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望舒苑。
月坠花折的残渣比她想象中要繁复得多,解清规被折腾得有些烦躁了,便决意给自己放个小假,坐于院中小憩饮茶。
被她招呼去街上买李记桃花酥的祺安这时拎着点心回了来,不过手上还多了一封请柬。
祺安将绑着点心的麻绳拆解开,随后将请柬递给解清规。
解清规睨了一眼。
祺安道:“小姐,这是沐二娘子送来的。”
解清规闻言来了兴致,快速将请柬展开,唯见那上边写着十二个大字:明日午正,敢不敢来?
这嚣张跋扈的挑衅语气,分毫不循规蹈矩的请柬,倒真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解清规看着那请柬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得以收到沐悠澜的请柬,她心中欣喜若狂,抄起一块桃花酥便啃了起来,全无半点大家闺秀风范。
祺安微弱出声提醒道:“小姐……”
解清规笑容一顿,咳了两声,为自己缓解尴尬。
她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不过脸上还是洋溢着些许的笑意。
之前她为沐悠澜治了病,之后在刑部与孙嬷嬷的事传得甚广,沐悠澜毕竟是户部尚书家的嫡二娘子,这消息定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不过,此番前去,她合该带上一份薄礼,毕竟从前若非她轻信伏容,也不会让孙嬷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了这么多年。此事虽然不全是她的错,可到底伤了沐悠澜的心。
那姑娘虽平日里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实际上还是一个傲娇小女子。
解清规站起身,同祺安说道:“走,我们去库房。”
说罢,她便捧起了那包桃花酥,令祺安带着茶,去往库房。
这副模样惯是纨绔子弟才会有的,可她的爹娘虽身居高位,却从不曾要求她秉持着什么绝代千金的礼节。
甚至,幼时在别人还在初读女训时,阿爹就带着她出海上山了。
饶是说,只要她不干些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想做什么都可以。
到了库房,祺安将灯火点上之后,解清规便开始端详陈列在周围的诸多宝物。
虽说将军府确是一代忠君清臣,不过这些年来爹娘也没少收集奇珍异宝,只是大都是出门在外机缘巧合碰见的。
解清规轻啧一声。
前世惊昙之变后,孟帝就把将军府的宝物尽数赏给了伏常两家。
这可是爹娘半生的心血!
解清规吃完了一块桃花酥,拍了拍手,用了祺安递上来的茶之后,目光被不远处的一支紫檀嵌螺钿梅竹纹狼毫笔。
这是她刚入国子学时,爹娘送给她的礼物。
奈何解清规写字实在是太丑了,这笔落在她手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况且解清规本也不讲究这些,便将其收了起来,称日后有进益再拿出来。
可是过去了这么些年,她写的字依旧是如鬼画符一样。
解清规边心虚边走过去。
真亏写得一手好字的元疏,没有对她声色俱厉地攻瑕指失。
念及此,她都可以想象到,元疏看见她交上去的课业时的表情了。
解清规浑身打了个哆嗦,伸手将那狼毫笔拿起。
库房到底是爹娘最喜爱的地方,这么些年一直让人兢兢业业地打扫,那笔依旧是锃亮精致,没有一点尘埃。
沐悠澜身子虚弱,是胎里带来的气血不足,从小到大的爱好也就两个,一是窝在书房里写写文字,作作画;二就是邀请好些姐妹聚在酒楼里,要一间很大的包厢,对谈作乐。
这份礼物,她应当会很喜欢。
解清规樱唇微扬,再度环视了库房一眼,最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方掐丝珐琅盒,“祺安,帮我用那个盒子把这笔装起来。”
祺安点点头,将茶水搁置在一旁,随后很快完成了小姐的意思。
挑完了礼物,解清规回到房中,去了妆饰。
今夜她要早些沐浴早些歇息,明日养足了精气神去赴宴。
……
四月既至,朝阳便暖煦盎然,攀附上远处山峦缓而升起。
解清规被略过窗牅的阳光叫醒了。
昨夜难得一夜无梦。
这些日子她为了月坠花折,劳累无比,休沐的日子每每睡到翌日日上三竿,好在昨夜睡得早,否则今日便要错过沐悠澜的茶话会了。
若是此番再不去,恐怕日后就再没有去的机会了。
她要去,她想和沐悠澜做朋友。
还是好朋友那种。
解清规揉揉眼醒了醒神,当即坐起来。
“祺安!”
她一叫,在门外打着盹的祺安晃了晃脑袋,愣生生地跑进来。
祺安迷糊道:“小姐。”
解清规一看她这副模样就是昨夜没睡好。
这倒也是,这些日子自己一直泡在书阁里,平日里熬到多晚,祺安都会侍奉在侧,事后还要伺候她更衣沐浴。她昨夜能轻易睡着,祺安却不尽然。
解清规有些心疼,说道:“替我梳洗打扮,之后我就许你一天假,今日不必跟着我去玉春楼了。”
祺安一听有假放,眼前一亮,整个人瞬间精神了。
她连连点头:“好!谢谢小姐!”
很快,祺安干完了分内的活儿,溜回了翠华院。
解清规对着长镜展开双臂转了一圈,看着身上的云丝锦绣百花裙,袖口和裙角都缝着白色的花边,动起来有步步生莲之感,如似走在水中,漾起涟漪。
她拿上为沐悠澜备好的礼物,便朝屋外走去。
行至院中的时候,解清规忽然喊了一嗓子:“温涯,出来。”
话音落,那被元疏安插在她身边的黑衣男子便一跃而下,落到解清规的面前。
温涯双手抱拳,语气轻佻道:“郡主早,叫我有什么吩咐?”
解清规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题,“青天白日的,穿黑色太扎眼了,你这暗卫不合格啊。”
温涯:“……”
他第一次被一个人讽得无话可说。
解清规忍俊不禁,权当这是报仇了,毕竟他奉元疏之命盯了自己这么久。
她笑够了,这才开始吩咐:“你家主人嫌弃的不中用的小丫鬟去睡觉了,为了我的安全,你陪我一起去赴宴。”
温涯“哦”了一声,脸色寡淡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