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昨晚几乎没合眼。

自己的丈夫去接初恋情人了,然后彻夜未归,这种情况下,没有女人能呼呼大睡。

如果她和江时羿是正常的夫妻,她或许可以质问他,指责他,然而他们不是。

这让她所有的不甘心和愤怒都只能克制。

车子缓缓驶向医院,车厢里一片静默,气氛压抑。

就在这样的死寂中,江时羿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他戴上蓝牙耳机,顺手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许鸢的声音:“十一,你还在生气吗?我承认是我太心急了,可那也是因为我想早些和你在一起……”

他蹙眉,往内视镜里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顾烟听到。

顾烟坐在后面,望着车窗外,脸上没有表情。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戴着耳机,她是听不到的,再说他为什么要在乎她会不会听到?

许鸢的语气很软,继续说:“你别生气了好吗?我和你道歉,今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许鸢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现在低声下气,已经很难得,他默了几秒才答:“一会儿你来公司找我吧。”

挂断电话,他又从内视镜看顾烟。

那女人还是好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轻扯唇角,暗想,女人,还是要像许鸢一样识趣才好,懂得见好就收,才不会让男人觉得麻烦。

反之,像顾烟这种姑娘,真是会给人添堵。

两人到了医院,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接近中午。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细看,和他们说:“从片子上看,器质性的损伤已经早就恢复了,按理说不该听不见,但神经性损伤有些是我们的仪器没法检测到的,也很难恢复……”

医生话没说完,江时羿就对顾烟说:“你去门口等一下。”

顾烟起身去了诊室门外。

她盯着对面墙面,慢慢抬起手,用手指塞住了自己的左耳,然后清晰地听到诊室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江时羿:“她的右耳真的就再没办法治疗了吗?”

“也不是,”医生说:“你们可以再去国外找针对听觉神经这块比较权威专业的医院……”

顾烟的手慢慢放下来。

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她的右耳听觉能恢复的人,就是江时羿。

因为,她这右耳,还是因为他才受的伤。

从医院出来时,江时羿脸色并不好看。

顾烟这右耳已经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却还是无法恢复听觉,这让他觉得很烦,他现在没有那个闲暇陪她去国外找医院检查,他对她道:“我回头让秘书在国外找个好点的医院,然后安排人陪你去检查一下。”

顾烟迟疑了几秒,才开口:“可能好不了了。”

撒谎时,她脸不红心不跳。

江时羿睇向她,眼神很冷,“别以为耳朵好不了,就能被你拿来当做免死金牌,一码归一码,你的耳朵我会想办法治好,婚我也照样要离。”

顾烟攥了攥拳,“一码归一码,我不肯离婚,也不是因为右耳,而是……”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江时羿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她是在说前晚发生的事。

他有种自己倒霉惹上一身腥,又无法摆脱的烦躁感,想起之前她在酒店房间里的话,嘲讽道:“妓女可比你好说话多了,钱就能打发。”

顾烟猝不及防,被他这话刀子一样捅在心口,她面色微白,终于无法维持镇定,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受伤。

江时羿其实也觉得自己嘴快了,对上她的目光,心口微微一揪。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他别开视线躲避她的注视,“我和许鸢有约,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打车。”

这一次,顾烟没有再试图挽留,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江时羿望着她的背影,心口有些说不出的憋闷,不过他是不会去哄这女人的,他直接去了停车场。

顾烟从医院离开,没有立刻打车回家,她在马路边绿化带的长椅上发怔长达一个多小时。

江时羿拿她和妓女比,然后得出的结论是,妓女比她好。

她盯着地面,视线逐渐模糊。

从前,她对于自己和江时羿的未来有过很多畅想,青春期时也曾幻想过和他拥抱亲吻,在她想象里,这一切理应美妙而梦幻。

但最终她得到的,只有粗暴,和一个不如妓女的评价。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又好像什么都错了,她不知道自己坚持不放手有什么意义,难道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被他这样侮辱吗?

那是她珍而重之的第一次啊。

手机在包里突兀地响起,她有些恍惚,拿起接听,母亲陈秀梅慌乱的声音传过来:“小烟,你快来医院吧,你哥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