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打的时候,蒋鸿畴就在边上看着,一边看一边怒吼:“让你们狠狠的打,你们是没吃饭吗?”

“一个奴婢养的,想要造反不成!”

污言秽语,机关枪似的喷出来,好些话恶毒的,让人根本想不到会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说的。

蒋亦一声不吭,甚至对他这种辱骂,都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五十军棍打完,他从凳子上爬起来,也不管背后血淋淋的一片,道:“父亲,军棍已经打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蒋鸿畴满腔的怒火,可是对着这样的蒋亦,竟硬是发不出来。

终究,他只能挥手喝道:“滚!赶紧滚!”

蒋亦整整衣服,挺直身板,大步离开。

离开蒋府,进了送他来的车里,他立时支撑不住了。

副官眼睛通红,这伤打在蒋亦身上,比打在他身上还让人难受。

蒋亦却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只是让他回自己府上。

玥希此时已经醒来,看到的就是蒋亦身受重伤的样子。

府中的人立刻去请大夫,忙碌了好一阵,给蒋亦把药上好,才终于清静下来。

玥希坐在床边陪着蒋亦,直到此时才问道:“打算动手了吗?”

蒋亦的性子,不发则已,一发必中。

若不是打算对蒋鸿畴动手,不可能闹得这么僵。

要知道,他这一闹,蒋鸿畴对他再不抱任何希望,他也休想再在军队中有任何作为。

蒋亦轻轻一笑。

这丫头太聪明,他随意一个举动,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已经忍得够久了,再忍下去,我怕就忍成习惯了。”

这一夜,蒋亦府上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日,蒋亦紧急转移到军医院,所说转过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蒋鸿畴听到消息,在书房里来回转了好几圈。

这个儿子已经成长的太可怕,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样的儿子,真的还要留着吗?

他现在病成这样,正是最好的机会。

脚步一定,他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低声吩咐了一番。

那心腹早就看出蒋鸿畴的意思,闻言丝毫不吃惊,只说道:“七少爷身边的守卫不少,只怕没那么容易。”

那医院附近,被蒋亦的人守得里三层外三层。

蒋鸿畴眼睛微微一眯,道:“不急,再有五天就是我的六十大寿,到时候我会借着寿宴警戒的名义,把所有人抽调到大帅府周围,你就趁着那个时候去。”

这倒的确是个好法子,心腹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蒋鸿畴望着外面新绿的树叶,冷然道:“不是我这个做老子的心狠,而是你这个做儿子的,没有做儿子的样!”

转瞬,到了蒋鸿畴六十大寿的日子。

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祝寿,自然也包括他的儿子们,全员到齐。

这么多人,自然需要有人维护秩序,保证安全,城中的非作战部队几乎都被调到了大帅府附近,蒋亦的队伍也不例外。

一向守卫森严的军医院,难得呈现出清静的状态。

一支人马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医院附近,穿着偷来的医生大褂,其中几个人摸进了蒋亦的病房,看到**躺着的人,他们二话不说,拿出枪就是一阵乱射。

这样密集的弹药,不信射不死人。

然而一梭子子弹过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除了棉花乱飞,竟没有一丝血迹。

一瞬间,他们脑中都涌起同一个念头:上当了!

蒋亦根本不在这里。

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可是还没有转身,就听身后大门呯地被人踹开,蒋亦的声音地狱修罗一样响起:“杀!”

大帅府中,蒋鸿畴的寿宴正举行到**,人人都在向他敬酒。

他喝着酒,心里却挂念着军医院的事情。这个点钟,那些人也该得手了。

正想着,忽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呯呯的数声枪响。

他的精神立刻一震,这枪声,应该是有人发现蒋亦死了,追杀凶手,所以发出来的吧。

可是念头刚一转过,就立刻发现不对,这枪声……太近了。

近到,好像就是在他府里发现来似的。

正想叫人去查查,府中的家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哭喊道:“不好了,有人造反,已经在围攻大帅府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竟是一枚炮弹落了进来。

“快跑啊!”

不知谁反应过来喊了一嗓子,一瞬间,整个帅府都陷入混乱之中,枪声也猛地密集起来。

“来人……来人!”蒋鸿畴大声地吼着。

慌什么?怕什么?

他的兵呢?他的人马呢?

这里这么多人,总不至于被几个小贼吓跑。

他四处寻找着人马,可是,当他看到庭中的一个景象时,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他府中的一个家仆,正在引导着他的儿子们逃难。

可是,就在他儿子毫无防备的时候,那个家仆竟掏出一柄匕首,直接插入了他儿子的胸腹部。

“你……”他大吼出声,可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大帅府中到处都是人,分不清哪些是客人,哪此是帅府亲兵,哪些又是外面的乱贼。

甚至连蒋鸿畴自己,都是糊里糊涂的。

当一切终于平息下来,他躲在中厅狼狈地逃出一条性命的时候,就听有人大声叫道:“是七少爷,七少爷把乱党打跑了。”

蒋鸿畴的头猛地抬起,死死盯着前方。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满地死尸中走过,精神饱满步伐矫健,哪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一瞬间,蒋鸿畴什么都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蒋亦设计好的。

他给自己机会去杀他,可同样,也把他这里所有的人,都装进了翁中。

“父亲大人神机妙算。”蒋亦走上前,一脸崇敬道:“父亲大人早就料到军中有人叛变,故意让我装病设下埋伏,如今果然应验了。父亲放心,乱党已全部伏诛!”

“你……”蒋鸿畴盯着蒋奕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蒋亦看着他,再一次道:“不过有件事情还得告诉父亲大人,诸位兄长和弟弟在这一战中都不幸捐躯,还请父亲节哀。”

“你说什么?”蒋鸿畴一口血涌到喉头,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蒋亦凑进蒋鸿畴,轻声道:“你所有的儿子都死了,只有我一个。还有……”

他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老了,该退位了。”

那口涌到喉头的血再也忍不住,狠狠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