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修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宫门外追上了刚下马车的裴砚知和安国公。

“小叔。”他急急唤了一声,跳下马,把缰绳递给阿信,顾不上给安国公见礼,也顾不上理会长海,将裴砚知拉到一旁,和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叔侄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裴砚知本能地有些排斥,眉头微微皱起,脸色也不是很好。

听裴景修讲完,他眉头皱得更紧,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

本来皇帝突然赐婚已经让他非常生气,只是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

可是现在,裴景修又告诉他,皇后曾与国公夫人密谋杀死穗和,他这满腔的怒火就有点压制不住。

皇后杀穗和是为了灭口,现在又让她儿子娶穗和,还是为了灭口,穗和嫁给大皇子,只有死路一条。

他就算和皇帝彻底撕破脸,也要阻止这件事情。

除了他,谁都休想娶走穗和!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定了定神,对裴景修摆手。

裴景修站着没动:“我和小叔一起去见陛下。”

裴砚知看了他一眼,带着审视的意味。

裴景修说:“别的事情小叔可以不相信我,但事关穗和,我不会乱来的,我比小叔更不想让她嫁给大皇子。”

嫁给大皇子,就意味着他与穗和再无可能,毕竟不是谁都敢和皇子抢女人。

“裴大人,快走吧,陛下还等信儿呢!”长海在一旁催促。

裴砚知便也没再多言,径直向宫门内走去。

裴景修当他默认,随后跟上。

安国公被忽视,忙也跟上。

长海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感觉有点怪怪的。

原本矛盾重重的三个人,因着一个女孩子,突然从对手变成了同盟,陛下这一局是不是失算了?

四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到了御书房外,长海进去禀道:“陛下,安国公和裴大人,小裴大人过来了。”

皇帝在龙案后面抬起头:“安国公来替女儿谢恩也就罢了,他们叔侄二人来干什么?”

长海苦着脸,跪在地上双手将圣旨举过头顶:“陛下恕罪,老奴这旨没能传出去,安国公和裴大人都不同意。”

“啪!”

皇帝龙颜大怒,拿起镇纸重重拍在书案上:“一个个的是想造反吗,圣旨都敢驳回,还不快让他们给朕滚进来!”

长海吓得一激灵,忙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爬起来去门外传话。

皇帝没说不让裴景修进,他也没有特别请示。

三个人进了书房,并排下跪给皇帝行礼。

皇帝黑着脸,目光像刀子一样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安国公为何不接圣旨,是觉得朕的儿子配不上你女儿吗?”

“臣惶恐,宁王血统高贵,人中龙凤,是小女配不上他。”安国公硬着头皮说道。

“哼!”皇帝冷哼一声,“配不上宁王,配得上谁,莫非安国公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婿人选?”

“这……”安国公为难地看了裴砚知一眼。

裴砚知跪直了身子,向皇帝拱手道:“陛下,圣旨是臣不让安国公接的,因为圣旨到达之前,臣刚向国公夫人求娶穗和小姐,国公夫人也同意了,让臣明日带上母亲与媒人正式登门提亲,不承想海公公就带着圣旨过去了,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因此臣才决定来和陛下把情况说明,请陛下看在臣对穗和小姐一往情深的份上,收回成命。”

“放……肆!”

皇帝气得差点骂出脏话,指着他厉声道,“裴砚知,你到底中了什么邪,和侄子抢女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和朕的儿子抢女人,你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裴砚知面不改色,据理力争:“陛下言重了,臣对穗和小姐的心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反倒是宁王先前与穗和小姐没有任何交集,不知陛下怎么突然要为他们二人赐婚?”

皇帝的脸色更黑了几分:“这么说来,倒是朕的儿子在跟你抢女人了?”

“臣不敢这么想。”裴砚知说,“臣只想知道,陛下在明知臣与穗和小姐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是出于哪方面考虑,才会将她赐与宁王为妻?”

皇帝眯了眯眼:“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是的。”裴砚知不怕死地承认道,“臣确实对陛下的决定感到疑惑,臣也想知道,要达到什么样的条件,陛下才愿意收回成命。”

“裴砚知!”

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朕看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不要以为朕仰仗你,器重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朕是天子,朕给谁赐婚还要征求你的意见吗?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

无论朕出于哪方面考虑,圣旨已下,绝无更改的可能。

你再敢纠缠不休,信不信朕现在就给你赐一桩婚,让你明日就拜堂成亲!”

“……”

书房里顿时一片死寂。

裴砚知与皇帝对视,乌沉沉的瑞凤眼暗潮涌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和皇帝翻脸。

裴景修跪在他身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对皇帝抱拳道:“陛下息怒,小叔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一时情急……”

“你给朕闭嘴!”皇帝气狠了,开始无差别攻击,“裴景修,你来干什么,这里面有你什么事,抢女人抢不过你小叔,就要和他统一战线了吗,你太让朕失望了!”

裴景修挨了训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他明白皇帝说对他失望是什么意思。

皇帝一直想培养他与小叔分庭抗礼,并对他寄予厚望。

可朝堂是朝堂,穗和是穗和。

他可以在朝堂上和小叔成为对手,甚至可以和小叔自相残杀,但穗和是他的底线,他不想穗和嫁给小叔,更不想穗和嫁给大皇子。

因此,为了穗和,他必须和小叔联手,就像上一次他和小叔联手对付五皇子那样。

他看向裴砚知,以眼神询问,要不要把皇后的事情说出来。

裴砚知轻轻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阵阵鼓声。

几人皆是一愣,皇帝也随之变了脸色。

不同于穗和上次在承天殿所敲的鼓,这一次鼓声响起的方向,是午门。

午朝门外登闻鼓,只有在发生重大冤情时才会被人敲响,这个时候,是什么人敲响了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