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间中的光景不似解清规原设想中的那边,她原以为应是个陈列有致处处是不宣之秘的小房间,可看见的却是一方密道入口。

解清规迈足其中,木柜子随之关上的顷刻之间,来人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枚火信,用那幽幽烛火照明。

密道很长很深,解清规粗略地估计了一番,约莫走过数十级台阶,她才抵达平地之中。

进入到平地里后,周遭便不再像阶梯处昏暗,四周分别放置着一些硕大的,看起来可以燃烧良久不灭的烛火。

烛火由四周向中心靠拢,愈发的繁密。

而在这密室的中心处,供奉着一座伟岸的朱雀神像,看起来好似是由金冶炼而来的。

解清规猛然一惊。

伏彀作为金吾卫将军,俸禄并不丰厚,尤其孟国倡导廉洁的前提下,要想打造出这样一尊金像,不知要花上几何的钱财。

这朱雀神像究竟意味着什么,才值得他这样供奉。

她在脑海中寻觅,自己曾几何时在书上看见过相关的记载,然则绞尽脑汁,也没能回想起来些什么。

解清规总觉得,伏彀的身份来历,并不简单。

她眉头动了动,摒弃杂念,开始在密室中游走。

这密室某种意义上也算空空如也,有的东西不多,解清规很快盯上了一方案桌。

她径直走过去,倏地耳闻不远处传来异动,想必是伏彀已经发现有人溜进了密室,前来瓮中捉她了。

从书房到密室底的数十级台阶有些陡峭,走起来并不容易,且夏日地底难免浮泛着潮湿,来的时候,解清规便几次险些滑一跤,是以他们要过来,需要一些时间,再加上人多势众,就更加需要稳重有序。

解清规环顾四周,找寻可以藏匿的地方。

可是这密室除了宽阔之外,几乎聊胜于无,哪怕是帘幕亦或者围屏都没有,藏身简直无稽之谈。

既如此,难道要她杀出去,凭着这副一碰就碎的身子?

巫医在照料她至苏醒时,就叮嘱过,那件事之后,更加不可轻易动武,否则便是不想要这条性命了。

解清规“啧”了一声。

大意了。

正深陷困境之时,她忽觉右方似有什么在暗暗涌动。

解清规转眸,俯下身观察,那地面上因匮乏打扫而积累的尘埃正朝着自己这边轻轻牵动。

可是在这样一个绝对封闭的密室中,地上的灰屑应当安安稳稳地待着才是。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边有她不知道的暗门,暗门之外,是开阔的环境,在那样的环境里,微风可以恣肆拂掠。

解清规如鱼得水,将那面墙观察了一番。

这密室中怪异的东西很少,机关的触发点要比书房里好找多了,不多时,解清规就找到了开门的机关。

按下机关,石壁松动,一道门旋转几分,留出一道可容一人通行的空间。

解清规抬步想走,可又觉得来一趟不容易。

伏彀已经知晓这密室的暴露,下次再想闯进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还有可能搭上性命。但眼下已经无甚时间给她用来继续端详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动静,解清规咬了咬牙,索性抄起案桌上压在最底下的一封信笺,快速跻身离去。

石门之外,仍是一片漆黑。

但解清规明显感觉到面前有一阵风迎面吹来。

这阵微风,捎带着一丝她有些似曾相识的气味,钻进鼻尖里。

解清规朝风来的方向迈步,发现自己眼下正踩在泥地里,地上四处横生着杂乱的花草。

她再度点燃了火信,靠近那花草,在看清足下遍地都是的植物的样貌时,解清规大吃一惊。

这是……忘忧草!

难怪从方才起,她就觉得自己在哪里闻过这股味道。

紧迫的形势不容解清规去多想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忘忧草,追兵很快就会打开石门的机关追上来,解清规拔腿就跑。

没跑多久,她便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果然,这具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若说前世双手残废是强弩之末,那么现在这幅情形就是大势已去。

方才奔袭的过程中,解清规隐约从风的涌动和时不时响起的水滴声推测出,她正处于一个山洞里。

这山洞很深,应是人为扩建过,丈量其样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想来,应当是许多年前一场战役中人们躲命用的。

伏彀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当真是不容易。

解清规又拖着孱弱的身子跑了一会儿,身后不断传来重甲铿锵的声音。

眼看前方有月光若隐若现,她就快要重见天日了,后面的追兵却仍在蜂拥而上,一个劲地追赶她,解清规有些绝望。

快要越过被黑暗笼罩之地,踏入月光洒落的地方之时,解清规感到有些失力。

她咬紧了牙根,准备豁出去时,一双手拉住了她,以轻盈的轻功飞身而去。

在晚风中,穿梭在密布的竹林间,解清规仍能辨别出那人是谁。

浑身满带草木香的男人,还能是谁。

解清规别过头仰视他,但只能瞧见对方的下颌。

因为他实在是太高了。

解清规道:“先生……”

元疏轻轻“嗯”了一声,瞥了一眼身后源源不断的追兵。

他说道:“你草率了。”

元疏所言极是,解清规并不反驳。

伏彀并不是吃素的,在发觉有人闯入书房之后,立即就调动了死士潜伏在密室出口外的竹林处,眼下除了身后那一队人马之外,两边还有围堵而来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除了往前面逃,并无别的去处了。

解清规额上因着紧张,略有些青筋突起。

这原野并不很大,时过半晌,解清规惊觉前面已没有去路了。

在前方,俨然是一个断崖!

解清规抬眸看向元疏,却是迎面撞上了他垂下来的目光。

元疏柔声问她:“敢跳崖吗?”

解清规:“啊?”

元疏:“没有别的去路了。”

现如今,活脱脱就是前有悬崖后有猛虎,若是落入伏彀之手,必将丧命,更不必肖想什么阻拦惊昙之变了。

比起这样,解清规还是选择相信元疏的武功。

“跳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