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对宋妈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世问题。

宋妈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跟她好好谈一谈,都被宋一念阻止了。

“妈,您再提那件事,我就生气了!”

不忍女儿伤心难过,宋妈只得就此作罢,再不提宋一念身世的问题。

几天后,贺时煜给宋一念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联系上了那位黄博士,并且黄博士也答应,可以为宋妈做手术,但前提条件是只能让宋妈去一趟国外。

如果宋一念和宋妈同意,最快可以安排在下个月就进行手术。

顿了顿,贺时煜微微蹙眉,问道:“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你得陪在宋妈身边一段时间,短期内都没办法正常工作。而且国外疗养院费用极其昂贵,如果……”

“我去!”

宋一念抓住贺时煜的臂膀,毫不犹豫地说,“不管费用多少,这个手术都必须做!贺时煜,你帮我安排吧!”

贺时煜表情凝重,好意提醒道:“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你可能没办法正常工作。况且,你一个女人在国外照顾伯母,我怕你吃不消。”

“我不怕。”

宋一念摇了摇头,“我妈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爸去世那会儿,她都没有退缩,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她从来没有说过‘苦’。现在,她病了,该是我赡养她的时候,我怎么能因为这点波折,就打退堂鼓呢?”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态度坚决地说:“不过你说得对,以后我的生活重心,恐怕都只能放在我妈身上,就没办法安心工作了。所以——”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贺时煜,那双明媚的杏仁眼里,有莹莹闪动的泪光,看得贺时煜心头震颤。

“如果我辞掉设计部总工程师的职位,你会不会怪我?”她问。

其实,贺时煜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定然是不会弃母不管的,她一定会陪着宋妈去国外。

这样一来,他和她……

她才刚刚答应和他交往,现在就要陪伯母去国外养病,他真的害怕,怕他们会再错过彼此。

但,那是她的母亲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怎能忍心阻止她?

微微颔首,贺时煜淡笑着说:“不怪,但确实可惜。不过,你以后仍然可以以股东的身份,参与时光集团各个项目的运营工作。”

有他这句话,宋一念放下心来,更坚定了带宋妈去国外做手术的决心。

决定了辞职,宋一念开始做交接工作。

付欣欣听说宋一念要辞职去国外,拉着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设计部为宋一念专门组织了一场离职欢送会,好几个年轻男设计师来找她敬酒。

宋一念现在对酒是谢绝不敏,赶紧找个理由出去吹吹风。

密封的走廊里,只有尽头电梯间那儿有能打开的窗。

她走过去,怎料电梯叮一声响,漂亮的迎宾小姐从里面迎出来两位贵宾,微笑着带进定好的包间。

厚厚的地毯上听不见脚步声,宋一念把脸探向窄小的窗口。

风吹在脸上,耳朵里只有低低的风声。

被人盯着的感觉渐渐强烈,她猛地一回头,看见就站在她身后五步远的陆钟笙。

他抿着唇,眼睛深邃漆黑,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脸。

宋一念别开视线,又飞快迎上他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怯弱被他看穿。

可是太难了,酒精让她有点控制不住表情,脸上又烫又僵硬。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腰板挺得笔直。

到底是坚持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低着头往包间走。

陆钟笙正好站在走廊中央,见到她走过来了,他动都不动一下,盯着正低着头从面前走过的宋一念。

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正要错身而过时,他开了口。

“贺时煜呢?”

他突然出声,宋一念心脏陡地一跳。

但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说:“他在包间。陆总,有事吗?”

“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有,你的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他下意识地蹙眉问道,伸手要去摸她消瘦了许多的脸蛋。

天晓得,他想了她多少天。

就在刚才,看见她的一刹那,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想她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快从身边走过,那股独属于她身上才有的茉莉花香味出现在他的鼻息里,他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哪怕只有片刻,他也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察觉到他要触碰自己,宋一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她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见她要躲,这反倒令陆钟笙恼怒。

她的不在依赖,不在亲近,都让他无比挫败。

下一秒,不管她是否反对,陆钟笙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电梯间。

“你干什么?”

宋一念大吃一惊,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桎梏,但陆钟笙力气太大,她根本就动不了。

陆钟笙主动松开她,并往后退了一步:“我车上有胃药,你吃一片会好些。”

原来是带她去吃胃药。

宋一念稍微放松了一些。

电梯间到了负三楼的位置,叮一声响打开门,陆钟笙迈出脚走在前面。

他停车的位置离电梯间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他开了车门拿了胃药,又从后备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宋一念。

“给你。”

宋一念咬了咬牙,还是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她打开水瓶盖,吃了药,仰头灌下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颗药吃下去后,似乎好了一些。

陆钟笙就站在她跟前,看着她低垂的头,和发顶被灯光照出来的一圈亮色。

“宋一念,回到我身边来,好吗?”

宋一念的全身明显震动了一下,扶着额头的手指慢慢合拢。

她好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低低笑了两声:“我们都离婚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可陆钟笙就好像没听见她的拒绝,慢慢地抬起手,轻抚她的头顶。

她的头发很软,以前听人说,头发软的人,心也就软。

“宋一念……”

他的手往下滑,眼见着就要抚上她的脸蛋儿,忽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贺时煜的呼喊声。

“宋一念?宋一念!你在哪儿?宋一念——”

那声音,回**整个地下车库。

宋一念也听见了,恍然惊觉,陡然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