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具体什么惩罚,王乾自己都没有想好,当初他也只是顺嘴一说,这会儿趁着衡冲在那胡乱猜测的时候,一边窥探着他的内心想法,一边琢磨着什么惩罚比较好。
“印象要深刻,但是又不能太过了,针对性要强。”王乾一边悄悄窥视着衡冲,毫无所觉的后者几乎将自己怕的东西都想了一遍,给王乾提供了很多参考的选项。
王乾仔细挑选了一番,目光一亮,“就这个了,不错,不错。”
“咳咳。”王乾清咳了两声,将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的衡冲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猜出来了么?”
“罚我抄书?”衡冲试探着问道,就在刚才他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也许王乾这么问他,其实就是让他自己选择惩罚的方式,所以他说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方式,不是他不想说个轻松的,可是万一要是太轻松了,让王乾不满意,到时候,就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
至于说个明显很痛苦的,很残忍的,他又害怕王乾到时候不但没有被激起同情和怜悯之心,反而会顺水推舟。
所以,最后,衡冲选择了一个比较中庸的。
可惜,衡冲想错了。
王乾先将衡冲带回了屋子里,然后关上门说道,“修炼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如同逆水行舟,最重要的是勇猛精进之心,所以……”
“等等,都勇猛精进了,还怎么保持心静?”衡冲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王乾的话,问道。
王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为什么不能?”
“心静,自然是心如止水,既如止水,何来勇猛精进?”
王乾摇了摇头,“止水亦有活水死水之分,止如死水者自然不能,止如活水者呢?修炼不是为了修出一颗死心,而是活心,之所以要求心静,乃是为了看破虚妄。人心如镜,照见大道,镜面不平,则大道不明。”
衡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一会儿脸上先是现出释然,然后复又迷惑起来,“后面我懂了,前面还是不懂,竟然是静,何来动?”
“我让你抄的清静经可有用心去记,去想?”王乾突然问道。
“自然是有的。”衡冲点了点头。
“上面怎么说?”
“动者静之基。”衡冲脱口而出道。
“没错,动者静之基,你所迷惑者,无非是怎么静中取动,我说得可对?”
衡冲点了点头。
“但是其实你始终搞反了一个问题,我要你做的不是静中取动,而是动中取静,顺序之差,其中深意却是天差地别。”
“动中取静?”
“还是不理解么?”王乾想了想,指了指自己,“我的脚现在动没动?”
衡冲摇了摇头。
“那你再看看船外,我的脚动没动。”王乾又指了指船外的河岸。
船已经重新行驶起来了,两岸的景色在不断地后退着,衡冲看了看河岸,又看了看王乾的脚,“动了。”
“这不就是动中取静么?”王乾笑着说道。
衡冲心头闪过一丝明悟,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抓住。
“好了,这些先不说了,咱们说说你的惩罚吧。”王乾打断了衡冲的思索。
衡冲脸上的表情一僵,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件事,苦着脸说道,“什么惩罚?”
王乾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衡冲背脊一阵阵发凉。
“也没有什么,你不是一直记得呢么?”王乾的笑容越来越大。
衡冲陡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是那个事?”
“没错哦,就是那个事。”王乾笑眯眯地说道。
“你、你、你又看了我的心事?!”衡冲又惊又怒,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又没什么,这对于你静心可是有好处的,对于以后的修行也是有好处的,如果不能正视自己,如何静心?”
“可是、可是、可是……”衡冲焦急地说道。
王乾大手一挥,“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办,我可是提醒过你超过十句话会有惩罚的哦。”
接下来的旅途一切顺风,无惊无险地到了河州城的码头。
王乾当先下了船,衡冲则是沉默地跟在后面。
“王兄,这里,这里。”袁善在码头的一角挥着手大声叫道,他之前提前下了船,乘了一艘快船提前到了河州城,好像有什么急事。
王乾带着衡冲走了过去,“劳你久候了。”
袁善与王乾在船上的日子也熟悉了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么见外干什么?走吧,先去城里好好吃上一顿,这里的醉仙楼可是远近闻名啊,我已经订了一个雅间,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今天不走?”王乾点了点头,跟在袁善的身边向着城内走去。
“不急,不急,后天才出发,车马行那里最近出了点事,暂时没有去帝都的车,反正又不赶时间,何必走过去?”
“出了什么事?”王乾好奇地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那里的管事语焉不详的,城里的人好像对此也讳莫如深,估计又是什么不正常的事吧。”说到这,袁善看了一眼王乾,“王兄,不是我说,这些事听听就好,可莫要真的起了什么好奇之心,还是避远一点的好。”
王乾敛去了脸上的好奇之色,“多谢提醒,我省得。”
袁善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衡冲,“你徒弟这是怎么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说话。”
“他是个哑巴。”王乾瞄了一眼衡冲说道。
“哑巴?”袁善露出惊讶之色,但是细想又不觉得意外,有些怜悯地摸了摸衡冲的头。
衡冲微微抬了抬眼,看了看王乾和袁善,然后又垂了下去。
醉仙楼在城内的东南处,楼高三层,飞檐反宇,美轮美奂。
“哟,袁老爷来了啊,您楼上请。”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二看到了袁善,殷勤地跑了过来,将三人向着二楼引去。
在二楼靠里的一处雅间里,王乾三人依次坐下,小二询问了一番之后,退下去上菜了。
“每次来,我都喜欢订这个雅间,虽说比起其他的来说差了点,但是甚在清静。”袁善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确实挺安静的。”王乾点了点头附和道,自从进了这里,楼下和楼前的嘈杂声一下子变小了很多,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随风飘来的隐约呓语,更是凸显了此处的安静清幽,别有一般感受。
“繁华未远,清静已至,每次来这里我都有一种飘然的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犹如遗世独立一般。”袁善微微眯着眼睛,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本来默不作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衡冲听到袁善的话,猛地抬起头,眼中似有亮光闪过,也开始仔细感受起这里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