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无垠,辛苦了。”
为了铲除埋在山上的霹雳弹还有四魔教埋伏在整个凌山的人,洛无垠破天荒的没有赶上山顶,凑上这一场热闹,只是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该知道的也尽数知道了,洛无垠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周围和他一起行动的人忍不住打了个颤,这个人变脸的功夫简直到了一定的程度。
“知道辛苦就要补偿我啊。”他拍了拍钟磬寒的肩膀,又转头望向季默声,哭丧着脸。“本来说好在山上见的。”
季默声轻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咳嗽,然后渐渐的厉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多了灰白,配上一身的黑衣居然沉沉露了死气。
本来笑着的两人立刻收敛了神色。钟磬寒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绞丝般的涩,痛一点点地蔓延,直至烙了眼底。
其实都只是强颜欢笑,这一场激战,实在太累太长,让人难以招架。
“声声!”洛无垠忍不住唤了一声,可以看的出来,季默声并没有受伤,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中毒。
洛无垠知道,钟磬寒当然也明白,但是,只能沉默。
季默声摆了摆手。
“我们回家。”钟磬寒终于轻声道,声音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微微的颤,季默声依旧没有答他,却柔和的随了他的脚步。
了生了生,了却余生,季默声握紧拳,垂下目光复有抬起头看向远处,眼中一片斑斓,似乎决定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
“不知道小冉怎么样了?”洛无垠落后一步,喃喃自语着。
钟磬寒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偏差,有时候人的心很大,有的时候又很小,小到已然容不下另外一个人。
如果钟方奇不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也许这凌山之上也不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如果二十年前的凌山争鼎,一个人没有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也不会是如今的情况,如果钟磬寒不是遇见了季默声,现在也许也不是这个局面,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江南纵泫山庄
洛无垠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眼书房里的情形,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径自迈步走了进去。
“磬寒。”
钟磬寒头也没抬,冬日的天气冷冷的枯燥,连日光也不太精神,落在他的脸上,居然显出素日不见的疲惫。
“你来了啊。”
洛无垠皱眉满脸的受不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声声就在旁边呀!”有的时候这个人需要的不过是一点点的推动。
“我知道。”
洛无垠提高了声调,“那你还坐在这里?”
“我只是…”种磬寒居然少有的犹豫起来。
“难道你还在担心声声会怪你?”
“不是。”他淡了语调,把头转向窗外,只是没由来的心悸。
洛无垠沉默下来,“去看看他吧,我也要回宫里一趟。”宫里总会有些好东西是外面找不到的。
钟磬寒自然知晓他的心思,点头,显出几分感激之意,做兄弟做到这样的份上,一辈子也就值了。
他随即站起身,朝着阳光的方向缓缓仰首,抚了抚怀间的玉佩,也好,也是时候给他一个答案了。
冬夜,沉沉。
前一刻还面色不佳浑身犹豫的人此时却已缓和了过来,脸上糅合着浅浅的暖色,一向不假于辞色的人在面对那个人时总是忍不住带上温和,甚至比往日更加容易动容和犹豫,明知道奇异,却是连自己也控制不了,只能苦笑着认命接受,从前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相近的血缘,如今这样的想法竟然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他端着乘着墨色药汁的碗,慢慢推开房门,脚步很是轻微,甚至动用了功力,只怕扰着了歇息的人。
走近屋子,轻轻合拢房门,把碗搁在桌上,再触手试了试药汁的温度,犹疑了半晌,终究还是走到床边,轻轻唤了起来。
“默声,默声。”
换了半天见**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反应,他一下子变了脸色,伸手触上他的鼻息,一颗吊在半空的心才渐渐沉了下来,只是还有一阵阵的悸痛慢慢的回**着,久久也散不去,为那个人压好被子,他忍不住伸手抚额,这是怎么了?
知道那人只是昏睡,心思也有几分婉转,他轻皱了眉毛,撩了衣襟,坐靠在床边。
默声,默声,不要有事啊。
看着那人苍白却平静的睡颜,他忍不住抬袖触上那人清俊的脸颊,撩开贴在鬓边的发,修长的指在颊边流连,从额到眉,从眉到眼,直至略显干涩的唇,这个人瘦了很多啊,指在唇间流连,他伏下身,纯轻轻的贴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只是贴合,仿佛交换着暖意。
“默声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了生。”
了生了生,若是你没了余生,那我怎么办呢,恩?默声,默声,终究是你赢了啊,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立刻给你答案。
默声,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也是个傻子。
感觉到眉眼间的温度,钟磬寒缓缓睁眼,躺在**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他,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停在他的脸上,神情是从没见过的柔和,指尖的一点点湿意,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复杂,直到手被另一只手覆住。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季默声慢慢笑了起来。
“我不怪你。”
钟磬寒竟然一呆,从没有过的表情让**的人莞尔一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突然伏下身子埋首在他的颈间,深深埋着,动也不动,只有两只手紧紧交握着。
“默声,不要有事,不要有事。”那么多年再不复见的脆弱一点点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出来。
季默声伸出另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似乎是无声的安慰,脸上除了欣然之外也是隐忍不住的痛。
“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钟磬寒抬起头,从怀里取出有些变旧的锦囊,看得出来是长时间在手里摩梭的结果,他小心的打开,红色的丝线上挂着两块玉佩,玉扣之处被丝线紧紧缠绕的,死死也解不开的结。
这是什么意思?
钟磬寒把两块玉佩摊在手心,脸色慢慢恢复了沉稳,只有眼底看的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悸动。
“你曾经问我欲取翔鸾还是暖色,是做兄弟还是做情人?我现在告诉你,默声,你是钟磬寒的兄弟,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你永远是钟磬寒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是,除了兄弟之外,你也是钟磬寒最重要的人,是倾心相爱,誓不相负的人,我曾经犹豫过,也曾经错过,所以,不想再失去。我们有同样的骨,同样的血,合该是世界上最相衬的。我从没在意过别人怎么看,只要钟磬寒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钟磬寒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这回却是一字一句,声轻言重。
季默声愣了一会儿,启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出口,只有笑意蔓延出来。
一样的骨血延伸出的不一样的灵魂,若果有一天,殊途同归,到底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抑或是,最幸运的事?