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土坯房教室门口的空地变成了比试场,各个怀揣着看笑话的劲,调侃着吴铁柱,直把铁柱臊得满脸通红。

吴铁柱偷瞄了一眼眉清目秀的徐老师,耳边回**着兄弟们的浑话。

这个说,他占了大便宜!这等好事,他们怎么没在卫解放放话前抢先?

那个连连啧嘴,徐老师这小腰细得都没他大腿粗。

吴铁柱满脸羞红,讷讷地上前:“徐,徐老师……算了吧,我,我怎么能打你!我娘说了,不能打女人,而且……而且要是碰着你,对你名声也不好。”

“你傻啊!这要是真碰着了,直接娶回家不就得了!白得一个媳妇儿,多好的事!”突然就有个满脸癞子的年轻人推了推他道,“我哥的媳妇不就这么来的么?”

“癞子……别!你别胡说!”吴铁柱急得不行,连连摇头,“徐老师,可是城里的知青!”

“城里的知青怎么了?城里的知青嫁我们上阳村的,又不是没有,熬不过去了,还不就找个人嫁了。”卫解放阴阳怪气道。

这话说的没错,知青所之所以只有那几个知青,主要是早一批的知青,见回城无望,日子太苦了,实在熬不下去了,也就认命了,在村里找个勤快的后生或是家境还算过得去的,就把自己嫁了。

还有的,就像遇到癞子他哥那种无赖,想着法子坏人姑娘名声,名声坏了,也只能嫁给他了,可嫁给他,又不好好珍惜,天天有钱了就买酒喝,喝醉了就打人。

这些事,村里人大多是知道些内情的,但大多袖手旁观。

见吴铁柱还是磨磨唧唧,癞子搓了搓手,焦急道:“吴铁柱,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我上!老子可想抱一抱这城里的姑娘!”

吴铁柱横在癞子和昭颜中间,伸手拦住他:“癞子,你别欺负徐老师!臻哥说了,不能欺负徐老师。”

“臻哥臻哥……臻哥现在又不在,等他知道,说不定都能喝我俩的喜酒了。”癞子涎着笑,转头看向卫解放道,“解放老弟,你可看到了,是吴铁柱孬得很,我才上的!”.

卫解放有些迟疑,这癞子兄弟都是浑人,他只是想杀杀这个女知青的锐气,可没打算真的祸害人。

这要是癞子出手,这浑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真有可能众目睽睽之下,上下其手,到时候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等卫解放回话,癞子已经叫上平时玩的好的几人,架住了吴铁柱,自己则跃跃欲试地走向昭颜,咧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张开双臂,嘴里念着:“小美人,就让我来会会你。”

噗通——

还没等走到人跟前,癞子突然单膝下跪,毫无征兆。

“比试比试而已,用得着你行这么大的礼?”昭颜莞尔一笑。

癞子愣了愣,刚才膝盖突然就痛了一下,一个踩空,整个人就摔倒了,幸好他反应够快,勉强单膝着地,稳住了身形。

可抬头再看这小知青淡然的脸,怎么觉得有点邪乎。

“嘿嘿,癞子,怎么了?这还没入洞房呢,腿就先软了?你行不行,要不行,我来代替你?”说罢,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

昭颜抛了抛右掌心的小石子,揣进口袋里,刚才对付他的就是手上的小石子。

搀扶起癞子,几人蠢蠢欲动。

“还有谁想来比试比试,要不一起吧,一个个来,我嫌浪费时间。”

“呵……小娘们口气倒是不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刺激得不行,还真就冲着那人扑过去了。

吴铁柱都快急死了,连忙拉住一个,又劝另一个:“你们在干嘛?想媳妇想疯了?那是徐老师,是城里的知青,来支援我们村的!你们不可以这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这小娘们**?竟然主动提出跟我们比试,不就想让我们抱抱她么?”癞子的嘴脸极其****,语言粗鄙。

刚才一出让他丢了脸面,他自然不会再好声好气和她说话。这小娘们敢拿石子扔他,他就怂恿一群人抱她,回头看她还怎么做人!癞子眼底闪过一道狠厉。

眼见众人蠢蠢欲动,可能拦不住,吴铁柱转而将目光投向六子等人,吼道:“六子,你们在干吗?还不赶紧拦住癞子他们!”

“对,对!不能胡来!”六子刚才是被癞子一行人的举动给惊呆了,还真敢啊!回过神来,就觉得这事闹大了,他们怎么敢的!

就算是徐知青提的比试,那也只是比试,可癞子一行人明显是别有所图,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可还没等六子拉上架,就见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青年迎面对上徐老师,双手刚张开呢,就被后者弯腰躲过。徐老师一手撑着地面,一腿扫在他脚踝上,那青年重心不稳,直接侧着身体摔倒在地。

那动作,简直电石火光之间,人就已经抱着脚踝,摔倒在地,在那哀嚎了。

众人就看着那人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看那样子也知道很疼。

“原本还想着对你疼惜几分,看来是用不着了!一起上!”癞子毒蛇一般的目光停留在昭颜身上。

二狗子抱住一人,吴铁柱一左一右,就近拉住两人,吴向东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最后一跺脚,还是选择听臻哥的,不能让他们欺负徐老师啊!他上前就抱住了其中一人。

卫解放这会儿搔首挠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话说这小知青脾气怎么就这么大的,大伙儿不就开个玩笑,过个嘴瘾么,怎么还能发展成互殴了!

这两个人都被她打了,癞子能放过她?

癞子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人家亲大伯是村里的大队长,又是祖辈生活在上阳村的,势力可不小。要不,癞子他亲哥怎么能坏了人家姑娘名声,还能把人娶进门?

还不是家里人多,势利大。天天去人家姑娘娘家闹,斗勇耍狠、软硬兼施,吓得那户人家都不敢出门了,最后那家只得把闺女嫁给癞子他哥才平息了事情。

卫解放作为一个随母嫁进村的外姓人,平时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癞子家。

谁想,小知青刚来,就把人给得罪了。

六子机灵,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了,慢慢撤退,转身就一路小跑,去找贺臻了。

好在贺臻今个刚从县里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呢,就被六子拉着向小学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他大致说了下体育课上发生的情况。

贺臻脚步稍顿,冷不丁地问道:“她拿颗小石子就让人给下跪了?还一脚把人给踢倒了,脚踝肿了?”

六子着急:“哎哟,我的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你要再不去,小知青怕是要让癞子那伙人给欺负死了。”

“你扔颗小石子,能让人下跪么?”

六子有点懵,问这个干吗?但还是本能地摇摇头,应该是做不到的,他见到小知青手里的小石子的,那么小,扔人身上能管什么用?

“你能一个扫堂腿,把人脚踝都给踢肿,整个人倒下?”

六子还是摇摇头。

晃过神来,六子犹豫道:“臻哥,你什么意思啊?小知青不会有事?”

有事的不是她,是癞子那伙人。贺臻心说。

但也不能仅凭六子两句话,就这么武断地下结论,毕竟他们人多,小知青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还是得赶紧过去看看。

“哎,臻哥,臻哥,你等等我啊!”

等到贺臻和六子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土坯房前面只站着几个人,其余人都是躺着的,嘴里还在哎哟哎哟地喊着。

“给我闭嘴!”

一声呵斥,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立刻收了声音,一溜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今天的体育课,我非常不满意,你们的体质比我想象中还差,增强体质刻不容缓。之后,我会为你们制定详细的锻炼计划。”

众人:你厉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今天就下课吧,你们可以回去了。”昭颜蹭了蹭鞋尖上的泥土,她可是穷得叮当响,就这一双鞋。刚才因为踹他们,磨损了鞋子不说,还踩到了泥土,倒霉透了。

她孜孜不倦,教育他人,把鞋子踢脏踢破了,他们得赔。

昭颜抬起头,竟一个人都没走,倒是有些吃惊。

“怎么还不走?”

卫解放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徐老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一时半会爬不起来,走不了路?”

“要不,你看,我们搀着他们走?”卫解放时刻保持清醒,看人脸色行事。

自打见识过这位徐老师的“风采”,卫解放的姿态已经低到了尘埃,完全没有之前的冷嘲热讽。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凡徐老师脸上有一点点的不快,他保管死道友,不死贫道,撒腿子就跑。

昭颜在硕果仅存的卫解放、二狗子、吴向东、吴铁柱四人殷殷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四人松了口气:好在,好在徐老师还有人性!

四人赶紧上前扶起地上的人,大家本能地忘了癞子,要不是这货横行无忌,还想招惹徐老师,怎么会连累他们被修理得这么惨。

话说回来,徐老师简直颠覆了他们这些人对城里知青的固有印象!

这小身板里到底孕育了多大的力道?

来一个,踹一个;来一双,左右开弓,一点不耽误!

躺在地上、而后被搀扶起来的人,要么捂着肿成猪头的脸;要么提着红肿的脚踝,单脚跳着行走。最惨的是癞子,四肢着地,还想爬出学校空地。

他手脚并用,爬了半天,昭颜闲庭信步地走了三四步就赶上了,居高临下看着他。

“全场看下来,就你体质最弱,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得每天都来学校上体育课。”

癞子原本还在用力的四肢一松懈,直接躺平在地上,装死。

贺臻和六子刚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从明天开始,学校放学后,大家这里集合,我有事情拜托各位。”

众人:放学,要他们集合做什么?

有人怯怯地开口:“徐老师……明天我要上工的。”

一人开口了,其他人也不甘示弱。

有特别勤快的小蜜蜂型的:“对,对,徐老师,明天我也要上工的!”

也有自吹自擂的:“徐老师,农忙期间,我可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啊!怎么可以不上工,你说是不是?”

还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算,还要表示下惋惜,讨好下的:“徐老师,我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家里少了我不行啊!虽然我也很想来听你上课……”

昭颜:……

在她之前,整天游手好闲的那伙人是谁?

昭颜:“不骑着自行车到处乱晃悠了?”

众人连连摇头:“哪能啊!有活干,谁还骑车啊!”

昭颜略一沉吟:“也可以,我明天要挨家挨户去劝孩子们入学。要是让我上访到你们家,你们没去上工,那就一起来上思想品德课和体育课!”

众人眉头一紧,思想品德课倒是可以有,体育课大可不必!但没人敢说实话。

“去,我们一定去上工。”

“行。”昭颜点点头。

六子看得目瞪口呆,惊叹道:“乖乖,我才走开一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知青这是凭一己之力,打遍我上阳村无敌手了?”

贺臻眸色深深地看向那人。

昭颜感受到一道专注的视线,一抬头,就看到那人,淡定地冲他微微颌首。

“工是要上的,不过放工后,还是要来学校集合。”昭颜环顾众人。

他们都这么自觉了,还要来啊?

吴铁柱挠挠头道:“徐老师,我们来干吗?还是上课么?”

憨憨傻傻的吴铁柱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上课,有事情需要拜托大家,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听到他们明早会去上工,昭颜心情还算不错,对着众人,也没再板着一张脸了,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众人:别笑!求你别笑,你打癞子,就是从一个笑开始的!

等一众人撤退,昭颜见门口那人还没走,略作沉吟,便走上了前。

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倒是先开口了:“你是练家子?”

昭颜早就想好了借口:“我母亲是位解放军战士,她是个烈士。”好像是说了,又好像没说,反正她也没骗人。至于他们怎么去联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贺臻点点头,难怪,身手了得,原来是军人家属,看这架势,怕是从小就有拉练。

“我想看看村里主要播种的粮食种类,还想看看收上来的那些粮食和每季粮食产量的统计数据。麻烦你和村长说一声,什么时候方便?”

“你想做什么?”

“了解下村里的情况,毕竟我现在也是村里头的一份子了。还有,我要去山里看看,你熟悉……”

对上那张冷脸,昭颜又觉得这人压迫感太强,可能不太好控制,于是180度大转弯地改口道:“你帮我找个熟悉山里地形的人来,就行。”

思忖片刻:“我看那个大个子可以!叫铁柱是不是?他熟不熟悉?”

“他脑袋不好使,我更熟悉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