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痕迹都抹去,杜子春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房间,将睡横过来的王乾搬了搬,脱衣睡下。
第二天,王乾被杜子春很早叫醒了。
“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走。”
“真走啊?”王乾低声道,他以为杜子春昨天的话只是缓兵之计。
“废话,出家人不打诳语。”
“咱们又不是和尚。”王乾嘟囔了一句,老实地去收拾行囊了。
东西其实也不多,只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其余的都在杜子春神奇的布搭里装着,反正无论需要什么,王乾发现师傅都能从里面拿出来,甚至有一次从里面拿出一跟马鞭,鬼知道是为什么这种东西会放在里面。
“这是说好的饭资。”杜子春从布搭中拿出二两银子,比原先的多出了一两。
“多了。”农夫老伴推回去一两。
“不多,原先说好只是住一宿,现在住了两宿。”杜子春又推了回去。
“不行,说好是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多收,再说,收道长一两已是多了。”农夫老伴再次推辞。
王乾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推来推去,像是在打太极推手,突然他发现农夫竟然没有出现,照着农夫的性子,这个时候该是他第一个跳出来才对。
“大婶,大叔呢?”王乾插嘴打乱了两人的节奏。
“他呀?最晚喝了点酒,这会儿正睡着呢。”农夫老伴最终只多收了半两,随口回道。
“哦,我这有醒酒的法子,我去帮他醒醒酒吧,宿醉的人最是难受了。”王乾又道。
“不用了,你们还要赶路,莫在这里耽搁了,到时候错过了宿头可就不好了,我们村子偏僻,往下走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下一个村子。”农夫老伴拒绝了,“我家那老头子该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
王乾还待说什么,被杜子春拦了下来,“既如此,我师徒二人便告辞了。”
“道长我送送你们吧。”农夫老伴跟着出了屋子。
“不劳居士了,您还是回去照顾照顾您老伴吧。”杜子春抬手止住了农夫老伴的跟行,带着王乾顺着村中小路,向着村子外走去。
农夫老伴目送着两人离开,直至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才返身进了屋子。
杜子春走得并不快,一路上四处看着,有村子的村名和孩童,见到两人都远远避开。
“小乾,你看看这村子怎么样?”路上,杜子春随口问道。
“村子怎么样?”王乾依言四处看了看,“挺好啊,屋舍俨然,人丁也算兴旺,收成什么的应该也不错。”王乾想起这两日在农夫家吃的东西,“虽无甚荤腥,却是比之前经过的村子好了很多。”
“村民呢?”
“精神饱满,面色红润。”
“孩童呢?”
王乾想起了被戏弄的事,脸色有些黑,“活泼顽皮。”
杜子春点了点头,“还算看的仔细,这里也算得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可以说是一块福地了。”
杜子春又顿了一下,“对了,那天下午你可曾遇到地保官吏?”
“地保官吏?”王乾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无。”
“此时什么季节了?”
“秋天吧。”
“恩,秋天,正值收税之时啊。”
王乾明白了师傅问话的意思,“那位大婶也说了,这里地处偏僻,许是还没来到这里。”
“开始准备储粮过冬了。”
“那就是已经来收过了。”王乾换了个说法。
杜子春不再言语,沉默前行,王乾被其搞得一头雾水。
离了村子,两人走了约莫十里路,日头已经到了正当中,杜子春突然停了下来。
“师傅?”王乾疑惑地看着他,午饭刚刚不是吃过了么。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杜子春将王乾拉到了路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嘴中念念有词。
“师傅,你要去哪?”王乾不解地问道。
杜子春将王乾安置好,目光看向早已看不见的村子,缓神道:“诛神!”
“诛神!”王乾被震到了,喃喃重复道。
杜子春的身影在王乾面前犹如幻影一般被风吹散,等他回过神,其已不见了踪影,空气下只剩下他残留的声音,“咫尺天涯,天涯咫尺,移形换影,无所不达,疾!”
“又被抛下了。”王乾有些沮丧地盘膝坐下,左手托腮,看向村子的方向。
轰!
蓦地,平地一声炸雷,惊得王乾身子一抖,只见远处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涌,日月无光,雷霆如雨,异响不断。
王乾目测了一下,正是之前村子的位置。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乾心痒难耐,十分好奇,只是谨记杜子春的叮嘱,没有离开原地。
“小道士,我本来都放过你们师徒二人了,你们为何还苦苦纠缠,既然你们自寻死路,我就成全你们。”
王乾惊骇地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一团黑气,翻滚着汇聚成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形象,其眉心神光闪闪,体覆金光,面相虽恶,却有着正大光明之势,祥瑞伴身。
“你是谁?”王乾看得久了,双目刺痛,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连忙撇开了头。
“我是善神。”那小鬼狞笑一声,向着王乾扑去。
王乾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动作,几欲后退,只是想起师傅的话,又按下了那股冲动。
“被吓傻了么。”善神暗道一句,声势不减。
劲风扑面,双颊生疼,寒意刺骨,魂魄欲飞,王乾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呯!
一道淡金色的罩子挡在了两者的中间,将两者隔在两边。
王乾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眼睛,明了当下的局势,顿时松了一口气。
善神恼怒地攻击着金色的罩子,但是那薄薄的一层屏障犹如山石一般牢不可催。
“回来!”杜子春的声音在王乾的耳边响起,他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善神,眼露惊怒之色,复归成一团黑气,向着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远处的动静更大了,即使隔得这么远,王乾附近的地面都在轻微颤动着。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切似乎都结束了,远处的乌云散去,雷霆也息了声音,王乾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
时间缓缓流逝着,在王乾焦急的等待中,远处的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步履稍显蹒跚的身影,等走的再近了一些,王乾脸露喜色,那正是杜子春,连忙迎了上去。
“师傅,你没事吧?”跑到近前,王乾才发现杜子春脸色苍白,道袍褴褛,一向爱惜的胡须只剩下半截,似被利器消去,身上黑一片焦一片,全无一处完好之处。
“我没事,那鬼卒没把你怎么样吧?”杜子春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关心地问道。
王乾心中一暖,鼻子有些酸,用力抽了两下,才道:“没有,咱们歇一会儿吧。”
“恩,也好。”杜子春被王乾搀扶着走到一颗树边坐下,背倚着树干。
“师傅,有没有药?”王乾问道。
“有,在我的布搭里。”杜子春吃力地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布搭。
王乾拿起布搭,手伸进去,却摸了个空,双手拉开朝里看了看,只见里面什么也没有,“师傅,没有啊。”
“没有?”杜子春愣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忘了,我告诉你口诀。”
王乾附耳过去,记下口诀,按照杜子春说的,调动体内才凝聚的气,试了三次才勉强打开了布搭内的空间。
王乾翻翻找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几个药瓶,全部拿了出来,“师傅哪个?”
杜子春没有回应。
王乾抬头一看,只见其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