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一念坐上贺时煜的车,陆钟笙站在原地,胸口像是空了一块,眼眸茫然。
他双拳攥紧,下颌骨绷紧着,目光始终盯着车子里的宋一念。
他想,只要她回头看他一眼,他就会立刻朝她奔过去,将她从车上拽下来。
哪怕只是一个回头,只要她肯……
但,视线却被贺时煜挡住。
贺时煜说:“如果我是你,有一个女人肯为我流泪,我一定不会离开她!”
陆钟笙恼怒地抬睫看向贺时煜,怒火攻心,眼看着就要冲过去狠狠地给他一拳。
手臂却被身旁的肖逸摁住:“陆总,您冷静点,有人认出你了。”
旁边果然有人指着他,说:“那个人是不是钟鼎量子公司的总裁,他怎么在这里?”
“哇塞,他本人好帅啊!”
有人掏出手机来,偷偷对着他拍照,但陆钟笙就像是僵住了一样,目光紧紧地盯着车里的宋一念,一动不动。
肖逸怕再待下去,陆钟笙又要上第二天的头条了,赶紧拽着他回到迈巴赫上。
车子发动,很快离开了民政局。
陆钟笙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瞬间失去了生命,无法跳动,枯萎死寂。
十年来,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失去。
……
见陆钟笙已经离开,贺时煜也回到车上,载着宋一念离开了民政局。
他从后视镜里看来一眼身后的宋一念,她正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来送她回家是不合适的,贺时煜轻叹了一口气,将车开到了安静的滨江公园。
车子停在了河滩上。
宋一念没有下车,还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后排座位上。
贺时煜就一个人下了车,站得远远的,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等她缓过劲来。
也是到了此时,宋一念似乎才回过了神。
大脑就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开始回放她和陆钟笙认识的这些年。
从少年时,到青春期,再到大学,然后是毕业后,直至再相遇,走入婚姻的殿堂,以及那些两年朝夕相处的片段……
一个一个画面,从眼前飞速掠过。
已然如死灰般的心,渐渐复苏,所有那些爱过也痛过的情绪重又充斥她的心脏。
宋一念忍不住抬手,将掌心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那里,好痛好痛。
就好像有人拿针狠狠地刺在心口上,她用力地捂住心口,想减轻那个地方的疼痛感。
但,依然很痛。
她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喘息着,泪水唰唰地往下淌。
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她捧着自己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嘶力竭。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哭得精疲力尽,似乎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耗尽,她才终于放下了双手。
哭声渐渐停歇,但那种伤心欲绝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她还在抽噎着,削薄的双肩微微颤抖。
一张白色纸巾,忽然从窗口外递了进来。
她愣住,抬头看向窗外。
是贺时煜。
她吸了吸鼻子,朝他露出一个不算是笑容的微笑,然后从贺时煜手中接过那张纸巾。
“好些了吗?”他问。
宋一念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嗯,好些了。”
贺时煜蹙眉看着她,说:“我还真是羡慕陆钟笙,哪怕是领了离婚证,还能让你为了他,痛苦到这种地步。”
他手里叼着烟,从嘴里拿下那支烟蒂,狠狠地丢在地上碾灭。
他鼻息里轻微一哼,却又无奈地问道:“我问你,宋一念,你还爱他吗?”
否则,她怎么能哭成这副鬼样子!
爱?
宋一念愣住。
她舔了舔被泪水浸染过后已经干涩的唇瓣,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还爱吧。”
如果不爱,为什么领到离婚证时心里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释然,洒脱,而是酸涩和不舍?
如果不爱,她刚才就不会抱头痛哭,脑子里也不会再回忆起和他曾经的过往吧。
可是,都过去了。
他太有野心,心里装不下一个她,为达到目的甚至扬言要毁了她。
这样的男人再爱又能怎样呢?
他是毒,她上瘾,纵身一跳就是泥足深陷。
他是火,她如蛾,终身一跃就是葬身火海。
她爱过也付出过了,身心俱备,爱得太累太累。
现在,她只想好好爱一爱自己。
眼眶里又渐渐蓄积了眼泪,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将眼底的酸涩都逼回去。
突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覆盖住她的手。
她抬头,看见贺时煜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别哭了,既然已经离婚了,就好好迎接未来,重新开始。”
“嗯。”她点了点头,“我会的。”
其实,刚才那样大声哭过一场,她现在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或许经过漫长的时间洗礼,她会一点点疗伤自愈吧。
她扭头看向窗外的那条江,除了水,就是一条长长的隔浪堤。
宋一念突然来了兴致,推开车门下了车,打算去河岸上走一走。
她走在前面,拢紧衣衫,江风立刻把她披散的头发吹乱。
前面就是一浪打着一浪的波涛滚滚,贺时煜担心她想不开,就跟在她身后一直守着。
又不敢跟太近,他小心翼翼站在她身后大概相隔四五米远的位置。
宋一念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
贺时煜不想打扰她的,知道她是在沉淀心情。
但又想着什么话都不说,怕她太过沉浸在悲伤中,越来越萎靡不振。
他返回车后备箱,取出一个洋酒瓶,还有一个便签本,以及一支笔。
“来,给你这个。”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宋一念。
宋一念问:“这是什么?”
“知道漂流瓶吗?”
她失笑,点头说:“当然知道。”
贺时煜的意图,她猜到了。
大概是让她把心里的烦恼写在纸上,丢进漂流瓶里,让装满烦恼的瓶子随波逐流,越漂越远。
“来试试,很灵的。”
“好。”
宋一念从贺时煜手中接过便签纸和笔,撕了一张,把心里的那些烦恼密密麻麻地写上,卷成小条从瓶口装进去。
贺时煜帮她塞上一个木塞子,这样就不怕装进瓶子里的小纸条掉出来了。
然后,他把瓶子放到宋一念手中。
“来,把它丢出去。用点力,狠狠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心里想着都过去了,以后那些不开心的事,全都离你远远的。”
“好。”
宋一念将酒瓶子拿在手中,捏了捏,深呼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用尽全力将酒瓶子狠狠地丢出去。
那酒瓶在空中划出一条晶莹的弧线,消失在翻滚的波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