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知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江城的夜晚,很深很冷,这晚下了很大的雨,瓢泼一样,伴随着电闪雷鸣。

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的亮落进别墅客厅,落在黑衣黑裤的男人身上。

他静默无声的坐着。

有种深沉又寂寞的孤独感。

等到那光亮消失,黑漆漆的别墅里,燃起了一抹猩红,周宴指间夹着烟,抽了一口。

距离江奶奶过世,已经半个多月了。

江南知从他眼前消失了整整半个月有余,他该满意的,这不就是他想要的?

但心情却越来越糟糕,糟糕的他控制不住的会想她。

闭上眼,是她在他面上羞怯的样子,是她含笑的眼,是她满目期待的眼睛。

是那一声一声的‘阿宴’。

叫的他心烦意乱,窗外雷声阵阵,炸开一样的。

他还记得,江南知最怕打雷,总是在这样的雷雨夜,蹲坐在他卧室的房门口。

他嫌她矫情,在他门口是听不到雷声吗?她在房间里睡着难道会被雷劈到不成。

厌恶一个人,是她所有的行为都让他厌恶的程度。

他那么想要摆脱的一个人,为什么,最后会让他这么难受。

指间的烟,一寸寸的往下掉。

吸进肺里再吐出,却丝毫没办法将他心里的烦闷带出来,周宴闭上了眼。

“阿宴。”

江南知的声音,和她的脸又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

江南知和苏司禹第二天去抓鱼,她穿了件比较旧的衣服,套上了水鞋。

一出来看到穿的休闲干净的苏司禹,歪了歪头,“你打算这样去抓鱼吗?”

苏司禹道,“有什么问题?”

“起码要换上这个。”

江南知拎出了给他准备的水鞋,苏司禹接过来,说,“我还没穿过这个。”

他套上水鞋在地上踩了踩。

自然是没有平时穿的鞋舒服,但第一次穿,觉得很有意思。

江南知还备了鱼篮和鱼网,苏司禹拿着,两人出了门。

去的地方,穿过小镇,是一处略显偏僻的乡下,房屋很少,但溪流很多。

江南知带着苏司禹去了一条水流较急的溪流,将鱼篮卡在一处激流下说。

“这里水流急,鱼会被冲下来,运气好可以收货很多呢。”

“这样。”

苏司禹走到她身边,扶动着鱼篮将它卡的更紧些。

“这样可以吗?”

他做完看向江南知。

江南知点点头,“这样很好。”

苏司禹卡好了鱼篮,从激流里跨上岸,下来很容易,但上来有流水的阻力,又是向上的方位,相对并不那么轻松。

苏司禹上了岸,就朝还在水里的江南知伸出了手,江南知原本已经要自己上岸了。

突然眼神伸出一只手。

她抬眼看向苏司禹,他正看着她,眉眼间和煦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的让人觉得温暖。

只迟疑了一秒,江南知伸出了手。

苏司禹的手很大很暖,握住她时很紧很有力,让她莫名的觉得安全感十足。

两人手掌相握的下一秒,苏司禹用力将江南知带起来,江南知上了岸。

两人都站在岸边,距离极近。

太近了。

她下意识先后退了一步,却忘了后面就离岸了,脚向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苏司禹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捞了回来。

这一次,江南知跌进了苏司禹的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

突如其来的亲密姿势,让两人同时没了动作。

时间好似静止,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水流的声音,以及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莫名的,江南知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收紧,她感到不知所措。

直到一声铃声,打断了寂静。

两人同时拉开了距离,苏司禹对江南知道,“我接个电话。”

江南知微微低着头点头,“好的。”

等苏司禹走出去接电话,她连忙回过头去,面向空旷的野地。

脸颊有些发烫,她蹲下身看着水里的自己。

隐隐绰绰,并不太清楚。

没一会儿,苏司禹就讲完了电话,他走过来,江南知听到脚步声,站起身。

已经恢复到自然的样子。

她拿着鱼网问苏司禹,“要捞鱼吗?”

苏司禹,“当然要。”

“这边来。”

她顺着一条小路,走去另一条小溪,相比刚才那条,这条明显清澈平静很多。

站在溪边,的确能看到有鱼游过去。

两人都下了水,一个赶一个捞,鱼一条都没捞着,他们却玩开心了。

起因是苏司禹没站稳,在水里摔了一下,衣服湿了,江南知站在另一边看着他忍俊不禁的笑,笑过后,她弯腰用手舀起一瓢水,往他身上扬。

苏司禹也跟着舀起水来,两人玩起水来,也不觉得凉,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笑声。

一直到玩累了,两人躺在小坡上,侧头看向彼此。

很久之后,苏司禹开了口,他问江南知,“开心吗?”

江南知点点头,“开心。”

苏司禹笑了,眼角眉梢的弧度都跟着上扬,他说,“久久,我也很开心。”

‘久久’。

第一次有除了老家的人,叫她的小名。

江南知怔了怔。

苏司禹说,“我听别人这么叫过你,是你的小名吧,久久,很好听。”

江南知看着他,“是奶奶取的。”

听她提到奶奶,苏司禹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很快对着她温暖一笑。

“久久,奶奶一定希望你可以幸福久久,开心久久...”

苏司禹的话没说完,江南知抿着唇,‘嗯’了声,她说,“奶奶给我起的名字,就是这个寓意。”

苏司禹深深看着她道,“会的,你一定会幸福久久,也会开心久久。”

会吗?

江南知不知道,但这一刻她愿意相信,她会的。

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天空。

无论受过多大的伤害,人总要对未来充满希冀才好。

她不能因为,和周宴在一起不幸福,就否定未来自己幸福的可能。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这点。

但无论说的多笃定,心里的那些创伤结了疤仍旧留有痕迹,提醒着她,幸福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愿意相信,但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