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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会议召开的如何,昭颜并不清楚,因为她暂时被收押在黎家的监狱里,还是个小单间,严加看管了。
小系统1105急得不行:【你看看你,玩脱了吧,人家把你收押了,昭昭,要不,我们逃吧。】
昭颜闭目养神:“不跑。”
【那,那就等死么?】
“西南军只能投国民革命军。”
1105担忧道:【这可说不准,万一黎家父子迫于压力投日呢?】
“谁投日,我杀谁。”
一个眼刀杀过来。
1105:【……】
立刻噤声,这女人……黎家两兄弟刚刚还在替你说话呢,好狠的心。
此时的西南军内部,有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种是以顺州督军张贺昌为首的妥协派,支持派人前去和日本人协商,达成和解;
另一种是以祁安督军高敬为首的强硬派,不谈不屈服,要打就打,不就是一死,誓死不向日本人低头!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晚上,黎璋私下把两个儿子叫到了书房,房门紧闭,聊了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黎荣廷出现在了昭颜的单间中,祝诚在门口守着。
“如今,以我西南军的军事实力,对抗一方可能险有胜算,如果同时对上日本人和北伐军,几乎必败。昨晚,爹把我和耀廷叫到了书房,他的真实意思表示:如果非要在日本人和国民革命军之中选一个,他宁愿率我西南军归顺国民政府、被国民革命军收编,也绝不受日本人摆布。”
“不过,现在放在眼前的,有两个问题。”黎荣廷分析道,“第一,和我爹一道打下西南的叔伯们,意见不统一,我需要些时间,去说服他们一并归顺,这个问题,我们自己私下可以解决。”
黎荣廷明白他爹的意思,最好是和平解决这事,如果到最后,意见还是不能统一,那就只能除掉。只是眼下,他爹还念在一起扛过枪、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想这么做。
“第二,就算我西南军想投靠国民政府,国民政府那边未必肯接收,尤其是眼下这个时间点,非常不好。我们已经得罪了日本人,日本当局正严厉声讨,极有可能,下一刻,日本人就会集中火力,轰炸我西南地区,国民革命军不一定在此刻,愿意和我们共进退。”
昭颜背靠着墙壁而坐,抬头望向他,“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替你去解决,你信不信我?”
“我如果不信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黎荣廷说道,“而且,将你关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日本当局如果知道命令是你下的,一定要我们把你交出去,我黎家不会这么做,但难保别人不会,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大帅那边——”
“从昨晚,我走出书房开始,西南军的指挥权已全部从我爹那移交到了我手上。”
时间紧迫,黎荣廷开门见山,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圆型胸章,递了过去:“这是你的?”
昭颜扫了一眼,静静躺在黎荣廷掌心的校徽——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心中想到了什么,暗骂了一句笨蛋。
“不是,是某个蠢货的。”
在隔壁市挖煤的顾成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整张脸黢黑黢黑,现在就算是他亲爹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严晟,是不是曾教官在想我?”
严晟白了他一眼,他跟他相比,好不到哪去,也就翻出去的那个白眼,眼白是白的。
“严晟,你说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曾教官怎么还没来接我俩?这还要待多久啊?我这再挖下去,就变成专业矿工了。”
“就你废话多,曾教官运筹帷幄,肯定有她的打算,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严晟没好气道。
就是借他俩两个胆,也不敢偷溜,那是曾教官!
而此刻,监狱里的昭颜被黎荣廷这么一提醒,恍然!要不是他今天拿出校徽,她差点把那两个半吊子的家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昭颜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那两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不知道挖煤挖得怎么样了。
同时,从这一刻开始,她才开始尝试去相信黎荣廷。
他完全可以顺着这枚校徽,顺藤摸瓜往下查,那么,就算查不到她头上,但顾成骐,总能查到的。
要知道,顾成骐那个憨憨,当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去刺杀孙寿南的,看到他脸的人还不在少数。
只要结合学校里学生的照片,就能揪出顾成骐来。
黎荣廷是真的能忍,一直隐忍不发,到现在才来问她。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人,去和国民革命军那边联络,估计,他还不会拿出来。
“乔书媛,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和国民政府有瓜葛的,这是你的秘密,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但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中间人,去和国民政府交涉。”
黎荣廷突然想到什么,原本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微笑,一闪而过,“我相信你,相信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没理的说成有理的,你最擅长有难度的‘满嘴跑火车’。”
小系统1105瞠目结舌:【昭昭,我竟然觉得,他,他,他讲得好有道理!】
昭颜对小系统的话充耳不闻,郑重其事道,“黎少帅,注意下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我认为,如果你都不能说服国民政府接纳西南军,这世上约莫是没人能做到了。”
“那你不怕我一旦离开,就不回来了?”
黎荣廷眸光深深,许久才开口,“如果国民政府那边……真的不愿意,我倒希望你别回来了,有多远走多远,西南地界应该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日本人的报复心素来很强,前有日本人这个劲敌,后有北伐军征讨,我西南军腹背受敌,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如果西南军战败,我会在阵亡前,尽可能派人将黎耀廷送出去的。”黎荣廷笑了笑道,“就他这么个废物,和他亲娘一样,除了会讨好老头子,也没别的本事了,甚至听到枪声腿都站不稳,还是不要上战场丢我西南军的脸了。”
“到时候,他能不能找到你,就看他的运气了。如果你俩还能相遇,麻烦给我黎家留下个后代吧,因为到了那会儿,估计我黎家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
“这孩子……黎耀廷的脑子和身手,我从来不指望,你的,倒是可以期待下。”
小系统哭唧唧:【昭昭,他这是在交代遗言么?他都不知道你俩是假夫妻。】
“坚持住,等我回来,我会把好消息带来的。”
“好,等你走后,就会有人伪装成你的样子,待在监狱里,掩人耳目,祝诚带着一小队保护你,带着我爹的亲笔书信过去以示证明,其他的,你随意发挥。我已经没什么要求了,只要不把西南地界让给日本人,尽可能保全我西南军就好。”
“这边,爹也会配合我们,继续召集那群叔伯开会,商量对策,给日本人造成假象,我们有可能会同意他们的条件,以拖延日本人的进攻时间。”
“这些都没问题,只一条,我自己一个人行动,不需要人跟着。”昭颜睨了眼门口望风的祝诚,“要不然,我还得保护他。”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祝诚,顿觉好委屈:……被嫌弃了。
“祝诚信得过,我走之后,你把身边亲信都调过来,保护好大帅府,保护好大帅和家眷。”
黎荣廷微诧,“你的意思是?”
“我这次出去,少则几天,多则半月,如果你们迟迟没有回复,日本人那边必然会起疑,到时候可能会有所行动,比如,扶持新的西南地界的掌权人,听话的那种,里应外合,杀了你和大帅。”
黎荣廷倒是没想到这条,在他看来,那些叔伯都是爹出生入死的兄弟,应该不会被日本人收买。
昭颜看懂了眼中的质疑,“日本人手段卑劣,什么都干得出来,以防万一。”
“好,那我这就让祝诚去秘密调遣军队,暗中加大对大帅府四周的保护。”
等到两人离开了监狱,祝诚偷瞄了少帅好几眼。
“什么事?”
“少帅,你……是不是喜欢二少奶奶啊?”
黎荣廷侧过头看向他,不置一词。
祝诚不敢说话了,他好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刚才,就刚才,少帅说求二少奶奶为黎家留后的话时,笑的比哭还难看,这哪里是成全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啊,分明是在刀他的心。
许久,就在祝诚以为少帅压根不会回他的话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道叹息:“幸好当初没有嫁给我,要不然,多半得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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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昭颜离开西南地界的第五天,随州督军张贺昌叛变了。新笔趣阁
祝诚带人将其拿下的时候,他已经带兵冲到了后院,险些冲撞了黎家的家眷。
黎璋脸色不愉地看着底下被五花大绑的人,沉声道:“我对你不好么?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竟然反我?”
张贺昌冷笑一声,“兄弟?我哪点比你差?为什么你能坐上西南王的位置,我却不能?要低你一头。”
“黎璋,眼下事态发展很明朗,不就是把那个罪魁祸首乔书媛交给日本人处置,日本人愿意和我们和解,只要用赔款就能解决的问题,你还在犹豫什么?有什么好犹豫的。”
“日本人答应你什么了?”黎璋脸色阴沉地问道。
“只要我将你赶下台,将乔家那个贱女人献出去,对他们的损失进行赔付,他们便支持我顶替你的位置,接管西南地区,到时候,西南地区还是西南地区,他们绝不干涉西南地区的治理,也不会再对西南地区动用炮火。”
“你信了?”
“我凭什么不信?”张贺昌反问,“得罪日本人的是你黎家的好儿子和好儿媳,又不是我!我只要把你们这些罪魁祸首全部抓了送给日本人,又拿钱安抚那些死伤的日本人家属,他们消了气,自然不会再为难我西南地区。”
张贺昌面露讥讽道,“黎璋,黎荣廷,你父子俩不是口口声声,为了西南的百姓和我西南军么?如今,只要死你黎家一大家子,就能平了日本人的怒气,拯救我西南百姓,你们怎么就退缩了?还是说,平日里嚷得最起劲的,为了西南军,为了西南百姓,都是一句空话,你们才不会管西南百姓的死活。”
“你他娘的放屁!”黎璋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兴许是以为有日本人作靠山了,张贺昌完全不想掩饰,愤然指着黎璋骂道,“日本人一旦打进西南,你们都知道会死很多人,日本人的武器要比我们先进很多。既然如此,你们黎家怎么不去死?只要你们死了,日本人就同意,不再追究西南军袭击日本人军舰的事了。”
“哐——”黎璋奋力地拍着桌子,把身旁的一干女眷给吓得够呛。
多少年了,几位姨太太都没见过自家大帅这么生气,平日里,那个光溜溜的脑袋,胖胖的肥脸,笑意吟吟的,看着还有几分喜庆的大帅发怒了。
“狗屁不通!”黎璋破口大骂,“张贺昌,你脑子是被屎糊住了,日本人的话,你也信?”
黎璋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气愤,脑袋有些发晕,脚下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稳,幸而被一旁眼明手快的二、三姨太一左一右扶住。
“日本人算什么人?他们连人都称不上,那就是一群畜生!”黎璋扶着桌角,站稳道,“光绪年间,中日战争,日本人在l顺进行大屠杀时,你那时已经从军了吧?整个城内,除了埋尸的几十人,几乎被那帮畜生屠杀干净,妇幼不免,尸体不是随处掩埋,就是焚烧殆尽……”
“你竟然相信他们的话?相信他们话的人,现在都在哪了?”
“清政府信了,他们相信小日本说的话——他们的军队是讲究“人道权利”的军队,如果遇到投降者,一定会妥善的对待他们,结果呢?”黎璋气急攻心,“清军弃城溃逃,城内近两万条人命!那是两万具尸体……”
张贺昌脸色变得苍白,但还是极力否认,“你当时并不在现场,不过是道听途说,日军后来也登报解释了,那些人是伪装成老百姓的清兵,都是战死的士兵。”
黎璋推开在一左一右两位姨太太的搀扶,走到张贺昌身前,卯足了劲,一拳直中对方面门,“老子打死你个蠢货!”
“老子真是高看你了,你脑子不是被屎糊住了,你压根没脑子。”
张贺昌一倒下,身边的士兵立马又把他强行架了起来,继续挨揍。
连打四五拳,黎璋气喘吁吁道,“当时参与l顺战役的清兵,总共一万五千人左右,战事打响后没多久,就开始畏首畏尾,不敢攻击日本人,而选择了逃跑。大部分的守兵都逃了,那城内死亡近两万人哪来的?你告诉我哪来的!”
“孙寿南也信小日本的话,结果丢了西北,彻底变成傀儡,整个西北就像是日本人自家的院子,想干嘛就干嘛,为所欲为,百姓们过得像牲口一样。”
“这明明是在我中国的国土上,却让日本人在这里横行霸道,肆意欺辱,你还说你信他们?”黎璋冷笑,直接拔了身侧士兵腰间的配枪。
伴随一声枪响,张贺昌的身体轰然倒地,吓得几位姨太太连大气都不敢出,捂着耳朵缩成一团。
黎璋环顾一周,朗声道,“我,黎璋,贪财好色,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我把话搁这了,我今天就是立刻、马上下野,不做这个西南王,我就是归顺国民革命军,我也不可能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
“谁要是想像张贺昌一样,投靠日本人的,别怪我翻脸无情,一经查出,统统枪毙,绝无二话。今晚,跟着张贺昌一起叛变的,全部处决。”
等到张贺昌及其随从被押下去,黎荣廷心里还一阵后怕。
要不是乔书媛临行前提醒,他多留了个心眼,临时加大了守卫,今晚,大帅府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