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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暄和……”

暄和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充满暖意。

一个对眼,他心跳都加快了不少,思考什么,基本已经废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手足无措地想要移开眼。

甚至他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不知怎的,他似乎又闻到了当日在那间房间里的催情香的味道。也不确定到底是催情香的味道,还是暄和身上传来的香味,将他所有的神智都搅乱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暄和远一点,他最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只要一见到她,就想亲亲她,抱抱她,贴贴她。

但是内心的欲望,还在不停地怂恿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四殿下,你今日来这里,跟我道歉。可曾想过,当日在房间里,我的隐卫明明已经将淮阳王陆洵给敲晕了,陆洵后来又是怎么出现在永宁公主的殿中的?”

“你先行出去了,我在房间里陪着太子妃袁静凝,一直到秋宁将太傅府的人带来,等到太子妃苏醒,太医确诊无恙。”

“他们没有见到陆洵,但你是亲眼所见的。之后,我们将此事通报给皇上,陆洵此时却出现在了永宁公主殿中,被人抓了个正招。”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聂暄和的一番话,将慕容元嵘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抿了抿唇道,“丞相对你的保护周全,护你心切,见到你被算计,自是生气的,若是换了我,我也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没说的是,韦红裳的手脚是被刑部掰断的,但是对她身体造成终身伤害的药却是他吩咐人去做的。

试想一个进入东宫的女人,无权无势,四肢残疾,同时,还生不出孩子……他那位博爱多情的太子皇兄对她的宠爱,又能坚持多久?没有了太子的宠爱,即便太子妃不收拾她,东宫里的侍妾可也不少。

这个,暄和不需要知道。

以暄和的温柔善良,大抵会觉得他心狠手辣,过于残忍而惧怕他吧?但他又不岂能甘心他小心呵护的珍宝,险些遭人迫害。若是被韦红裳成功了,暄和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自己做的这些还是太轻了。

至于,母妃和元姝那边。

这也是他这几日没脸见暄和的原因。

母妃和元姝虽然暗害的对象不是暄和,但药却是她俩下的。

从小到大,他替元姝顶缸的事不在少数,一开始是有委屈的,他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他极力去讨好母妃,想让母妃看到他。

母妃也确实看到他了,但是看到他的后果就是加大他的练习,没日没夜地加练,哪怕他的两腿打颤,走路都会摔倒,哪怕他的指间已经被箭矢一次又一次地磨出血……只为了让父皇高兴,将父皇地目光吸引过来,多去看看她。

她要他和其他兄弟比武时,不能输!

他尽力去做,他是赢了,几乎每次都赢,然后他就开始生病了。那位面慈心苦的皇后又怎么可能允许他的武艺超过太子,父皇对他的关注超过太子。

那时候,他那位母妃在做什么呢?

她还在借着他生病的事,每每在父皇面前上演母子情深,说什么彻夜照顾他,说什么抄写佛经为他祈福,说什么哭干了眼泪……却一次次地借着他生病的由头,将父皇骗去她的殿中休息。

他和暄和的初次相见,就是在一次他练习到双腿打颤,手指出血,疼痛难忍,委屈到想哭的时候。

柔和的阳光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笑容比之阳光还灿烂,眼里的暖意似乎将他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是聂相之女,经常被皇后召进宫。虽然他对母妃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去旁敲侧击地问了母妃,关于小姑娘的事。

原来,她还是皇后为太子选定的太子妃。

只是小姑娘明显不愿意。他私下以为,太子皇兄那个不要脸的,哪里配得上人家小姑娘,小姑娘才这么小只,而太子皇兄的东宫里的侍妾,都有好几个了。

小姑娘为了躲皇后和太子,他是为了躲母妃,两人一拍即合,便常常躲到了一处。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原本皇后为了给太子和小姑娘制造机会,却变成了他和暄和越发熟稔。

其实,慕容元嵘一直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卑劣。

暄和心思纯净,简单而纯粹,一次次在他训练受伤时安慰他,一次次在他因为被母妃利用而难过的时候、安静地陪着他,她兴许只是将他视作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可他却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暗搓搓地接近她,不断地在试探她的底线,试探她对他的容忍度。

直到,眼下。

似乎,他已经不满足于光想着她就好,光看到她就好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害羞到不行,耳朵尖尖都红透了,眼睛都不知道放哪了,身子还不断往后仰,一副好像她会吃了他的模样。

如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是炙热的,是专注的,更是宠溺的,直白而坦**。

“暄和,我没这么好奇,我也没什么想问你的。你如果是想问,你命人把陆洵扔到永宁宫中那事,我有什么看法,我倒是可以说一说。”

“元姝和陆洵的婚约,是元姝千方百计求来的,作为兄长,我已经尽到了告知利害关系的义务,但她仍然执迷不悟,那便随她去吧。婚期临近,她又突然反悔了。这世间的事,并不都是按照她的喜好、随着她的心意来的。”

“就算她不是大盛朝的公主,只是普通百姓,也没有这样戏耍人的,除非她有非解除婚约不可的理由,但她又只字不提。”

“父皇不会容忍她这么挑衅皇室的权威,这桩婚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

“如今,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去构陷其他人,拿女子的清誉开玩笑,小小年纪,被母妃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心思如此歹毒,没有遭到此事的反噬就已经是父皇仁慈,没有拆穿她的小把戏。”

“你不过就是让事情恢复到它原样罢了,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该我了吧?”

“嗯?”

单单一个细微的音调,都让他觉得暄和无比软糯,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没问题问你,但我有话对你说。”

慕容元嵘给自己鼓了鼓劲,踏出去的步伐,似是有千斤重,一步步地挪过去,他真怕,怕他还没走到她跟前时,她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本来两人离得就很近,如今他又往前挪了挪步子,两人之间仿佛尽在咫尺。

暄和仰着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微微低头,视线交汇,两人的呼吸似乎都缠绕在了一处。

慕容元嵘喉间滚动,几分心痒,极力压制着,伸手将她那双碧澄的眼睛覆盖住,因为在那,他看到了自己藏不住的心思和欲望。

感受着长长的睫毛在掌心扑闪,微微的痒,仿佛在他心尖上不断地煽风点火。

一开口,声音比之刚才还要低沉了几分,“暄,暄和,我真的心悦你,嘴上一分,眼里两分,心中七分。”

……分割线……

自上回,聂相“棒打鸳鸯”后,慕容元嵘的眉头就没有舒展的时候。

谁能懂,他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紧张地等着暄和的答案。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那语调里似乎还夹杂着冰渣子,“嘴上一分,是拙嘴笨腮;眼里两分,是目光短浅;至于七分在心中,那是藏在你心中,你不说,你不做,谁看得见?”

那一日,没等他解释,暄和就被聂相,从他手中给拉走了。

聂相那眼神,仿佛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一样地防着。

他原以为聂相是不满意他的,不想暄和和他多接触,但没多久,聂相又走出了内室。只是,他眼巴巴地往后看去,他的身后并没有跟着暄和,好一阵失落。

聂相将他叫进了书房,之后两人谈了约莫一个时辰。

再从相府出来,他的心底仿佛有了目标,收拾好心情,平复了情绪,第二日,直接进了宫,求见父皇。

皇帝看着地上毕恭毕敬跪着的人,眼神复杂。

他当老四是来干嘛的,原来是来告罪的——为了苏媚和元姝干的好事!

“这事已过去多日,为何今日才想起前来告罪,此事你又知晓多少?”

“其实,当日,听陆洵和元姝两人口径不一时,儿臣便有所怀疑,可能下药之人并非韦红裳,而是元姝,但……”

“但元姝乃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子,所以,你便心中存了偏袒之心。”

“正是。”

慕容元嵘一句正是,反而让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些,虽然他疑心极重,但他却希望自己的几个子女能兄友弟恭,相处和睦。

而太子平日看着还好,但最近几次事件中,让他对太子也心生了芥蒂,怕不都是演出来的兄弟情深吧。

太子仁慈,那么,等他即位,他的其他兄弟们,还有活路。

若是太子残暴,那等他百年后,元嵘他们安能保全?

慕容弘德平日里一直强调的也是各皇子公主之间应感情深厚,所以,听到慕容元嵘这话,才不会太过生气。

“那与你此番要求从军,请旨从军营中最低职位做起,有何关联?”

“父皇对儿臣们关切爱护,对二皇姐和元姝也是呵护备至。当初,元姝请旨下嫁陆洵,父皇不愿,但还是依她了。如今,元姝任性妄为,险些酿成大祸……父皇忌惮的是淮阳王的力量,同样的,不杀韦红裳,也有韦琨的定西军的顾及在这里。”

慕容弘德眯了眯眼,老四容貌最似他,一身武艺也与他年轻时的骁勇善战不相上下的,所以,平日里,他对他确实有几分偏爱。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太子聪慧,皇后的母族又是名门氏族,势力雄厚。

这好,也不好。

好是太子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不好是外戚权利过大。

他如今要铲除的、要顾及的太多,他想等他百年后,能交给太子一个大权在握、国泰民安的大盛朝,那必是要做些什么的。

第一件事,是削掉淮阳王这唯一的异姓王,近几年,岭平地区越发蠢蠢欲动了;

第二件事,便是把兵权集中到自己手中。

慕容弘德上下打量他这个四儿子,“你继续说。”

“儿臣愿意成为父皇手中的利剑,挥师北上抵御外敌,南征可为国家开拓疆土,愿为父皇在朝堂之上,再不用受人掣肘,愿将兵权牢牢地握在我慕容家的手上,就算有定西军,有淮阳军,那也是姓我慕容的定西军、淮阳军,而不是旁姓的!”

不得不说,这番话非常有**力,至少慕容弘德动心了。

大殿内,寂然无声。

许久,慕容弘德缓缓道:“孤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起了旁的什么心思?”

“父皇明鉴,儿臣平日最烦朝廷之上的勾心斗角,一直向往驰骋沙场的军营生活,南征北战,替我大盛朝开疆扩土。”

慕容弘德轻叹了口气,看着无比恭敬的老四,心中终是信了几分,毕竟是他一直宠着的儿子,也心生安慰。

老三受他母妃所累,早年受伤了,没有得到医治,如今不良于行,身体孱弱,不堪大用。

老五流连花丛之中,对其他事不甚上心。

老七被皇后养废了,憨厚有余,精明不足。

其余的尚且年幼,不提也罢。

至于太子,慕容弘德原本是中意的,但最近几件事上,反应出来,太子并不似往常一般精明。尤其在袒护韦红裳的事情上,他兴许是真的没发现,太傅一门经此一事,已明显对他有了意见,朝堂上,也没有了往日替他出谋划策,为他说话的劲头了。

其实,他还年轻,真就不着急物色继承人,当下更重要的是将皇权集中不旁落,而掌兵权便成了皇权最大的威胁。

“好!孤依你,不日,先去西北军报道,也不说什么最低职位做起了,孤的儿子岂能差了?孤给你个百人将的职位,你慢慢做起吧,至于以后,那就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