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乖巧地听着。

明溪说:“首先,你要抱紧这棵树,不要睡觉,只要坚持住,一定会有人来救你,大家不会放弃你的!”

“嗯嗯......”

“还有听到声响的时候,把那条红丝巾扬起来,别人才会看到你,知道吗?”

小年呜咽地使劲点头。

脚下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潭,那种挤压感让明溪越来越虚弱。

仿佛所有的呼吸都被挤了出去。

明溪微微启唇,哑声说:

“小年,如果你见到一个叫呦呦的小女孩,

那是姨姨的女儿,你帮姨姨告诉她,她的妈妈很爱她......

她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妈妈很高兴她来到世间陪伴妈妈......”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明溪的脑子被一片黑暗侵袭,呼吸像是被剥夺了干净。

身体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

“......”

她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依托。

依稀还能听到小年的哭声。

快要被淹没的那刻,明溪想到了很多来不及告别的人。

爸爸,哥哥,苏苏,江苑,红姨......

还有那个男人。

好气啊。

早知道就跟他说想他了......

失去意识前,明溪用力扯了下唇角。

如果生命终将落寞,她希望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幕是微笑......

要问她此刻害怕吗?

她当然会害怕......

不仅害怕,还后悔没能跟身边的人好好告个别。

但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还是不会弃小男孩于不顾......

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她也会去尝试。

南洲市机场。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衬得身如松柏,清隽雅致。

他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这种儿女情长的物件,跟他利落的穿着,看上去不太相配。

但是顾延舟说送老婆礼物,就得从送花开始......

傅司宴没有告诉明溪,他提前来到机场等着同她坐同一班飞机回家。

这次周牧没有跟随,而是留在北城确保呦呦的安全。

男人手机刚开机,就有数条来电提醒。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条紧急播报。

[南林村突发大型山体滑坡,群众集体转移中,目前伤亡不明......]

“啪——”

玫瑰花掉落在脚下。

满地四散开来的花瓣。

男人提脚冲出了机场!

南林村。

灾害现场。

傅司宴一动不动站在处置外围,身姿清贵,孤冷寂寥。

眼前,已经不是明溪拍给他看的那个宁静的小山村。

入目皆是泥土,石块,断壁残垣,难言的狼藉。

男人的心脏,寸寸爆裂!

“溪溪......”

他似支撑不住,颓然往下一跪!

满腹都是无声呐喊。

“别有事,溪溪,别......”

身后,两名灰头土脸的黑衣保镖见此情景,也猛地跪下。

用干涩嘶哑的嗓音开口道:“傅少,现场这一片已经全部搜寻过,没有明小姐的踪迹......”

这次的灾害来得凶险。

但因为处置得当,人员伤亡降到了最低。

小山村人口本就不多。

当时志愿者团队基本全员脱险,目前失踪人数仅五名,其中就包括明溪和那个小男孩。

“明小姐,她是为了救一名小朋友,才没能及时逃出来,傅少......”

话音未落。

“噗——”

一口鲜血喷溅出来。

男人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染着猩红,血色蜿蜒。

“傅少!”

保镖惊慌上前,欲扶住男人的身体。

却被他抬手一挡!

久久跪地不动的男人,缓缓起身。

掬着冰的嗓音,冷沉如雪:

“立刻安排直升机过来,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就是把这个山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搜出来!”

吩咐完毕,保镖立即执行。

不一会,盘旋的直升机落在巨大的空地上。

男人上了直升机,佩戴上特制眼镜,做了个手势。

直升机开始低空飞行。

巡视了几圈后,别说是人,连生物存在的迹象都不曾有。

整个地面全是灰茫茫的一片。

没有任何活物。

旁边的南林山,还不时有泥块掉落。

这里仍属于灾害中心,不可深入的地带。

盘旋了两圈后。

机舱里陪同的保镖心灰意冷。

不可能有了......

傅司宴眼睛紧凝着

这样的情况下,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他不相信!

老天绝不会对他这么残忍!

绝不会!

保镖见男人面容病态,低声劝道:

“傅少,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这里就让我们来......”

“北纬45度,倾斜!”男人突然冷冷开口。

飞行员听命倾斜。

保镖这才惊奇地发现,一颗光枝树上,飘着一条红红的彩条。

越靠近,看得越清楚!

是个浑身污泥,很黑很小的孩子,在摇动一条丝巾......

傅司宴眼瞳重重一缩!

那条丝巾是志愿者丝巾,明溪曾给他看过。

那个防尘罩,也不是小山村会有的装备!

他一把夺下身旁保镖的装备,穿戴在身上。

“我去!”

保镖愕然道:“傅少,您......”

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顺着绳索跃下直升机。

飞行员努力调整角度。

傅司宴抓住机会一跃,抓住了一根粗枝。

随后,他挥了挥白手套,示意已成功降落树木。

小男孩撑了很久没睡,浑身无力,却还不停颤抖。

可见吓得不轻。

傅司宴握住男孩的手,将他稳稳抱在怀中,低沉问:“能说话吗?”

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傅司宴眼瞳漆黑,浑身的温度比看上去还冷。

“这个丝巾是谁给你的......”

他似是压抑着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希望一般。

小男孩黑红的小脸上,全是泪水和害怕。

“姐姐......是姐姐......”

一夜的胆战心惊和饥肠辘辘,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

脑子里只记得最重要的一句。

“姐姐说,她是呦呦的妈妈......”

霎时,男人黑深的眼眸,扬起汹涌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