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可下水量太大的春雨就不是油了。
泥土干燥有利于播种,泥泞的田地不仅不能下脚,也影响播种的速度和成效。
连着四天的暴雨,让朝臣和叶景琰都焦头烂额。
眼瞧着马上就要到春春日祭祀的时节,耽误了播种,百姓们这一季度的收成就要大打折扣。
为此叶景琰立即联合朝臣,在宫中举办了祭祀,祈求上苍早点停雨。
祭祀结束的第三天,天空终于放晴。
叶景琰紧锣密鼓地找朝臣入宫,商议春播一事。
“臣昨日去京郊看过,咱们京城的旱田都变成南方的水田了。”新任户部尚书解雨山开口道。
他是闻太傅的弟子,算叶景琰半个同窗,年少有为,为人处世也十分通透。
他所说的事实在众人意料之中。
“钦天监那边得了结果,未来半个月都是晴天,当务之急是将田里的水引出来,之后的事情才好进行。”闻太傅说道。
解雨山接过话,“百姓们已经在自发挖掘水渠引水了,大概三日就能解决。”
“皇上,等地皮干燥之后需要耕耘一遍才能播种,如此又要往后推日子,臣想能否将粮库中的良种拿出来,交给百姓去
种。如此,今年的收成也能好一些。”他又看向叶景琰,继续道。
叶景琰颔首,粮库中预留的良种本就是应对各种突发天灾来的,这个时候是该拿出来。
他正要开口,刘泉捧着一卷图纸进来。
“皇上,各位大人。”刘泉先躬腰行礼,又将图纸放在叶景琰的桌案前,“皇上,这是侍卫从登闻鼓那里取来的。”
闻言,御书房内的朝臣们都伸着脑袋看那张图纸。
南海城墙和炮车一事之后,谁还不知道皇上在登闻鼓那里摆了一个箱子,供佚名放图纸。
只是南海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佚名又送什么图纸?
叶景琰瞥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想看就过来看吧。”
大家嘿然一笑,既然皇上开口了,那他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围在桌案前,看着叶景琰慢慢打开那张图纸。
图纸上是京郊农田布局,这份图纸,御书房内的每个人都手握一份。
只是眼前这张与他们手中的那个有点不同——上面用红色的笔画了沟渠示意图。
“他是想将田中的雨水聚集在一起?”解雨山看着所有红线都聚集在一处空地上,并且那片空地四周还画了小横线,寓意闸门。
闻太傅感慨道,“他是想物尽其用。”
一旁的吴毅皱眉,“有什么可用的?这么做还要动用人手挖建水库,除非他也会观天象,知道京城往后总要下雨。”
他觉得把水引出去就够了,完全没必要再建个水库。
解雨山脑筋转得快,正要解释,就瞧见叶景琰忽然将手放在图纸上,仔细摩挲,像是在找什么暗号。
紧接着,所有人都瞧见叶景琰举起图纸,又吩咐刘泉点根蜡烛,将图纸放在蜡烛上烘烤。
几行精致的簪花小楷跃然现于纸上。
看清楚内容,解雨山将快要蹦出口的话咽回去。
纸上所写正是他要说的。
那几行字正是在解释为什么要费力建造水库。
暴雨淹没田地后再晒干,会让田地表面硬化,耕耘过后的肥力也大不如从前,想要不影响今年的收成日子,就不能再耽误种子的发芽时间,这也就意味着播种后不久就需要灌溉田地。
短时间内想调集大量的水源是个问题,先前排出去的雨水正好可以使用。
叶景琰将图纸交给解雨山,命解雨山去执行,另外再按照这个图纸画出其他地方的沟渠图,以便其他城市踩了误区。
送走闻太傅等
人,叶景琰重新坐回椅子上,沉吟片刻后将摸过图纸的手放在鼻尖。
“皇上,那图纸有何不妥的地方?”刘泉问道。
“那些字是用醋写的,但佚名为什么要这样做?”叶景琰低声道,眉眼中拢着一团疑云。
难道是在暗示他,身边有不可信的人?
“今日巴图温都苏都在做什么?”他放下手,扭头问刘泉。
刘泉一直得他的吩咐派人盯着巴图温都苏,听到问话就立刻答道,“还是和从前差不多,不过临近十八殿下和兰郡主的婚期,他借着帮兰郡主采买嫁妆的由头出过两次宫。奴才派人跟着,发现他的确是在采买,没有接触过北戎那波人。”
叶景琰点点头,“继续盯着。”
按照佚名送来的图纸,解雨山组织人手教百姓挖排水沟渠,因着分工明确,原本预估要挖三日的沟渠,一天半就挖好了。
户部画好的各地沟渠图纸也送出京城。
这次朝廷行动迅速,叶景琰这个新皇帝和朝臣们都在民间得到了极高的赞扬。
叶景琰不打算吞下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功劳,直接将佚名推出去,点明是佚名及时送来图纸,朝廷的行动才能这样快。
当初修建南海城
墙,叶景琰就开诚布公说是一位不愿意公开身份的奇人送来的图纸,现在对方又如同及时雨一样送来图纸。
一时间,坊间对这位隐姓埋名的能人多了许多猜测。
不过半日功夫,佚名已经被传言成一位长着三头六臂,身后有八翼的非人角色了。
等次日早朝,有朝臣转述民意——百姓们都希望叶景琰可以找出佚名,将佚名奉为座上宾,给出赏赐。
不等叶景琰开口,闻太傅便回道,“对方不想被找到,皇上若听从民意,岂不是伤了那位大人的心?”
找出佚名,是顺从民意,但极其不尊重佚名的意愿。
“皇上,百姓们如今呼声极高,怕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大公无私,一味付出却不收取会报。任由外面讨论下去,只怕百姓们只会对朝廷不满意啊。”御史走出队列,拱手道。
朝臣们沉默,别说百姓不理解,他们也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淡泊名利也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就不怕有人冒领吗?
冒领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发生,广白居士不就是新鲜的例子吗?
在一片沉默中,叶景琰下了定论。
“君以民为天,那就放出消息,说朕想见一见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