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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刑部尚书审问出些什么,也没等两个活口毒发身亡,在押往营帐的途中就被冲出来的又一伙黑衣人给灭了口。

刑部尚书只得命人去现场勘察,看是否能收集些有用的证据,但最后一无所获。

皇帝勃然大怒,这当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竟然堂而皇之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他责令刑部尚书追查此案,务必从蛛丝马迹中,查出真相来。

韦红裳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不管是谁杀了那两人,她都无比庆幸。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了些,但好歹太子认她为救命恩人,对她青睐有加,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

接下去的几天,也没人有心思打猎了,出了刺杀太子这事,众人行事都谨慎了起来,除了好似根本没被影响到的慕容元嵘。

春蒐就这么几天,出了刺杀那事,主谋还没抓到,父皇估计会提前结束打猎,他的白虎皮还没着落呢,可不得抓紧在草场的时间,出去多转悠。

所以,大伙就见四皇子依然我行我素,带着身边几人往林子深处跑,每天晚上都带回来许多猎物。

虽然没被他猎到白虎,但暄和对于烤肉,吃的真是够够的。

这几天吃的肉,都快抵得上她小半年吃肉的量了。

说什么“你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补身体”,所以,你需要多吃点肉;

又说“这鹿肉,我是拿独家秘方腌制过的,和旁人做的可不一样,你要不尝尝?”,保管不腥膻,还好吃!

实在吃不下了,又端来一碗奶白的鱼汤,喷香四溢,说道:“要不喝口汤?润润嗓子、养养胃也好。”最后,她还是喝下了小半碗鱼汤。

这可把1105给馋的!

你说你送吃的,就送吃的,干嘛非得守着昭昭,一眼不眨地盯着她下肚呢,好歹给我留点啊!

秋宁看着四殿下变着法子让他特地带来的厨子,利用猎物,做出各种美食,然后软磨硬泡,哄着小姐小口小口吃下去,心中万分欢喜,脸上都露出了府中老嬷嬷一般欣慰的笑。

小姐在府里,可没这么好的胃口。

小姐最是孝顺,平日里,只要相爷在京师,除非是小姐知道相爷有应酬,不回来用膳,要不然,不管多晚,小姐总会等着相爷一起用膳。

而相爷公事繁忙,有时候一被召进宫里,回来都已经天黑了,小姐也就这么一直等着。

久而久之,这胃口就不怎么好了,食量也变小了。

这几日在外头,秋宁见小姐的胃口倒是好了不少。这个草场一面是湖,三面环林,四殿下跑去湖中抓鱼了,连养胃的鱼汤都给端来了。

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暄和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偶尔还舔了舔唇瓣上的汤汁,时不时地抬起头,冲他抿唇一笑。

——软软的,糯糯的,可爱的,感觉心都要化了。

“阿嚏——”

“哪怕已经入了春,可天气还凉的很,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顾地下水捉鱼?”聂暄和终是放下了盛满鱼汤的碗,秀气的眉头蹙到了一起。

明明是在“教训”人,可那柔柔的声音,起不到一点威慑力,反而挠得他心痒痒的。

见他光顾着盯着自己,眼底仿佛装着星辰般璀璨,暄和也说不出更凶的话了,只得撇开视线,有点赌气道,“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到时候着凉了,可别怪我。”

“我就是天太热,想跳进湖里洗个澡。结果那鱼儿不长眼,非往我怀里撞,顺手我就抓回来,给你炖汤了。”慕容元嵘睁眼说着瞎话。.

末了,凑近一点点道,“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就是单纯地洗个澡。要不,我不洗了?回头父皇一召见,我就成了第一个因为臭而被冷落的皇子。”

说得一旁伺候着的秋宁和小太监承恩掩嘴偷乐。

“谁管你洗不洗澡。”聂暄和脸颊微微泛红,唾弃了一声。

“知道知道,暄和其实就是怕我着凉。”

“那你有本事就别打喷嚏。”死犟。

“嗯,下次一定憋住,不让你看出来。”

慕容元嵘笑得一脸灿烂,他家暄和就是好看,害羞起来就更好看了。

篝火晚会开始没一会,皇帝就说有些累了,要回营帐歇息了,把自由活动时间留给了

坐在上首位置的太子慕容元栩,虽说所下手的位置坐着准太子妃袁静凝,次位还有韦红裳,但显然眼神还是不经意地往

老四那笑格外刺眼,虽说他对聂暄和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在他被赐婚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聂暄和会是他的正妻的,他一直在等她长大,等她及笄。

她说她敬畏他,惧怕他,因为他神似父皇,极具威严,不敢直视。

可满朝文武,只要有眼睛的,谁不暗道四皇弟的长相粗犷一些,更像父皇多些。这也是父皇一直偏袒四皇弟的主要原因。

她能亲近四皇弟,却对他这般拘谨,真心让人意难平。

而另一边,前日刚刚营救他,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韦家小姐韦红裳,此刻也被老五慕容元逍纠缠着。

风流公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即便冷面如韦红裳,也被他逗弄地开了口,两人虽说不上相处多融洽,但比起韦红裳对他人爱答不理的模样,对慕容元逍明显要和气一些。

慕容元栩握着酒杯的手,渐渐用力——他看上的女人,就这么好么?一个个都想撬走,他那眼神晦涩难懂起来。

殊不知,准太子妃袁静凝的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过,眼底布满了忧伤。

慕容元尧心塞塞地看着火堆旁的数人,最抢眼的当属四皇兄和聂小姐了,四皇兄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哼,说什么烤了肉,给聂小姐送一些过去,结果一屁股坐在聂小姐旁边就不走了!

聂小姐还会缺烤肉?

他这也有啊!

就算四皇兄不送,他也会送过去的。就是承恩那小太监着实可恶,方才挡了他一下,害他慢了半拍,才被四皇兄占了个先。

这会儿,竟然赖着不走了。

而相比较其他几人,慕容元峥则要低调很多,他静静地坐在角落处,由着小太监小五伺候着,简单地吃些烤肉,似是对外界的情况毫不关心。

篝火晚会结束,韦红裳回到自己营帐,韦琨已经在她营帐外守着了。

“红裳,太子已有太子妃,你非要参一脚么?以为父在朝中的身份地位,你若是想嫁任何人,都可以为正妻,除了太子。”

韦红裳冷冷地看向他,“这是我的事,既然我的父兄不顾我死活,我只能自谋出路。”

“我知你还在为我动手打你,将你送回老宅一事而耿耿于怀,但你可知,我若不先发制人,保不齐,你当时连命都留不下。”

“我只知道,我当时没有被皇帝赐死,却被你打得奄奄一息,没有得到照料,就直接被送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奔赴那穷乡僻壤。要不是我命大,强撑了过来,我一样活不下来。”

韦琨还想说什么,被韦红裳出手制止,“你放心,我要做就做正妻,断不会做小妾,只有我欺压旁人的份,再不会让人来欺辱我。”

韦琨眼中大骇,她,她这意思是……

“我自有打算,你韦家若是以后还想从我这得到庇护,就全力配合我。”

“庇护什么?你老子我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为大盛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只要忠于陛下,忠于大盛朝,皇朝自是不会亏待于我韦家!我何须靠卖女儿来庇佑?”

“红裳,你何时开始,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你可还记得与你海誓山盟的杨柬?他坚持驻守西北,不就是为了能多挣些功绩,好早些迎娶你过门。”

“呵……区区校尉,怎么配得上我?”韦红裳睥睨了眼韦琨,语含讽刺道,“谁家爹爹跟你一样,放着未来的国丈不做,却要将自将闺女下嫁的,你不过就是怕我越过兄长,才处处打压我罢了。以前在西北时,便是如此,放任兄长抢我功绩,如今又是这样——”

“啪!”

韦红裳捂着左脸颊,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韦琨被她眼底的仇恨看得不由心惊,他的女儿虽然大大咧咧,平日里也没个女孩子样,跟个皮猴似的,可到底是尊重兄长,孝顺父母的。

何时……到底从何时开始,她变成这样急功近利,唯利是图了。

“杨柬他爹与你是旧时,对你有恩,那是你的事,我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替父报恩。”

“可当初是你说,杨柬那孩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又有情有义,你心悦于他,为父才去试探杨柬,定下这门婚约的。而如今,你怎么出尔反尔,你将杨柬至于何地,将我韦家的颜面至于何地?”

“今时不同往日,见过了京师的繁华,大盛朝的权力倾轧,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嫁给他?”韦红裳说得义正言辞,“至于颜面,你们的颜面,难道比我的幸福还重要?”

韦琨被她气得险些晕倒当场,扶着额头,连连后退。

他倒是想将她打醒,可刚才她那仇视至极的眼神,到现在他还记得。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他再敢动手打她一下,怕是父女亲情就此了断了。

“罢了罢了……我也不想管你的事了,你且好自为之。只是为了韦家上下的安全,保住韦家百年的基业,你若今后做出有碍家族,有辱定西军名声的事,我必将你逐出家门。”

“哼……求之不得。”韦红裳冷哼一声。

韦琨眼底的光终是暗淡了下来,来时还意气奋发,回去时脚步踉跄,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韦红裳撩开营帐,大步走了进去。

刚刚坐到梳妆台前,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下。

“来者何人,偷偷摸摸,非君子所为,出来——”

下一刻,从屏风后头款款步出一人。

韦红裳平静地打量眼前蒙着黑色面巾的黑衣人,眉头微蹙,“你是何人?为什么要闯入我的营帐。”

“方才韦小姐和定西侯在营帐外的对话,可真是精彩。没想到韦小姐竟有如此远大志向。”

韦红裳心中警惕,她的警觉性并不算低,而且韦琨本身也是身经百战的,她二人竟然都没察觉到营帐内有人,可想而知,这人武功必是不俗。

而如今,被她发现,也不过是想让她发现罢了。

“我有没有远大志向,跟你有什么关系。”韦红裳一边说着,一边早就在坐着准备,将手不动神色地蜷缩到袖中,手握锋利的匕首。

“因为我们都有无比伟大的志向,所以,不如我俩合作?我助你成为太子妃,你只要配合我的行动即可。”

“配合你的行动?什么行动,你是谁的人?又是什么志向,说来听听。”

“你还是少打听为妙。”黑衣人语含警告道。

韦红裳简直气乐了,“是你要跟我合作,却不告诉我,你的目的,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会和你合作。”

“凭你前日在皇家操场,想要刺杀太子,够不够?”

韦红裳心中一凛,果然!来人正是那日真正刺杀太子的黑衣人!

“我没想刺杀太子!”

“真的假的,谁知道呢,你到时候还是去跟皇帝解释吧。”

“哼,人都死了,又有谁能信你,我好歹还是定西侯府的千金小姐,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倒是你,藏头遮尾的,你说皇帝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不是还有一个逃了么?”黑衣人语带戏谑,反问道,“韦小姐,你说那人会不会恰巧被我给抓了,并且刚好,我就有那种毒药的解药。”

韦红裳面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此刻她只想杀了他灭口。

下一刻,匕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锋芒,直指那人脖颈处而去。

那人险险避过,连退数步站稳,一抹脖颈处,指腹上沾惹了些许鲜血,幸好他一直防着她,不曾懈怠,要不然,现在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黑衣人咬牙切齿道。

“废话少说!”韦红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招招杀机毕现。

可惜,她还是小瞧了古代这伙死士的本事。

没几招,黑衣人就仗着内力优势,将她禁锢住了。

“韦小姐,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若不是有我们的人,你的人说不定早就招了,还轮得到你在这继续当你的侯府小姐?”

没想到,那两个活口竟然是被这群刺杀太子的黑衣人所杀。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询问声:“小姐,你睡了么?我怎么听到帐篷里有打斗声啊?”

黑衣人和韦红裳面面相觑,片刻,韦红裳清了清嗓子,回道:“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脸盆,没什么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哦,好的,小姐。”

将人支走后,韦红裳一个手肘狠狠地怼在黑衣人的胸口,后者一声闷哼,捂着胸口,倒是将人松开了。

“成交!我不在乎究竟是谁的皇后,慕容元栩也好,其他人的也罢,我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你们能给我!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主子,能不能答应我的要求,再谈合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