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羽娆点点头，坐在床榻上没有动。
夜色刚刚降临不久，郑婕妤的寝殿却昏暗一片，只有一盏烛光微弱的灯。
“咳咳。”
寝殿内传出女子的咳嗽声。
“奴婢宛莲见过淑妃娘娘，我家主子已经睡下了，为仪容向娘娘请罪。”郑婕妤的贴身侍女宛莲从寝殿内走出，向元嫆屈膝行礼。
她身上带着浓厚的药味，这味道不是一时半刻染上的。
正如一个老烟枪和一个刚学会抽烟的人，身上的味道天差地别。
“无妨。”元嫆佯装听不懂另外一层意思，看向青栀端着的东西，“这是我为郑婕妤准备的，今夜叫她受惊了。”
宛莲再次行礼，将东西接过去，迎着主仆二人走进寝殿。
进了寝殿，一个小丫鬟走过来，等她向元嫆行过礼，宛莲将元嫆带来的礼品转交给她，吩咐她好好收起来。
“可是淑妃娘娘来了？”
藕荷色的帷幔内传来女子的声音，绵软低沉。
“是。”宛莲以同样低的声音回道。
一只素白的手从帷幔内伸出来，慢慢地将帷幔撩出一条缝，一张苍白的面孔浮现。
宛莲快步上前，将半边帷幔撩开，又将郑婕妤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三个枕头，好让她舒服一
些。
“娘娘来看臣妾，臣妾却连起身都做不到，请娘娘恕罪。”郑婕妤说一句话，咳嗽了三次。
听得元嫆都觉得自己的气管也跟着不舒服了。
“你的身子如何，六宫都是知道的。若不是今夜事发突然，本宫也不会来叨扰你的清净，要说过错，本宫有错在先。”元嫆笑意温柔。
她的反常被青栀看在眼里，同样也被郑婕妤看在眼里。
郑婕妤是叶景琰登基之后入宫的第一批新人，对面冷心冷的元皇后有所耳闻。
今日真正见面，她对满脸笑意的元嫆莫名产生几分恐惧。
冷脸待你的人不见得恐怖，笑面虎才是最赫人的。
“娘娘特意赶来，是严宝林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郑婕妤压下心中恐惧，问起今夜的事情。
元嫆摇摇头，“皇上还在前面招待元大人，后宫的乱子不可摆在台面上，应该要等宴会结束，皇上才会去审理严宝林。”
说完，她没有看郑婕妤，而是垂着头叹了一口气。
“真是人心隔肚皮，谁能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严宝林会做出这种事？”
郑婕妤没有接话，两人并不熟悉，她犯不着和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说别人的闲话。
她自然地移开目光，假装自
己在走神。
余光瞥见元嫆抬起头，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
“郑婕妤，你说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郑婕妤回神，看着元嫆的眼睛。
她看到了一片纯真。
“严宝林是被人陷害的。”
她听元嫆这样说，思绪恍惚了一下。
“娘娘为什么会这样想？”她打起精神问道。
心里忍不住将高冷的元皇后，片刻前笑着关心她的淑妃，以及现在一脸天真相的元嫆放在一起对比。
她觉得第二个才是真的元嫆，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厌恶。
合着元嫆大半夜来找她，只是为了套她的话吗？
“本宫与严宝林只有几面之缘，但本宫知道她和蒋宝林关系十分要好，蒋宝林性子灵活，看人不会太差，对本宫也算坦诚，本宫相信蒋宝林。”
元嫆慢条斯理地解释，原本灵动的眸子有些空洞。
“本宫还记得刚出咸芳宫时，皇上的恩宠让本宫成了六宫的众矢之的，许多人想巴结本宫，却又避着本宫。蒋宝林和严宝林是唯二两个来找本宫的，热情的模样，本宫现在还记忆犹新。”
一旁的青栀，“......”
那天青禾随娘娘从外面回来，特意说了她们在回宫的路上碰见两位宝林的事
情，还叮嘱她们，娘娘不喜欢和六宫的人打交道，平时随娘娘出行，一定要帮娘娘挡住那样的人。
她用余光瞥娘娘，想起娘娘平时待她们的模样，霎时间对元嫆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从一开始娘娘就知道她们是皇上的人，戒备心虽然有，可娘娘在她们眼前是真实的，从没有扮过假。
这是不是也说明，在娘娘心里，她们算半个自己人？
她想心事的同时也没有忽略娘娘和郑婕妤的对话。
郑婕妤面露动容，“原是这样。她二人入宫时，曾经来见过臣妾这个一宫主位，之后了解了臣妾的情况，便再没来打扰过臣妾。”
言外之意就是她压根不了解两人的为人处世，元嫆想说什么，跟她说不着。
元嫆却像是听岔了一样，一脸认可地点点头，“本宫也觉得她们二人十分懂事。”
郑婕妤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觉得元嫆很气人。
她想赶元嫆走，可她的位份比元嫆低，她不能这样做。
正当她心情转瞬降到谷底时，元嫆站起来了。
“你身子弱，本宫就不耽搁你休息了，你快快休息吧。”
郑婕妤长吐一口气，总算要走了。
“宛莲，送淑妃娘娘出去。”她吩咐道。
心底
再讨厌，面上不能过不去。
她看着元嫆主仆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转身抽出身后的三个枕头，动作麻利地放下帷幔。
元嫆从萦华宫出来，恰好碰上刘泉带禁卫军回来。
“奴才拜见淑妃娘娘，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刘泉一脸关心的问道。
元嫆清楚，刘泉是明知故问。
萦华宫现在是重点观察对象，她带人出入萦华宫，门口的禁军怎么可能会不告诉刘泉。
“我来瞧瞧蒋宝林和郑婕妤。”她解释道。
她平时不在叶景琰的人跟前自称本宫，刘泉和青禾等人早就习惯了。
刘泉点点头，“娘娘思虑周全，皇上也说着要好好宽慰两位娘娘。”
“那刘公公折返回来，是代皇上去瞧她们？”元嫆继续问道。
刘泉笑了，“娘娘说对了。”
元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刘公公就快去办事吧。只是，郑婕妤早早就睡下了，本宫方才过去叨扰了她，刘公公再去怕会让她今晚都睡不安稳了。”
她身边有青栀的灯笼，刘泉身边有禁军的火把，两处光源让她能清晰地看清刘泉脸上的任何微表情。
她盯着刘泉的眼睛，“刘公公向来做事稳当，今夜可千万别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