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更是布满了滑腻的汗,连剪刀都快要握不住。

终于,她把剪刀对准黄色的线,眼一闭心一横,就要剪下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怒斥。

“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只听:

“咣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道黑影闪现,剪刀被来人一把夺过,掉在了地上。

明溪抬眸看过去,男人俊雅斯文的脸上,露出鲜有的气急败坏。

她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以为是谁?”薄斯年语气不善的讥讽。

见明溪不搭理他,薄斯年没好气地开口,“你倒是说说,除了我,你还能指望谁来救你?”

本来他在会场因为一系列变故,已经愤怒地提前离场。

后来车才开到半路,手下的人就来报告一系列可疑的事情。

先是告知他傅成生被捕,这事倒是不意外。

傅司宴身份揭露之后,傅成生被捕是必然的情况。

雀占鸠巢,还妄图吞噬傅家的资产,又杀了周伯。

哪一样都逃不了。

至于他犯的那些小错,他也不担心,傅成生必然会帮他兜着。

再不济,他败了之后,还有国外傅成生给他创造的那一大片的产业,不至于没有地方落脚。

至于傅成生会被判处什么刑罚,他真是半点也不关心。

这种没用的窝囊废,根本不值得他在他身上花费关注。

随便找个律师,别的就听天由命吧。

但他听到手下来报,傅司宴把所有宾客转移,甚至给酒店清场,当即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回想近日总总,总觉得傅司宴好像在密谋着的事,不止扳倒傅成生和他这一件事。

所以他立即跟国外密探打听,果然得知了查尔斯来北城的消息。

瞬时,他就想到了,傅司宴憋的大招,很有可能就是对付查尔斯洛德!

而他和傅成生不过是他收拾鲨鱼的路上,顺手处理掉的小虾而已。

素闻查尔斯洛德擅长使用炸药,那这次肯定也是不能少的助兴品。

他实在不明白,傅司宴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去干这种得罪人的事。

但他想不了这么多,因为他想起来,明溪还在酒店里。

瞬间,他让司机掉转车头,在B2F的通道炸毁前,他已经进来了。

这个国际宴会中心的主人与他是至交好友,自然也告知了他,这里的秘密通道。

在里面,他避过了查尔斯的手下,找了多少个地方,才在这里见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没想到刚靠近,就见到她在做令人吓破胆的事!

真是胆子不小,一天关于炸药的知识都没学过,就敢上手剪引线。

他真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骂她蠢货!

明溪问:“你是从哪里上来的?”

“地下二层。”

明溪听了,原来是一个进口,瞬间不感兴趣了,没有报告给指挥官的价值。

她伸手去捡那把剪刀,被薄斯年看见。

他神色一冷,一脚把剪刀踢开。

“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

明溪看着被踢得很远的剪刀,本来她怀着孕爬上爬下就累得不行,现在还要被他在这搅乱。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薄斯年,请你离开,不要妨碍我。”

“喂,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不知道感激,竟然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薄斯年一张儒雅的脸全黑了,语气很生硬,好像明溪此刻就合该感恩戴德。

可明溪却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

瞬时,这个男人哑壳了。

明溪通透极了,立马就想到一件事,“我航班转机是不是跟你有关?”

这个时候,薄斯年也懒得跟她装什么了,双手抱臂靠着墙。

“对,是我。”

男人毫不愧疚道:“我是觉得,你的前夫举行婚礼,你怎么能不在场看好戏呢?”

明溪:“......!!!”

没想到这个男人,才是她被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薄斯年,我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你祖宗的坟,你把我骗到这里来,还把我锁在酒店房间里,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被那个变态给杀了!!”

“......”

薄斯年还很少见她这么动怒,平日里见到她要么是冷冰冰的,要么是无视。

这样含着怒气的女人,在他眼里竟然是俏皮可爱的。

他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明明以前只是纯粹想要占有她,现在却只要她愿意理他,也行。

真是无药可救了。

“你走开!”明溪快要气炸了。

一句话都不想跟这种人讲。

男人见她俏脸气得发白,开口解释道:“我可没吩咐人把你锁在里面,不是我做的,我不认。”

不是薄斯年的话,那见过她的就只剩下温颖。

如果说是温颖干的,她也不稀奇,反正她跟薄斯年就是一对奇葩,遍地开花。

总能疯狂地踩在别人的雷点上,就像现在,自诩英雄来拯救她。

实则如果没有他,她根本就不会身陷囹圄。

明溪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问他,“你说出去,你有通道吗?”

她还是想问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告诉指挥官,方便特勤队的人进来。

没想到男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告诉别人来救那个男人?”

明溪知道薄斯年恨傅司宴入骨,原因里,她只能说占一小部分,很大原因是因为和傅司宴的身份关系,不甘的扭曲心理滋长。

他落井下石可以,但说让他告诉她救傅司宴的出路,绝对不可能。

就算他说了,她也得考虑是不是陷阱。

当即,想明白后,明溪也就不在问他任何话。

径直去捡地上的剪刀。

薄斯年神色一愣,感觉这个女人怕是脑子不清醒了。

当自己的猫吗?

有九条命敢去剪炸药的引线!

他伸手就想去阻拦,却被明溪持刀相对,“别过来!”

薄斯年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他只是要救她,而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对他竖起来剪刀!

薄斯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以为你举着那把小剪刀,就能刺伤我?”

他忍着怒气威胁道:“明溪,我的忍耐是有限的,要么你乖乖的跟我走,要么我打昏你,跟我走!”

“薄斯年,你是真的想救我离开吗?”明溪问他。

“那么离开以后,你想带我去哪?你会放我回家吗?”

男人愣住,没有回答。

“我来告诉你,”明溪说,“你不会。”

“薄斯年,你在北城的根基都没有了。所以你带我出去的目的,应该是带我远渡重洋,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圈禁起来,对吗?”

薄斯年:“......”他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时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再说一些假话也没意思。

何况在面对她时,他不想戴上面具。

“薄斯年,你还不清楚你自己的个性吗?”

明溪讥讽道:“你永远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你做的事都是你想,而不管别人想不想,甚至非必要时,你可以各种胁迫。”

不得不说明溪对薄斯年的了解很透彻,点评更是到位。

男人面色在青一阵白一阵后,再次恢复寒冷。

“难道他就不是了?”

他嗤笑一声,“明溪,你要知道,男人都差不多,没有人心底没有私欲。以前的时候,他不也因为我和你走得过近,而生出一系列的事端,他对你也不过是占有欲罢了,只有你们这些女人才傻傻的认为,那是爱!”

薄斯年自我总结道:“其实对于我们男人来说,爱和占有的本质,根本上就是一样的。”

等男人长篇大论说完,明溪告诉他,“不,他跟你不一样,也跟很多男人不一样。”

明溪不想跟这种人解释,很多事,她说了,他也不一定明白。

薄斯年的偏执已经深入骨髓。

可能与他童年的际遇有关,但这绝对不是一个人黑化,去陷害别人的理由。

人之所以成长为最高等的灵长类生物,是因为人有智慧,有奉献,有爱,还有数不清的美德......

如果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和某些遭遇承受不了,就去陷害别人,迫害别人。

那恐怕人类也创造不了这悠悠长河的历史,早就因为自私和黑暗,而灭绝。

“薄斯年,我警告你,要么你现在离开,如果你想阻止我......”

明溪顿了下,扬了下手里的剪刀,语气坚决而清楚地告诉他。

“我这小剪刀,确实是伤不了,我的力气也不够,但在你冲过来的同时,我会剪掉这炸药的引线,如果你愿意拿命跟我一搏的话,你可以留下来。”

明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淡定平静。

仿佛她不是要拿剪刀去剪炸药的引线,而是要拿剪刀给花草修修枝叶那么简单。

薄斯年完全被怔住了。

透过她坚定的眼神,他相信,如果逼狠了,她真的会这样做。

霎时,一股嫉妒的浓火从心口蹿到了脑子里,烧得他身体的毛孔全部向外喷张。

“你告诉我,这个男人,到底有哪点值得你这样去做?”

薄斯年的怒气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烧着了,“就算他结婚是假的,但我不信,你一点没受到伤害!”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不能这样对他。

同样身为男人,他自认做的不比那个男人少。

就像今天,哪怕知道这里炸药重重,他依旧选择回来救她了。

同样是豁出命去,他们两人,到底有哪里不同了?

“我当然受到了伤害。”明溪毫不犹豫承认了。

甚至现在这个时候,她回想起前段时间的处境,心口都会一抽一抽的发疼。

但在周牧把一切都告诉她后,明溪对他就恨不起来了。

一想到他身体都那样差了,还算计着一大帮人,仅仅是为了她铲平道路。

他把遗嘱收回去了,添加了对她更为有利的条件。

他对付傅成生和薄斯年,完全是为了给她和孩子争取利益。

甚至他还不惜拿命相搏,设局去捉拿臭名昭著的查尔斯洛德。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清晰......

是因为她。

上一次在车里,查尔斯洛德变声后放出的话,她就明白了。

这个恶人一天不伏法,她就过不了安稳日子。

他要杀的人很多,哪天想起她,来兴趣了,她就危险了。

所以,傅司宴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想亲手捉住查尔斯洛德。

而之所以和温颖举办婚礼,是为了让洛德放下警惕,觉得她已经不是这个男人重要的人了。

这些都是周牧之前在电话里,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她。

通过种种事情串联,明溪确信,傅司宴确实是这个打算。

明溪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不明白的男人,告诉他,“虽然我接受不了,他这些自以为的为我好的方式,但我能理解他。”

“他没有自私的让我做选择,用爱来道德绑架我,他付出的这些,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他还是毫不计较去做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过是我们的平安,能让他无牵无挂。”

“我说的这些,随便拎出来一点,都足够,也值得我这么去做。”

作为一个男人,在最后关头,还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费尽心力去保护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明溪可以肯定的说,他负起了一个爱人的责任,也负起了一个爸爸的责任。

他拖着生病的身体,做得已经够多了。

也该轮到她,为他做些什么了......

薄斯年的表情像是被冰封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小丑,硬生生想要挤进两人的世界,却被一脚踹了出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要失去她了。

不对。

应该说,是他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了......

胸腔里,空落落的,他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

她说的那些事,他好像确实做不到。

因为他薄斯年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默默奉献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