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父亲亲自问问,就什么都清楚了。”周钰鹤抬头看着父亲的目光:“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虽难听,却在理。二哥身陷囹圄不得出,父亲去问,他还有理由隐瞒什么吗?”

俞子美气不过,身子发抖:“老三!两年了,你忽然把二弟拉下水,你简直是太可恨了。”

周泓光已经拿定了主意:“就照你说的,我亲自去警察署问问他,这事情不管是你还是他,我都要弄明白。”

俞子美还在说:“父亲,老三这是在哄骗你。”

然而周泓光不听,只叫人准备出门的事情。

俞子美感觉周泓光对周钰鹤还是器重的,不但器重,甚至还有些言听计从,她不禁暗暗为自己忧心忡忡。

周谦礼完全变了人样,没有人打理,他有些邋遢而颓废,胡茬子老长,多天不洗澡了,身上衣服都是灰尘,皱巴巴的,带着一股子味道。

他金尊玉贵的周家二少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一见到周谦礼,就嚎啕大哭起来,不肯撒手。

“别哭,起来,像个男人。”周泓光发话:“我来是要问你大哥两年前出事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父亲?你来不是要救我的吗?大哥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怎么又提这个?”周谦礼转脸一看周钰鹤,周钰鹤正冷冷看着他。

周谦礼忽然明白了,周钰鹤是要他在父亲跟前坦白。不然,他周谦礼出不了这个牢笼。

“你要跟我说实话,我在很认真地问你。”周泓光道:“你如果不说实话,隐瞒我,我也就不管你的事了。”

周谦礼看看周钰鹤,又看看父亲,膝盖一软,跪下去,在父亲跟前哆哆嗦嗦把当年的事情说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擦着,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哥为了不让我暴露,只让我帮他找人,本来只想栽赃三弟谋逆父亲,谁知误伤了大哥跟父亲,我该死,父亲!”

周谦礼不敢起身,伏拜在地上痛哭流涕,周泓光听着,后背发冷,眼前一黑,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悔恨道:“我这是养了什么样的好儿子哇!”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痛改前非,我重新做人,你救我出去,你救救我!”周谦礼攥着周泓光的衣服,不断念道:“我错了,我错了,父亲,我错了,我该死!”

周泓光又心痛又心酸,一把抓着他的手:“我问你,真的是你让人毒死了司机,为的就是害你三弟的性命?”

周谦礼忽然停滞了求饶,小房间里安静得令人发慌,片刻,周谦礼终于点头:“是我,全是我做的,全是我做的!”

“你这个畜生!”周泓光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怒不可遏。

周谦礼被打得摔到一边,赶紧又连滚带爬跪在父亲面前,挺直了身板:“是!我是想要他的命!周家已经有我跟大哥,父亲为什么要把他捡回来?我不服!他再好,能比得过你亲生的?父亲,你太偏心了!”

“你这个忤逆子!到了现在还不悔改。”周泓光觉得窒息,再也受不了:“我周家没有你这个畜生!”

周泓光坚持要走,警员把周谦礼拖到一边,周谦礼看到父亲出去了,一下像个讨债鬼一样扯住周钰鹤:“你说过的,只要我说出来,你会放过我!”

“我言出必行,有父亲在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死。”周钰鹤道:“我不像你,我从来不舍得让父亲难过。”

他推开周谦礼,自顾走出去了,周谦礼一下跌坐下去。

虽然顾顺已经给杨延卿抵命,但是周谦礼的罪名是脱不掉的。可是周钰鹤回家之后,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罗尔德那里,没有说两句,罗尔德马上答应放人。

“他真是个危险人物,不过这是你家里的事,你说要放我乐意做个人情。”罗尔德道:“不过,他要是在外面害人,我是要依法办事的,不然我没法跟上面交待。”

“这次的事情有劳你费心了,至于报纸上的传言我会压下去的,这次的投毒案件只是个误会而已。”周钰鹤一笑:“五十公顷的土地我已经办好了手续,现在是你的私人管辖之地了。”

“痛快!”罗尔德挂了电话,就去结案。

案子出来的结果是周谦礼与金香玉歌女万黛兰有染,而阮霖儿与万黛兰不和,为了给万黛兰出气,周谦礼让刘五去绑架阮霖儿。至于投毒,那不过是媒体的臆测,根本是子虚乌有。

周谦礼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是一万个满意,虽然大半是虚假的,可总比为了投毒而服刑要强,他麻利地签了字。

一时间,这案子的结果从警察署发出,迅速登上各大报纸,算是给国民一个交待,一时间民众哗然。

周谦礼回到家中,换了衣服,梳洗一番,这才有了之前的少爷样子,但的确是瘦了一圈,态度也没有那么张扬了,谨慎而恭谦了许多。

然而周泓光不是很心疼他,只是瞪着他问道:“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做?”

周谦礼垂手而立,顺从回答:“我一定重新做人,再不做混账事了,伤害了一家人,我有罪。”

“这次你能出来,全靠你三弟跟英国人周旋。”周泓光说道:“要不是顾顺已经偿命,这回你就等着一命抵一命吧。”

周谦礼听得心惊胆战起来,哭丧着:“父亲,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三弟,你原谅我吧。”

周钰鹤一点不动容:“二哥言重了,我不是好生生在这里吗?二哥应该向大哥赔罪才是,背地里做了那些事,反倒害了自己人。”

几句话让周谦礼说不出话来,脸上无比难看。

周泓光摆手,道:“你就好好反思一下,你做出这些事情,我的心已经凉透了。自己的儿子这般没有人性,把一个家门弄成这样,我最遗憾的是你大哥。”

周谦礼一下子就哭出来,跪下去:“我这辈子给大哥做牛做马,我愿意服侍大哥一辈子,要是做不到,让人割掉我的舌头。”

“你大哥的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数,要紧的是后面的日子。”周泓光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在我有生之年,不想再看到你们兄弟斗得你死我活,不想看到这个家被拆散。不然,我现在就把家业全部捐出去,你们一个也别想得到什么。”

周谦礼跟俞子美一听,立刻就慌了神,周钰鹤还是一动不动站着,一点不见紧张。周泓光低头咳嗽了几声,周钰鹤立刻让管家光叔送父亲上楼休息,顺便吃药。

周泓光这次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重,伤心透顶了,他是个半生顶天立地的男人,要是个妇道人家,此刻不知道会闹得什么样。

父亲一离开,周谦礼立刻变回了邪佞的神色,周钰鹤深知他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在父亲跟前说的都是鬼话,因此看到周谦礼换了脸,也不奇怪。

“老三!我不会感激你的,走着瞧!”周谦礼上前,压低了声音,生怕给下人听到传到父亲耳朵,他说:“投毒的事情既然已经了结,你就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奈何得了我。父亲糊涂,才会被你哄骗,我可不糊涂。”

周钰鹤笑道:“的确,最大不过杀人,我的确再没有你的什么把柄了。可是,往后的事谁知道呢,走着瞧。”

他回敬了周谦礼同样的一句,转身走了。

周谦礼急得追出去几步,俞子美叫住了他:“二弟!”

“大嫂,他太猖狂,害得我在警察署受了那么大耻辱!”周谦礼不甘心,一拍桌子,坐了下去。

“那你就能忍下去?”俞子美试探着问道。

周谦礼一想,不耐烦道:“哪有办法?父亲要是知道我再有动静,真的会赶我出去,我还不想被扫地出门。”

“你这个窝囊废,跟你大哥一样不中用。”俞子美也跟着坐下来:“连你都怕他了,我在这个家算是没有指望了。”

“大嫂,不许你这么说大哥。大哥要是好好的,咱们兄弟联手,还怕老三?”周谦礼一下斜着眼睛。

俞子美一听,立刻站起来:“你还说!你大哥变成那样,你也有责任,可我这两年怪你了吗?我只想你能争气点,谁知你越发让老三攥在手心里玩弄!”

这句话彻底把周谦礼激怒了,他也霍然一下站起来:“我能饶了他?可现在不是时候,等过阵子父亲不留意了,我再找机会给老三致命一击,你急什么?”

“等过阵子,他越发羽翼丰满,还有你下手的机会?”俞子美听不进去:“现在反而是最好的机会,老三跟父亲都想不到你现在又会下手。”

“你小声点,我的姑奶奶。”周谦礼看看四周,没有下人,松了一口气:“反正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现在就是不能再出手,我已经元气大伤,自身不保。”

“你这个不中用的!”俞子美又这般说道:“我眼见你进了警察署,担心得上火,为了你我连娘家都求上了。”

俞子美当下把利用军区布防驱赶阮霖儿出境的事情告诉了周谦礼。周谦礼一听先是欣喜,可欣喜不到一刹那就变了样子:“这事情不妥。”

“可我是在救你。”俞子美睁大眼睛:“你不感谢我?”

“就这点事,对老三来说压根不是事。”周谦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你们女人家也太天真了。”

“不管,反正,给咱们出口气也好。”俞子美打定了主意。

“趁早叫你父亲收兵吧。”周谦礼拉长了声音,慵懒道:“现在最好别去惹老三,他连我都能对付,还对付不了你吗?”

俞子美又气又急又担心:“他能怎么样?他还能把我赶出去?再说,我对付的是外人,不是老三本人,父亲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吧?”

周谦礼觉得厌烦了,想要甩手不管:“大嫂,我的话你不听,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这件事,你可别赖上我,与我无关。”

俞子美看着他走出大厅去,脸上恨着,眼泪就出来了。

周泓光调养了几日,觉得舒畅多了,从楼上的窗外看去,眼见繁华不似春夏开得那么繁盛了,院子的花被几场雨水一打少了大半,他心中很是荒凉。

周钰鹤忙于事务,只跟阮霖儿通了几次电话。

阮霖儿没有把将要被驱逐出境的事情告诉他,但周钰鹤心细如发,听得出她话里带着些心事,正想着抽空去看她,但是杜景真的电话却来了。

她在电话里面还带着眷恋的口吻,可仍然是落落大方的,看起来地去心里受伤了,但她自我化解了一通。

“周小爷,这次见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二少爷的事情。”杜景真说:“你上次答应过,会把二少爷的事情告诉我。”

“我看,用不着了。”周钰鹤回答:“杜小姐,报纸上的新闻你看了吗?既然二哥跟别的女人有染,那么杜老爷一定不会再赞成你的婚事了。”

“你把我当做三岁小孩吗?报纸上的事情虚虚实实,怎么可以全部当真?就是我父亲,他比我老练,也是不信的。”杜景真坦言。

周钰鹤想了一想,说道:“好,但我与杜小姐不便见面,我让人给杜小姐送点东西,到时候一切明了,只是,此事一定要极度保密。”

“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我只求一个真相,并不想卷进是非中。”杜景真斩钉截铁。

周钰鹤挂了电话,立刻让信得过的人把一个信封送到杜家,亲自交给杜景真。杜景真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直进口的漂亮钢笔,再疑惑一看,原来是一支录音笔。

杜景真是留过洋的人,见识匪浅,周钰鹤也知道这一点,因此相信她知道这支笔的含义。

杜景真把身边的人都支开,关上门窗,手指一按,周谦礼魂不附体的声音从录音笔传出,杜景真也觉得背后发冷一般。

这是上一次在警察署,周谦礼跪在父亲跟前坦白投毒杀人跟两年前设计陷害周钰鹤的事情,周钰鹤暗中录下来。

杜景真觉得庆幸,自己还是有看人的眼光,然而还是心有余悸,若是依着父母,她恐怕要嫁给个杀人魔鬼。

她开门出去,把录音在父母跟前放了,杜老爷杜太太当场脸色惊恐,杜太太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父亲母亲不用管,但这一定是可靠的东西,绝不掺假。”杜景真道:“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二少爷,这回你们不能硬逼着我嫁人了吧?”

杜太太哭起来,杜老爷急得来回踱步,最后说道:“好,我也不是狠心的人,不能让你嫁给那种人,我去跟周老爷说去。”

“景真,难道你要嫁给周小爷?”杜太太拉着女儿的手,“他跟二少爷是兄弟,你嫁给周小爷也是不行的呀,往后怎么好跟二少爷时常碰面?”

杜太太把周家兄弟暗中争斗的事唠叨出来,怕日后牵连女儿,又怕女儿先是相了周谦礼,后又喜欢周钰鹤,失了杜家跟杜景真的身份跟体面。

“不嫁,我谁也不嫁,过几天我就收拾东西出国,还读书去!”杜景真被母亲这么一说,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于是生出了气性来,一甩手走了:“你们早就知道周家兄弟为人,却还给我说亲,现在出了这等事,才来为我担忧!”

替周钰鹤送东西来的人说,信封中的东西请杜小姐及时处理干净,杜景真知道这些豪门风波的厉害,一回房间就把录音笔给烧毁了。

可是,她多想留下做个纪念,毕竟那是周钰鹤的东西。杜景真擦了擦泪水,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这件事了,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痛到了没有路可走。

周家虽然没有正式提亲,但杜家不想这事情再拖下去,对不住女儿,于是杜老爷亲自给周泓光推掉了婚事。

别的话没有说,只是说杜景真一心还要出国读书,没有考虑过结婚,之前的相亲的确是杜家欠缺考虑,还先低头赔了礼。

周泓光一听,心知是因为周谦礼案子的事情,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怨不得别人敬而远之。

周泓光心里痛且酸,一面回答道:“好,好,我尊重杜家,也尊重景真的心思。无论如何,咱们还是一家人,我把景真还是当自己侄女看待,今后两家也不必为这事情生出嫌隙来。”

客套几句,都挂了电话,周泓光的心口堵得慌,把周谦礼叫上楼去骂了一通,又让人给周钰鹤打电话,周钰鹤匆匆忙忙从公司赶回来。

“杜家退了婚事。”周泓光开口。

周钰鹤心里有数,平静问道:“二哥知道了吗?”

“我才告诉他,让他走了,我不想见他。”周泓光还在生周谦礼的气,他说:“我叫你来,是想到一件事。”

“父亲有什么事要做的,尽管说。”周钰鹤站在黄昏的光线中,背后是窗外的天色,他身子清隽,眉目透着淡淡力度。

“我想要见一见那个阮霖儿。”周泓光看着他。

周钰鹤心底吃惊,“父亲,你这是为何?”

“我只想亲眼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周泓光心里放不下这件事:“你二哥肯对付她,可见她在你心里分量不小,这些年,你似乎没有对什么女人动过心。”

“父亲,你不能单纯把她当做一个歌女去看待。”周钰鹤说道:“那样的话,不管父亲怎么看,她都是不好的,这对她不公平。”

“我懂得看人的道理,不用你来教我,你只管把她叫过来,我不会对她穷凶极恶。”周泓光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是。”周钰鹤知道父亲的脾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楼,下得很慢,最终又很快小跑下去。

阮霖儿正忙得不可开交,从报纸上她知道周谦礼的案子了结,知道周钰鹤处理完了一件事,她也为他感到轻松,但她自己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为了不让自己被迫离开新加坡,阮霖儿想了两个晚上,最后一个人去了负责举办新加坡小姐活动的官方机构,告诉他们自己不能参加新加坡小姐的票选,因为自己很快就要被驱逐出境了。

阮霖儿在新加坡家喻户晓,一旦不参赛,这个活动就少了很大的含金量。这事情经过官方机构跟媒体的发酵,越闹越大。

民众很多都是偷渡入境的,本来就对排查不满,如今为了自保都开始支持阮霖儿,一时间声势浩大,这股压力很快反压给军区。

俞子美的父亲俞司令被上级教训了一通,为了平民愤,这次的排查做了调整。

那些正儿八经生活的国民如开店、做手艺的、打工的,可以暂时免查,眼下只查可疑的无业游民跟进出境的人,像阮霖儿这般知名的人,当然是特赦,危机很快解除了。

阮霖儿又救了自己一次。

周钰鹤去了河畔小筑,本想跟她说父亲要见她的事情,阮霖儿自己先眉飞色舞地跟他说了她去告状的情景。

“人家不是说倚老卖老吗,我也托个大,说是去退了参赛,其实就是故意去诉苦告状的。”阮霖儿漂亮的眼睛里面全是小小的狡黠,然而很招人喜爱。

周钰鹤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她才能让他这么放松跟欢喜,他说道:“只要是你做的事情,从来都是干得这么漂亮!”

徐嫂在旁边说:“我还让小姐去找周先生帮忙,小姐偏不肯,把我吓得够呛,谁知道小姐认真有本事。”

“她就是个活泼调皮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周钰鹤的眼睛离不开阮霖儿:“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你我可以安心过几天日子了。”

“我告诉你,徐团长这些天赚了一些钱,分出了一些给我,咱们商议好了要捐给华人会的。”阮霖儿说着,让徐嫂去准备饭菜。

徐嫂知道他们有事要说,转身去了厨房。

周钰鹤说道:“急什么呢?他们的日子也不容易,那些钱好生留着,以防万一,这世道什么事都有。”

“多少都是咱们中国同胞一点心意,你看不起那点钱?只有你这样的富家少爷几千几万的拿去才算是有心吗?”阮霖儿说话来一串串地不饶人。

周钰鹤讨饶:“我错了,你尽管拿去吧,好不好?”

“这才对呢。”阮霖儿给他的咖啡杯子加了一块糖:“自从你来,我这就常备咖啡了,你常喝这个有什么好?”

“想事情的时候需要提神,自然会喝一些。”周钰鹤端起咖啡来:“下回我教你怎么做咖啡,这次的不好喝。”

“这是徐嫂做的,跟她说了几次她也做得不好。”阮霖儿笑盈盈地:“你就将就喝吧,下回我提前给你做。”

周钰鹤勉强多喝了一口,觉得酸涩很重,放下杯子,伸手拿过阮霖儿面前的茶来喝了一口,喉咙才觉得好受。

阮霖儿笑嘻嘻拿手在脸上比划着羞他:“你一个少爷,做这样的举动,成什么样子?别人喝过的你都肯喝吗?”

“只有你。”周钰鹤回答:“要是别人的,我渴死也不喝。”

阮霖儿起身:“你净说好听话。我上楼给你拿书,上回你借给我的书,我有几本最喜欢的,拿给你看看。”

周钰鹤坐着不动,却一把抓着她的手,摇摇头:“霖霖,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阮霖儿一愣,他很少这般郑重其事跟她说话。

“我父亲要见你。”周钰鹤说着:“但你也不必害怕,有我在呢,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好奇,因为二哥的事,也因为我。”

阮霖儿垂下头去,又抬起头来:“我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预感会有这么一天。我不怕,见面就见面,有什么可怕的呢?”

周钰鹤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可是,如果你父亲说了我不喜欢的话,我不保证我还会对他以礼相待。”阮霖儿突然说道:“但为了你,我会克制的。”

“霖霖。”周钰鹤担忧起来。

“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野马,不会横冲直撞的。”阮霖儿道:“我都答应了,你还不放手吗?”

“我不放。”周钰鹤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这事情有点蹊跷,这次的排查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你头上?”周钰鹤皱着眉宇:“按理说,一般都先排查一般人,像你这样带些名气的人,是不会先惊动的。”

“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事情是冲着我来的。”阮霖儿想道:“但那只是直觉,我没有证据。我没有得罪过军区的人。”

“你再好好想想。”周钰鹤转头看她:“是不是朱时骁认识的人?”

阮霖儿认真回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跟军区的人接触过,至于朱时骁那里,我不知情。他现在案子缠身,被关起来,还有办法去通知别人来对付我?”

周钰鹤一听,叹息道:“今后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在新加坡这个地方,满地都是豺狼虎豹。”

“我记住了。”阮霖儿回答着,忽然想起来:“我记得那天来排查的军官说过,这是奉了军区一个姓俞的司令的命令。”

周钰鹤的眉宇拧得更加紧了:“你说的当真?”

“当真,怎么不当真?”阮霖儿点头。

周钰鹤一下就释然了,全军区只有一个俞司令,不是别人,正是大嫂俞子美的父亲。大嫂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难缠的女人,周钰鹤几次三番退让,她反而变本加厉。

“事情既然过去了,不要多想,过几天我来接你。”周钰鹤拍拍她的手:“我先回去了,记得想我?”

“我哪有一天不想你?去吧。”阮霖儿笑着起身送他:“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一时片刻就要走的。”

“我的心不是还在这里吗?”周钰鹤温柔替她整理了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耳坠子,这样亲密,阮霖儿低头,脸颊发烫了。

“这些顶顶俗气的珠光宝气不适合你。”周钰鹤瞧着她,入神地说道。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大俗人,喜欢大红大紫,喜欢珠光宝气。”阮霖儿抓着他的手:“你还为我的首饰操心?”

“想起来觉得有愧,没有跟你好好享受过好的时刻,一直在各种事情里周旋。”他提议道:“抽空我陪你去街上转一转,我想给你买点你喜欢的东西,不要拒绝我。”

“可是,我不喜欢别人给我买东西,也不习惯。”阮霖儿眨巴着眼睛:“我喜欢什么,会自己买。”

“我是别人?”周钰鹤不悦。

阮霖儿马上改口:“你当然不是别人啦。好吧,不过,不许乱花钱,我还指望你养我一辈子呢。”

周钰鹤笑意温暖,在她耳垂边上亲吻了一下,转身出门,徐嫂正好走过来:“周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我还有事,下次再吃你做的饭。”周钰鹤很亲切。

徐嫂送他出去,关上门,回去对阮霖儿笑道:“真正是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孩子,一看就正派,人也端正俊秀。”

阮霖儿看到有人夸赞周钰鹤,心里喜欢:“他也不单是现在讨人喜欢,十年前就讨人喜欢了。”

说完,转身跑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