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走,你们就不能逼人留下。”阮霖儿说道:“金香玉给了阿岩跟梅菊活路,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他们要走,看似是违背了天理。但如今是讲法理的年代,总不能一辈子都把他们跟金香玉绑在一起吧?”
“这样吧,我先跟老板请示一下。”白经理道。
“阿岩跟梅菊不离开金香玉,我是不会上台的,你可以这么跟朱老板说。”阮霖儿道:“还有,我知道绑架的事情都传得沸沸扬扬了,我若是一直不露面,怕是对金香玉的名声也不好。”
“好,好,我这就去说。”白经理挂了电话,立刻跑去跟朱时骁说。
朱时骁一听,立刻将手中的打火机朝白经理脸色丢过去,不偏不倚刮出一道血口子,白经理痛叫了一下,差点跳起来:“老板,这都是她的原话,不是我为难您。”
“竟然敢要挟我!”朱时骁的眼镜片反着森寒的白光,几乎看不清楚眼睛,他大手一拍桌子,说道:“就按照她说的,放那两个人走!但是转告她阮霖儿,要是她以后敢玩花样,我照样找到阿岩跟那个梅菊,让他们不得安宁!”
白经理只好再打电话。
阮霖儿二话没说,自然答应:“放心,只要我一见到阿岩跟梅菊,就不会食言的。”
白经理将阿岩跟梅菊放走:“你们好运气,撞上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阮霖儿。你们这一走远走高飞,舒坦了,阮霖儿可还在老板眼皮底下呢,你们安心?”
阿岩跟梅菊两个人忧心忡忡对视一眼,谁的心里也不好过,他们从金香玉的小宿舍带走了不多的行李,去了先前租下来准备结婚的小房子。
不到两个小时,阮霖儿由徐嫂陪着,拿着地址找到了他们的住处。梅菊一看到阮霖儿就扑上去紧紧抱着她不愿意松开,哭得眼泪一串一串的,阿岩看到阮霖儿也不禁红了一会眼圈。
“霖儿姐,让我看看你的伤。”梅菊把阮霖儿从头到脚看了几遍,看到她身上已经结痂但是还很明显的伤痕,不禁心疼坏了:“我跟阿岩听说万黛兰绑架你,急疯了,想去看你,但朱老板怕我们提前要跑,让人盯着我们,我们只能待在金香玉,哪里都去不了。”
“没关系,梅菊,阿岩,我的伤好多了。”阮霖儿拍拍她的手,笑道:“万黛兰这几年欺负你还少吗?她有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
“谢谢你,霖儿姐,我们终于自由了。”梅菊开心得像是个小女生,但瞬间又愁眉苦脸:“霖儿姐,一想到你还在朱老板手下,我跟阿岩心里就不踏实,为了我你受了苦,对不起。”
阮霖儿看她又要哭,赶紧说道:“别傻了,我是个唱歌的,不在朱老板手下,也在别的老板手下,去哪里都差不多是这样。”
阿岩说道:“霖儿姐,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知会一声我,我虽然离开了金香玉,但还是有几个好兄弟的,能做的事情我会帮霖儿姐做。”
“阿岩,你又来了,既然过上安宁日子了,就别再想那些打打闹闹的事情了。”阮霖儿让徐嫂把随身带着的一些果脯、点心、蒸糕、糖果跟水果放下,说道:“今儿算是你们的新居,这点东西是我一点心意,今天我跟徐嫂想在你们这儿吃个便饭,为你们庆祝,好不好?”
阿岩跟梅菊面上有惊喜,阿岩顿时像是大男生一般手足无措:“真过意不去,这儿还没收拾好,乱糟糟的。”
“我来收拾。”梅菊推他出门:“去吧,你赶紧去买一些酒菜,别让霖儿姐等久了,吃完了你就可以去刷屋顶跟墙壁了。”
阿岩像是个居家男人一样,戴上帽子笑着出门,梅菊手脚麻利收拾着屋子,徐嫂也去帮忙。阮霖儿坐在角落窗户的阳光里,看着屋子光线明亮,灰尘飞扬,竟然觉得这时光挺美好。
“梅菊,你现在像是个贤妻良母了。”阮霖儿微笑着。
梅菊红扑扑的脸蛋更加红了,她一边弯腰擦地一边笑着回答:“他是我爱的男人,为他收拾这个家我愿意。”
梅菊忽然又转头问道:“霖儿姐,你说朱老板会怎么处罚万黛兰?她会死吗?”
阮霖儿咯噔一下,回答道:“不会的。但是,万黛兰坏了金香玉的规矩,以后是不能留下来了。”
虽然面上说得如此清淡,可阮霖儿心里也担忧,万一朱时骁真的下狠手,万黛兰丢了命,岂不是她阮霖儿一辈子的良心债。
当初只想给万黛兰一个教训,为梅菊出气,万黛兰欺负梅菊虽然可恨,但也罪不至死。
阮霖儿猜测朱时骁顾及金香玉的名声,不会对外界承认此事,也不会把万黛兰交给警察局的。
朱时骁一定是私下处理这件事。
但是,只想了一会,阮霖儿便不再为万黛兰的性命担忧了,一是因为万黛兰是老板的女人,朱老板对她多少有几分情面。
二是因为朱老板那天虽然毒打万黛兰、活捉刘五爷,但是阮霖儿心细入微,她感觉到朱老板对这事情还有怀疑。
既然有怀疑,万黛兰就暂且不会死。
下一步,静观其变。
事实上,阮霖儿对朱时骁的感觉是无比准确的。
阮霖儿与万黛兰先是在商行动手,再是阮霖儿受伤说出刘五爷的名头,这一切表面看来就是万黛兰收买了刘五爷。
但朱时骁知道,万黛兰并没有这个胆子,她顶多就是做些欺软怕硬的蛮横事情。再说对峙那晚,万黛兰与刘五爷之间的眼神压根不像是曾经见过。
如果不是万黛兰,那么幕后绑架阮霖儿的人是谁?砍伤刘五一伙的人又是谁?幕后的人是针对阮霖儿还是针对金香玉?
刘五一伙在道上一向做事靠谱,阮霖儿仅仅提了周钰鹤的名字就轻易把她放了?朱时骁一点也不相信,他觉得搞不好,是周钰鹤把阮霖儿救了,那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万黛兰跟刘五爷一伙被关起来已经好几天,朱时骁中间去看过几次,反复审问,刘五爷等人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几个人似乎都是想表达又有所顾虑的样子。
刘五爷等人就算舌头好好的,也万不敢轻易提起周家,要是被周家知道走漏了绑架的风声,日后肯定是个死。
但如果不说,朱时骁说不准也会要了他们的命,这真是让人心里抓狂。
负责接走阮霖儿的陈六子识字不多,为求眼前保命,拼命用脚在地上划着,紧绷着脖子,喉咙里发出激烈的“啊啊”声音。
朱时骁手里夹着大烟,站在他面前,问道:“你会写字?”
陈六子拼命点头,朱时骁便说:“给他纸笔。”
白经理连忙从口袋掏出笔记本跟一支钢笔,陈六子没有了手,舌头剧痛,只用牙齿咬着钢笔,浑身冷汗,瑟瑟颤抖不止,在白经理拿着的本子上,写下了一个周字。
白经理一看,吃惊问道:“周小爷,周钰鹤?”
陈六子一听,猛然摇头。
白经理回头看了朱时骁一眼,朱时骁也非常纳闷,莫非阮霖儿还认识别的姓周的人?这事情到底是谁指使的?
“你再写,想到什么写什么。”白经理朝陈六子命令。
陈六子浑身是伤,无意中看到被绑在对面的刘五爷的一个制止的眼色,很轻微,但是陈六子看到了,立刻明白,说得太清楚,会很快没命。
他咬着笔一直摇头,再也不肯写一个字,让人觉得他知道的不多,或者识字有限,白经理气得狠狠踢了一脚陈六子。
白经理回到朱时骁身边,小声道:“老板,这些人一定知道别的隐情,只是不肯说,想说也没法说出来。”
“给这几个人上药,每天给冷粥冷水。”朱时骁眼中有着狠厉的光:“查清楚之前,这几个人还不能死。”
“那,还审问吗?”白经理问道。
“不审,也不打。”朱时骁道。
白经理立刻答应。
刘五爷一伙自从被朱时骁活抓回来,就打了好几顿,几次昏死,伤口一直化脓变坏,眼看活不长了,朱时骁答应给他们上药,等于是救了他们一命。
万黛兰是单独关押的,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面,她没有被绑着,可是那晚上被毒打,遍体鳞伤,头发披散,面容在昏暗破旧的小**像是鬼,光鲜的裙子也破烂了。
朱时骁要低头才能走进这散发出霉味的房间,他一走到床头,万黛兰听到动静,慢慢艰难地转过头去,睁开眼睛看到是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伸出带着血痂的手指扯着他的衣服哭喊。
“老板,我没有做绑架阮霖儿的事情,我没有。”万黛兰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白经理上前去打了几下她的手,她快要把长长的指甲戳断了,可还是死活不撒手,朱时骁让白经理退到一边,对她情绪平平地说道:“我的小心肝,我知道你委屈了。”
万黛兰一听,震惊地抬起脸。
“哼,那刘五爷可是个会反噬的主。”朱时骁说道:“道上无人不知,能镇得住刘五爷的人才敢花钱请他做事,不然刘五爷会拿那点破事做把柄,阴魂不散,把雇主弄得家宅不宁。凭你就能镇住刘五爷?以为我是傻子?”
“那么,老板你?”万黛兰闻言,急切追问道。
朱时骁一下拨开她攥着他衣服的手,“阮霖儿比你有用,我只好先委屈你,谁叫她是金香玉的台柱子?”
又说道:“不过你放心,要是让我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证明阮霖儿在耍我,我也不会饶了她!”
“这么说,老板你放我出去吧。”万黛兰眼圈青黑,面色发黄发灰,这里不是人待着的地方,短短几天她就不成人形了,样子甚是可怜。
“在我查出事情真相之前,你就好好在这享福吧。”朱时骁完全不念之前一点半点的情分:“这是给你的教训,要不是你平日太张扬,处处跟阮霖儿作对,怎么会被她使了绊子,还连带着我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蠢货!”
朱时骁一走出去,白经理立刻吩咐人把门锁上,万黛兰在屋子里叫喊连天,夹着哭腔,朱时骁只觉得刺耳,加快了脚步,说道:“这件事你给我多下力气去查!”
“人已经派出去了。”白经理说道:“只是外面的人闹得厉害,满城传言阮霖儿跟万黛兰。”
“阮霖儿答应上台了吗?”朱时骁忽然停下脚步。
白经理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停下又想避开,一下撞到旁边的柱子上,立刻站好,说道:“阮霖儿要的两个人已经放了,她答应上台了。”
“那不就行了!”朱时骁眼睛一瞪,嘴角一撇,抬腿走了。
阮霖儿看徐嫂跟梅菊在屋子收拾,灰尘有些大,梅菊拿了个小马扎放在屋外廊檐下,说道:“霖儿姐,你到院子坐一坐,我一会就收拾好了。”
徐嫂扶着阮霖儿走出去,阮霖儿坐在屋外看着这小小的四方院子,临街的门一开,进来就是个几平方的小院落,一大一小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卫浴间,一个很小的杂物间,家具只有房东的一张床跟衣柜。
看来要添置日常用品也是很大的开支。
阮霖儿发觉这小院子很像海南老家,家里的院子比这个大很多,晾晒很多衣物跟咸鱼干,还种着花草跟一些菜苗,阳光很好的时候,空气有海风的味道、海水鹤咸鱼的气味、花草的香味,隐约可以听见涛声。
她偶尔坐在家中院落纺锤的时候,门会忽然一开,不是父亲赌钱后喝酒回来了,就是母亲母亲从邻居家打完牌回来了,那个时候,阮霖儿坐在阳光里,心是有几分凉的。
正出神,门忽然一开,是阿岩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串鱼肉,还提着一壶酒跟一包酱鸭舌,一边手肘里还夹着一把水灵灵的青菜。
跟邻居借了锅碗瓢盆,又把杂物间的一些烂木头拿来生火,好不容易把饭桌做熟了,阿岩跟梅菊就对阮霖儿敬酒。
“你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我一定要来的。”阮霖儿道。
“很快。”梅菊看了阿岩一眼,对阮霖儿说道:“我们一整理好屋子,马上就结婚。”
“这么急促?什么东西都没有置办好呢。”阮霖儿问道。
“我什么都不要,有阿岩这个人就行。”梅菊笑着说:“省下来的钱留着过日子。”
徐嫂一听,插话道:“姑娘,这是人生大事,太随意了也忌讳,贵重的可以不要,但是那梳妆架子、洗脸盆、大木箱子等等还是要的,不然也不像话。”
“她不要,我给她买。”阿岩当场说。
“就你钱多。”梅菊虽然责怪,但最终也甜甜笑了。
“真是高兴,看到你们这样,我太高兴了。”阮霖儿喝了两杯,徐嫂劝她两次,她才舍得不喝。
一顿简单的饭菜吃了很久,酒足饭饱,阮霖儿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岩,梅菊,看到你们这样幸福,有些话我真的不忍心说,但是不能不说。”
“霖儿姐,什么事情?”梅菊见她这么凝重,不禁也追问起来。
“你们,你们还是连夜走吧,离开这里。”阮霖儿道:“朱老板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随便你们去哪里落脚都行,只要没有人找到你们,那时候,你们再结婚过日子。”
“霖儿姐,我不想走。”梅菊摇头:“只要在新加坡,他一定能找到我们,可离开了新加坡,我跟阿岩又能去哪里?我们哪里都不认识。”
“只要能活命,去哪里都好。”阮霖儿道:“我认识来往马来西亚的人,你们去马来西亚吧,我在这边托人介绍你们去那里,工作一有着落,其他的事就好办。”
“霖儿姐,我知道朱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阿岩道:“但是,眼看着日子刚刚安定,我实在不想让梅菊重新又受颠沛流离之苦,再说到了马来西亚,难保就不会像在金香玉一样受人摆布?”
“阿岩,你太糊涂。”阮霖儿有些着急:“如果单单是你们要求离开,朱老板既然放了人,大概不会再找你们。但你们的事情跟我牵扯在一起,朱老板跟我已经心生嫌隙,因为我,你们以后可能还会受朱老板的祸害。”
“霖儿姐,我知你说的有道理。”阿岩想了想,说道:“但是也不急在这一会,我想跟梅菊过几天安生日子,先把婚事办了,然后再商量远走高飞的事情。”
阮霖儿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好,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你们一定要尽快。我可以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靠你们自己。”
“霖儿姐,你帮我跟阿岩争取到了自由身,就已经是我们天大的恩人了。”梅菊红了眼圈:“两年前一个姐妹也是合同期满了自行走人,被朱老板叫人毁了一张脸,我永远记得,太可怕了。”
阮霖儿安慰道:“傻姑娘,别想这些了,安心当新娘子,我今晚要登台,先走了。”
“你的伤?”梅菊担心道。
“不碍事的。”阮霖儿笑笑。
送阮霖儿跟徐嫂出了门,阮霖儿从拎包里面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梅菊,说道:“这是给你们结婚的礼物,好好收着,回去再打开吧。”
“霖儿姐,上回你已经送过了。”梅菊想起上次被踩坏的项链,很是过意不去,坚决不肯要。
“阿岩,你替她拿着。”阮霖儿交给阿岩,转身走了。
梅菊跟阿岩看着阮霖儿走远了,这才关门回去,把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梅菊瞬间热泪盈眶。
这是阮霖儿先前送她的红宝石项链,已经修好了,光亮闪烁,阿岩心头一热,给她慢慢戴上去。
梅菊拿着小镜子左看右看,反复问道:“好看吗?”
“好看,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就戴着吧,让霖儿姐看看。”阿岩笑道。
梅菊拼命点头。
阮霖儿身上的伤好得快,周钰鹤虽然说过几天才去看她,但一有空就去陪她看书或者吃饭。有时候是清早天刚亮、雾水上树梢的时候,有时候是很晚了他还去。
阮霖儿问他:“你怎么专门挑我想不到的时候来呀?”
“因为我想看看你不加修饰的样子。”周钰鹤摸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笑道:“我不喜欢你打扮得整整齐齐见我,那是给外人看的。我希望你在家里穿得自在舒服,我喜欢家常的气氛。”
“这话我不服。”阮霖儿说道:“男人的坏处就在于习惯把女人变成一件东西,再把这件东西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说来说去,你还是跟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
“不得了,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周钰鹤故作惊讶道:“难道你有过被男人那样期待的经验?”
阮霖儿瞪着他:“要是我胳膊能动,我会拿东西砸你。”
周钰鹤大笑起来:“我知道你从哪里学的,只要跟余庆一起玩,你准会惹上这样犀利评价男人的爱好。就好像把天底下的男人全摆在砧板上剁碎看清一般。”
“不是跟余小姐学的,不过也差不多。”阮霖儿很有些得意的小表情,从桌子边的小书架拿下来两本书:“这是余小姐借给我的,一本说了社会底层的女性勇敢追求爱情、自由、公平的故事,另一本书说了日寇占领期间一对情人为家为国的事迹,这对我是有吸引力的,好几次我都读得忘记了身边的事。”
“洗耳恭听。”周钰鹤一笑,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神,黑瞳瞳的眸子似乎滚动着白色水银珠子,笑得连见到她的人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阮霖儿想了一会,说道:“古人不是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吗,但这两本书说的是商女也知亡国恨。一个人地位再低也是有血有肉的,可以心系祖国、身系祖国。歌女也好,贩夫走卒也好,旁人不当以蔑视待之,因为关键的时候,歌女、匹夫也能保家卫国。”
“还有吗?”周钰鹤给她这番话迷住了,不由有些敬佩。
“所以,女人不是男人的摆设,男人不能要求女人听话、社会也不能对女性不公平。”阮霖儿道:“尤其对底层女性不公平,就更加可恨。”
“你想说出一套红楼梦的说辞来?”周钰鹤觉得有趣。
阮霖儿摇头:“我偏不说红楼梦里那些可怜的女孩儿们,我说我自己行不行?我靠自己吃饭,不喜欢男人要求我。”
“我只是跟你说句玩笑,你就搬出这么多大道理。”周钰鹤忽然就问道:“要是将来娶了你,我要耳根不得清静了。”
阮霖儿先是将书本一下遮住脸,显然是害羞,后来把书慢慢放下,问道:“你这十年是怎么想我的?”
“你呢?”周钰鹤看着她。
“只不过是瞎想。”阮霖儿道:“你走后我赶的第一个场子,不见你,后来听说你走了,我就唱得有些走神。”
“然后呢?”周钰鹤听得入神。
“后来就一直想你,还难过。”阮霖儿叹气:“见不到你,也没有人给我送茶花了。晚上有时候想到哭,白天再继续唱。一直想你,一直记得你,一直记得你坐在台下的所有样子。我那时候想找个理由跟你说话来着,哪怕谢谢你送花,但是我不敢。”
“你后不后悔?”周钰鹤听到这里就笑了,眼睛里面仿佛也有星星的光芒。
“后悔呀,后悔到今天,后悔死了。”阮霖儿道:“我从海南到新加坡,一直想这事,那时候怎么不敢走到你面前呢?”
“那你再见到我,是不是好多了?”周钰鹤顺着她的话问道。
“当然好。”阮霖儿盯着他,问道:“你没忘记我,我就知道你是对的人。”
“我一直记得你的歌声。”周钰鹤回忆道:“来新加坡几年后,我找很多人试唱过海南小曲,没有一个能唱得跟你一模一样。”
阮霖儿被周钰鹤的执着感动,又被逗笑了,说道:“你真傻,唱得再好,天下也不会有唱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她打算不把答应白经理登台的消息告诉周钰鹤,免得他担心她的伤口。
“你还没有跟我说说你在周家这十年的事情,我去商行那天你答应要跟我说的。”阮霖儿调皮道。
“这十年的日子,说起来可就长了。”周钰鹤笑了,从自己到周家,再到现在的时光都大致说了一遍,问道:“我来新加坡的时候,也是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晚上看到了星光投射在海面上,就想起了你的眼睛,像是正对我笑,但我知道自己离你越发远了。”
“你怕再也见不到我了吗?”阮霖儿问道。
周钰鹤握着她的手:“我那时候,希望再见到你。不是害怕见不到,只是觉得很失落,你是我生命之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存在。”
阮霖儿感动极了:“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觉得自己为了你受这番苦值得了。”
“霖霖,你知道吗?”周钰鹤真心道:“好几次我在你面前,其实有一些羡慕。别人觉得我高高在上,可我觉得像你这样孤身打拼才是真本事。”
“你何必这么说?就算你没有踏进周家,有朝一日你长大了,自然显露出属于你的本事。”阮霖儿眉目浅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是老一辈人常说的。”
“可不进周家,也许我就遇不到你了。”周钰鹤浑身散发清荷般的气息,让人沉迷。
“也对。”阮霖儿歪着脑子。
“好几次想到你,我就会想到自己。”周钰鹤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我会做噩梦,想到自己是一个曾经连名字都没有的人。”
阮霖儿呆呆看着他,忽然不顾伤口的疼痛,上前一把抱着他:“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你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爱的是你的真心,爱的不是你的姓名。”
阮霖儿明白,若不是真的爱一个人,骨子里不会自卑。周钰鹤如今可以呼风唤雨,但在她面前,他却会格外在意自己的身世。
“真的吗?”周钰鹤像个大男生一样笑着问。
阮霖儿点头:“真的,而且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是什么?”周钰鹤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当初母亲拉着我下南洋,我先是死活不肯的。”阮霖儿低头道:“可后来脑子一个激灵,想起了你到了新加坡,我想着能再见你一面,于是才来了这里。”
“那么,你是不是偷偷去找过我?”周钰鹤有一点小得意,“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我没有偷偷去,我是光明正大路过,几次看到你出门。”阮霖儿有些羞涩得说不下去了,“那时候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是个坏家伙,怎么忍得住这么久没有靠近我?”周钰鹤叹气:“想起来,我要好好惩罚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