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浸染了酒意。

传入耳中,朦朦胧胧。

嘈杂的雨声里,林听予感觉有些不真切。

“喂……”

她卡着心跳,张了张嘴。

“嘟嘟嘟……”

对方突然掐断了电话。

林听予顿时方寸大乱。一颗心七上八下。

落寞涌上来,澄眸瞬间暗了几分。

许是他不小心按错了。

又或者。

这个电话早已不属于他。

是别人不小心打错了。

她没有勇气回拨过去印证。

滂沱大雨,将她的心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花。胸腔,潮气漫溢。

半个小时后。

雨势稍弱。

她脱掉外面的薄款风衣,罩在头上。一口气跑到了地铁口。

回到医院。

护工正在给杜星棠按摩双腿,时不时还说上两句。

“小林,回来了。”

“玉姐,你辛苦了。”

林听予放下完全打湿的风衣,对着护工温声感谢。

“小林,都说了这是我的工作。我拿了工资的。你不要总是这么客气。”

护工笑着回道。

有了她的照顾,杜星棠恢复得很快。心脏术后排斥反应也很小。只是还需要卧床静养,不能出去活动。

“玉姐,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林听予看了一下时间,边挽着衬衣袖口,边朝着病床走去。

“迟一点回去没事。小林,你头发都打湿了,赶紧去洗个澡。千万别感冒了。”

几天相处,护工把林听予当成了自家侄女儿。

“是啊。听予,快去换身干净衣服。”

杜星棠也跟着说道。

“那好吧。”

林听予迎着她们关切的目光,轻轻地抿了抿唇。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冷漠,总还是有人真正地关心她。

林听予从柜子里取了居家服,去了洗手间。

护工玉姐等她忙完,这才回家。

“听予,你问了许医生没有,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院里花钱如流水,虽然一切都是“同心”慈善基金会提供的。但杜星棠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我早上问过了,许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个星期。”

林听予拿过干发帽,包住了半长的头发。

“还要一个星期啊?”

杜星棠皱了一下眉头。

她的心思,林听予又何尝不明白。

“妈妈,你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

杜星棠见她眼底泛起一抹淡淡的青色,分明是没有休息好。心中生出一丝心疼。

“听予,新工作怎么样?”

“很好。”

林听予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今天下午我就做了一个青年旅社的方案。”

“我家听予真棒。”

“妈妈,谢谢你。”

林听予眼中有薄雾萦绕,眼尾渐渐泛了红。

那些委屈,在妈妈骄傲的眸光里悉数散去。

九点半。

杜星棠睡着了。

林听予拿了一本建筑方面的专业书走出了病房。

心外科住院部,有一间阅读室。

除了医护人员,偶尔也会有陪护家属前去学习。

林听予之前去了几次,对此比较熟悉。

入一行。爱一行。专一行。

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建筑设计师,既需要先天天赋,更需要不断的努力。

“千溪河”现代化青年旅社的设计,需要大量数据支撑。

虽然苏希澈今天只让她先设计出初稿,但她必须为复稿做好准备。

她已经浪费了六年的时间,落后了同级毕业生很多。若要实现梦想,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林听予轻轻推开阅读室的门,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大抵值夜晚的医生和护士都还没有空闲下来。

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了护眼灯。然后翻开了厚厚的专业书。

安静的环境,很适合读书。

时间不经意地在浅白的书页中溜走。

林听予昨晚有些失眠,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看了三个小时,眼皮开始打架。强撑着说服自己。

再看一页。

临近十二点半,实在撑不下去,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

陆知珩从清锦楼出来,捏了捏发胀的鼻梁骨。眼底,酒意阑珊。

这一次,苏希澈醉得厉害。出门时,完全找不着东南西北。

云祁将他扶上车。转过身来,又准备去扶陆知珩。

“你送他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陆总,还是一起吧?”

云祁见他头脑虽然清醒,但到底喝了一瓶半的白酒。这酒据说后劲很足,所以他怎么都有些不放心。

“……”

陆知珩一言不发,抬步走了。

云祁无奈,只得关上后座车门。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室。发动车子,去往苏家。

二十分钟前。

一场大雨倾盆而至,打落了不少枯黄的枝叶。

不少路面,还有浅浅的积水。

踏步走过,锃亮的皮鞋浸染了一抹水渍。

陆知珩单手抄兜,漫无目的地走着。

雨后。

空气有些泛潮。

气温也低了几度。

白酒后劲有些足,他倒不觉得冷。甚至还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慵懒得搭在臂弯。

绕过清锦楼前面两条街,就到了洛大法学院的西后门。

离开母校六年,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某些记忆深刻在了骨子里。

法学院的后门,是洛大有名的小吃街。

林听予最爱吃“曾阿婆家”的小馄饨。皮薄馅料足。

陆知珩记不起,两人一起吃了多少次。只记得她每一次吃完,小脸上都漾着满足的微笑。

那时,她是锦衣玉食的林家大小姐。

而他,只是一名靠着奖学金努力完成学业的寒门学子。

贫富悬殊,他也曾自卑,也曾想要放弃。但是,她用行动打消了他的那些念头。

刚到法定年龄,两人火速办理了结婚登记。

“老板,来一碗素三鲜馄饨。”

陆知珩走进馄饨店,找了一个空桌子坐下。

“好呢。”

老板还是之前的老板。六年过去,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馄饨的味道却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不是法学院的陆同学吗?”

老板认出他来,满目惊讶。

“嗯。”

陆知珩拿过瓷勺,微微颔首。

“你女朋友……哦,现在应该是太太了……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许是印象太深,老板多问了一句。

“她……有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知珩没有否认老板的话。

“哦。”

老板没有时间多聊,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老板,再来一碗,打包。”

陆知珩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