颜落夕在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最需要妈妈的年龄,她的妈妈缺席了,她在无数疯狂思念妈妈的日子里,把对妈妈的爱,慢慢的演变成了怨,恨,最后,转为平淡,遗忘。
十四年的光阴如箭,她习惯了妈妈这个位置的空白。
她忘记了妈妈所代表的美好,温暖,所以今天突然有个人对自己说,她是自己的妈妈,她有些无法接受,甚至有些别扭的不愿意接受。
其实颜落夕心里一早就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百分之九十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亲生妈妈——自己一无财,二无貌的,人家明显是有钱有势的人,除非她精神不正常,要不然谁会闲着没事,随便的认女儿玩啊!
美妇喉间一滞,嘴里一阵一阵的发苦,“我叫薛丽萍。”说着,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颜落夕,“你爸爸叫颜永生,职业是司机,嗜酒如命,我和你爸爸最后一次争执,他把我打成重伤,住进医院一个多月,出院后,我们办理了离婚……”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颜落夕局促的挥着手,打断了薛丽萍的回忆,那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都不愿意想起,估计薛丽萍也是被她逼急了,才说出来。
“落夕,你承认我是你妈妈了!”薛丽萍惊喜万分,再次伸手来抱颜落夕。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搂搂抱抱的干什么啊!
虽然颜落夕确定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妈妈了,但眼前之人也只是一个存在她记忆里的陌生人,她们的感情还不足以让她们之间马上亲热起来。
颜落夕非常不喜欢妈妈这样热情的表达感情方式,微微向后躲闪着,“承认了,我承认了,刚刚对不起啊……”
“你这个孩子,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薛丽萍有些尴尬的收回胳膊,放弃拥抱颜落夕的想法,她对颜落夕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八岁的小女孩,觉得女儿还是自己怀里的宝贝儿。
但看着颜落夕的表情,她一阵心酸,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和女儿亲密的时机,再来修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